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存阳、刘中建说郑板桥的“狂”“怪”人生

作者简介

林存阳，历史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研究员。主要研究领域为清代三礼学史、学术思想史、政治文化史，出版专著《清初三礼学》《三礼馆：清代学术与政治互动的链环》《乾嘉四大幕府研究》，合著《乾嘉学派研究》《礼与中国古代社会》《中国政治思想通史》等，发表学术论文百余篇。 刘中建，历史学硕士，法学博士，山东财经大学法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著有《专制王权的依附型合作者：儒士与两汉政治形态研究》（独著）《中国之伦理精神》（合著）等；在《山东大学学报》《人文杂志》《中州学刊》《法学论坛》等杂志发表论文多篇。

内容简介

怪异癫狂写真情（节选） 板桥尽管不是遁世者，相反和许多同时代读书人一样，曾一度醉心于科举功名，尽管其科考之路走得十分坎坷，但板桥有其独特的性格，并未将自己桎梏在《四书》《五经》和八股文的“牢笼”之中，成为像《儒林外史》中所描绘的范进，而是能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虽未“离经叛道”，却也卓然成为才华横溢、狂傲癫怪的“扬州八怪”之典型人物。 一般来说，一个人性格的形成与其生活的环境和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板桥的家乡—兴化，是一个水乡：仅兴化城东与得胜湖之间方圆几十里就有一万多个小洲立于水上，其大者二三亩，小者亦十余步，当地人称之为“垛子”。板桥的出生地—夏甸，即是一个较大的“垛子”。板桥后来曾在《贺新郎·食瓜》词中这样描述这一“万岛之乡”：“吾家家在烟波里，绕秋城藕花芦叶，渺然无际。”兴化，从某种程度上讲是一块有灵性的地方。除风光秀丽外，这里自古流传着许多神秘的传说和美好的神话。有一种传说，说兴化是一块“真龙宝地”，东城为龙头，西城为龙尾。还有传说称，板桥出生的夏甸是当年夏禹王治水往东海置放镇海神针时留下的马蹄印。当然，这些传说和神话不免附会或比附，但这一带出生的人的想象力之丰富和浪漫，则是实实在在的。明初的施耐庵所著的《水浒传》，以犀利的笔触，刻画出梁山英雄好汉们月黑风高劫富济贫的动人故事。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的状元李春芳，自号“华阳洞天主人”，是吴承恩所撰《西游记》的积极合作者，在这部书里，他们以怪异的风格，将人间万象一泄无余，加以无情的鞭挞。陆西星，相传是小说《封神演义》的作者，在这部书中，作者同样以怪异的手法，尖锐地讽刺了人世间的邪恶与不平。所有这些，对打破思想枷锁，无疑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增长了人们的浪漫想象力，虽然在思想上有所“出格”，但在艺术上还是多有创新的。.这些乡贤们思想上的创新，对板桥定会有所触动。或者说，板桥之性格及其在艺术上个性的形成，或许是因缘于这方水土的滋养吧。 板桥性格的形成，与其所接触的师友更有很大关联。板桥幼时师从其父，但在性格上，却明显地与其父立庵先生相差很大。板桥虽没能继承其父的性格，却从下面几个人那里受到不少熏陶。其中最值得提出的，是陆种园震，他对板桥的性格和处世态度影响很大。陆种园，名震，字仲远、仲子，号榕材、北郭生、蓼村。从家世看，陆震是个衰落世家子弟，其先祖在明代曾做过京官（礼部主事），出使过朝鲜，但传至其父亲时，家道业已中落。种园先生讨厌制艺，淡于名利，一生很不得志。《重修兴化县志·文苑》称其“少负才气，傲睨狂放，不为龊龊小谨”，虽然生活窘迫，但“淡于名利，厌制艺，攻古文辞及行草书”，大有隐士风度。据说有一次春日酒后，他曾折一枝鲜红的桃花，插于发梢，一边高歌，一边在闹市中行走。花瓣满身，行人侧目，友人规劝，他却一脸无所谓地笑道：“我贫士耳。彼奈我何？”陆震书法相当好，又甚喜杯中之物，然则囊中羞涩，有时便把那支写字的大笔抵押在酒店赊酒喝。等有人请写字时方代其将笔赎回。不过，陆震虽穷，却很有侠义心肠，能解人之急。有一次，一位朋友因欠官方银钱无力偿还求助于他，他二话没说，便把家中一件十分珍贵的祖传之物（其先人出使朝鲜之赠行诗卷）付予朋友暂作抵押。后来，那件祖传之物被遗失，朋友甚感过意不去，他反而安慰朋友道：“好比一口锅，已经碎了，遗憾何用？任其去吧！”其人慷慨如此。《板桥集》中曾附录了一首他的《赠王正子》，述二人偶然相遇，互通消息，叹人生无常以后，说：同是客，君尤苦。两人恨，凭谁诉？看囊中罄矣，酒钱何处？吾辈无端寒至此，富儿何物肥如许！脱敝裘付与酒家娘，摇头去。 词写得明白如话。笔也当了，传家之宝也没了，甚至身上的破衣裳也脱下来了，还是要喝酒。这样的士人，越是穷，越是狂，因为有了生活的真切感受，词便越发做得好。板桥师从种园之时，正当风华年少，性格的可塑性很大，陆震的这些性格无疑会对板桥产生一定的影响。事实的确如此，两人在性格和作品风格上有很多相似之处。当然，这同板桥长期以来和种园先生一样过着贫苦流离的生活也有很大的关系。后人讥笑陆词“暴言竭辞，何无含蓄至此”，兼讥板桥继承种园诗品，以“沉着痛快”为第一，认为是病在浅显（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6）。 对板桥性格可能有所影响的，还有前文提到的板桥的另一位老师，即其“外家”之一的郝梅岩先生。板桥曾短期从梅岩先生学习，对这位先生板桥是非常敬重的。在中年，板桥曾有一联赠梅岩先生，曰：“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表达了其对梅岩先生的仰慕之情，同时也体现出梅岩先生的洒脱性格。据说，梅岩先生赴考，主考对他的考卷大为赏识，将其放在一旁，结果放榜时竟给忘了，后来发现又给补上。当报喜人来到梅岩先生家，他本人则表现得相当平静，认为既已落榜何必再补，于是置之不顾地又去教他的书了。板桥所云“傲骨梅无仰面花”，正体现了梅岩先生之高洁人品。 ？ 一个以“怪”出名的性情中人，一个多面性的天才人物，一个魅力四射的灵魂 ？ 讲述郑板桥“落拓狂傲，糊涂睿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