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浙江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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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曲终人不散(张允和作品集)(精)
ISBN: 9787308159340
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叫陆英(1885年5月27日—1921年10月 16日),原籍也是合肥,因为外祖父做盐务官,才搬 到扬州的。 祖父在为我爸爸选佳偶时,知道扬州陆家的二小 姐贤良能干,小小年纪在家就协助母亲料理家事,托 媒人定下了这个媳妇。 当时张家在安徽合肥是有名的官宦人家,又要娶 名门之女,婚礼自然非常隆重。据说,外婆花了整整 一年时间置办嫁妆,东西多得吓死人。陆府从扬州雇 船装载嫁妆运到合肥,婚期前雇夫用抬盒装摆好,吹 吹打打好不热闹,张家所在的龙门巷外十里长亭摆满 了嫁妆,全城轰动。光紫檀家具,就有好几套,不光 新房里是全新的,因为张家是几进的大院子,陆家就 连大堂、二堂也都陪了全套的家具。金银首饰更是不 计其数,尤其是翡翠,因为母亲喜欢翡翠。嫁妆中一 应俱全,扫帚、簸箕也都是成套的,每把扫帚上都挂 了银链条。 当地有个习俗,喜庆日里一定要拿拿新娘子的脾 气,杀杀她的威风。所以新娘子的轿子到了张家大门 口时,大门紧闭,必须用红包——打点门房。至于每 个红包里有多少钱我不大清楚,反正在当时也不算是 个小数。进了大门,到二堂仍有人挡驾,过了这关, 到新房门口,伴娘、喜娘们的关最难过,红包的分量 要格外重。婚礼中的多少繁文缛节,干干(奶妈)对 我们讲时也讲不清许多,她只说坐床撒帐后,媒婆替 新娘挑盖头时嘴里不停地说:“小小秤杆红溜溜,我 替新人挑盖头,盖头落床,子孙满堂,盖头落地,买 田置地……”盖头掀开,新娘子羞怯怯抬眼一看,所 有的人都愣住了——不得了!新娘子太漂亮了,一双 凤眼,眼梢有一点往上挑,光芒四射,太美了。姨祖 母却心头暗想:太露了,留不住,会不长寿的。 果然,母亲二十一岁嫁到张家,三十六岁就去世 了。母亲一年生一个,十六年怀了十四胎,留下了我 们姊弟九个,还真应了“子孙满堂”这句口彩。 母亲是在生第十四胎后因拔牙引起血中毒而死的 ,不知是不是现在人们说的败血病。病倒后,她晓得 自己要死了,就把九个孩子的保姆和奶妈都叫到身边 ,给他们每人两百块大洋,要他们保证日后不管遇到 什么事情,无论钱够不够用,不管自己有多苦,一定 要坚持把孩子带到十八岁。因为她结婚时娘家不但陪 嫁的东西多,在她手里的现款也有上万。张家也很有 钱,用不上,母亲去世前把余下的所有的钱都还给了 娘家。母亲死时我十二岁,那是1921年。 保姆们都遵从了母亲的遗愿,陪伴自己负责照顾 的孩子到十八岁。母亲在家里是非常有威望的,她待 人接物、理财和办事能力很强。长辈夸她,同辈赞她 ,幼辈服她。遇事得心应手,安排得妥妥当当,我觉 得她比父亲还能干。我长大后常常自鸣得意地讲:在 我们四姊妹中,我的组织能力最强,这大概就是从小 从母亲那里学来的。 母亲一年生一个孩子,所以家里总有三个奶妈。 上有曾祖的高老姨太,我们叫她老太太;又有大大( 母亲)三位孀居的婆婆及叔婆,还有我祖父在四川的 徐姨奶;中有我父亲、叔叔、姑姑们;下有我们姊弟 。还有管事的、教书的、门房、花匠、厨子、打杂的 男女工人们。每天光吃饭就有近四十人,是一个非常 典型的大家庭。母亲忠厚而多才,在她的管理下,大 家庭总是平和安稳,从未有过小孩子打架骂人、佣人 闹纠纷,甚至连男工、女工谈恋爱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过。她对人之爱,不分主仆。我们叫母亲为“大大” ,每个孩子叫人家的保姆为“干干”,管自己的保姆 叫“婚妈”。每天早上吃早点,无论吃什么都要分给 保姆一半,比如吃稀饭,总归有点心,大多是大饼油 条,随小孩子喜欢留大饼或油条,有时干脆两样裹在 一起再分成两半。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