航鹰文集（卷8长篇传记商旅）/新时期文学代表作家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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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爷爷的小水铺冒出的烟缕永远在他心中 冉冉缠绕。他拾粪拾得更勤快了，每当他那瘦小的 肩背上驮着满筐回村时，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圆圆 的小脸上却为完成了今天养家糊口的责任而露出了 笑意。不过，久埋于心的莫名的渴望并没有熄灭， 他常常伫立在田野上出神，倾听天那边传来的声响 。听啊，听啊，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他仍然敏感 到了什么，侧起耳朵仔细聆听。村童们笑话他：“ 什么声响也没有呀!你的耳朵出了毛病了吧?” 他还是朝着自己隐约感觉到了的声音跑去了， 像是追踪断了线的风筝。跑了很远，他爬上了铁路 路基，两条闪着寒光的铁轨箭一样射向远方，消失 在蓝天黄野交接之际时仍然闪闪发光，勾起他对神 秘的远方生出种种遐想。他趴在铁轨上把耳朵贴了 上去，呀，真的有声音!开始，从那闪闪发光的远方 传来似有似无的音波，身子底下的铁轨有些微微振 动，就像他的年轻的脉搏。渐渐地，自远而近出现 一种有节奏的轰鸣，轰鸣越来越响，到后来连大地 都跟着颤抖起来了。 呜——一声穿透苍穹的汽笛拖着长长的尾音， 一列火车隆隆地冲过来了。他急忙跳下路基，站在 田边等候火车驶过。 火车头挟带着列车的长龙，风驰电掣般地呼啸 而过，以不可遏止的热情奔向远方，永远不肯停留 在原处。 呜——火车为自己能够奔向远方而欢呼。 呼哧呼哧——车头冒着白烟为了远方而高兴地 喘息。 铿当当铿当当——涂着红漆的铁臂肘拉拽着车 轮一齐为了远方而欢唱。 火车头上的司机、司炉和列车上的旅客中，一 定有人看见了站在田边的小小人儿，一定有人朝着 他微笑，一定也还有人随便地向他招招手。对于旅 途中的过客来说，这只是即刻淡忘的一瞬，在田边 静立的小人儿无异于一棵在路旁静立的小树。然而 ，对于小小的静立的孩子来说，却永远记住了火车 上的招手和微笑。他把这些看作是神秘远方的符号 ，奔突的火车以巨大的热情招呼他：来吧，孩子， 外面的世界大得很哪，大得很哪…… 大喜爱上了火车，早就梦想当一名火车司机。 村里有个人当火车司机，回来休假时总给他讲外面 的世界，天津卫、北京城、山海关、济南府、黄河 、泰山……只有开着火车才能跑那么多地方，要是 能当上火车司机去走南闯北，那该有多好哇!他常常 不顾路远跑来等候火车，望着火车呼啸而过，他的 心已经跳上火车跑远了，跑远了…… 这个梦想跟随了他一辈子，直到他流落异国， 直到他成了富翁老板，直到他满头白发，仍然为自 己这辈子没有能够当上火车司机而觉得遗憾呢! 人生晨钟的回响，往往会伴随人们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