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人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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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城南旧事/漫说旧时光
ISBN: 9787020115495
林海音(1918-2001),原名林含英。她原籍台湾,生于日本,长在北京。她的父亲在她12岁时离世,剩下她与母亲一起照顾三位妹妹和两位弟弟。她曾担任《世界日报》实习记者,成功地主持《联合报》副刊10年。林海音提出“纯文学”的概念,提倡不含政治及商业目的的文学创作。她成立纯文学出版社,创办《纯文学杂志》,发掘鼓励了无数青年作家,写下独树一帜的出版传奇。林海音一生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力,代表作有《城南旧事》《冬青树》《绿藻与咸蛋》《晓云》《婚姻的故事》等,她说:“我在北京度过的二十五年时间,是金色年代,可以和故宫的琉璃瓦互映。”
惠安馆 太阳从大玻璃窗透进来,照到大白纸糊的墙上, 照到三屉桌上,照到我的小床上来了。我醒了,还躺 在床上,看那道太阳光里飞舞着的许多小小的、小小 的尘埃。宋妈过来掸窗台,掸桌子,随着鸡毛掸子的 舞动,那道阳光里的尘埃加多了,飞舞得更热闹了, 我赶忙拉起被来蒙住脸,是怕尘埃把我呛得咳嗽。 宋妈的鸡毛掸子轮到来掸我的小床了,小床上的 棱棱角角她都掸到了,掸子把儿碰在床栏上,格格的 响,我想骂她,但她倒先说话了: “还没睡够哪!”说着,她把我的被大掀开来, 我穿着绒裤褂的身体整个露在被外,立刻就打了两个 喷嚏。她强迫我起来,给我穿衣服。印花斜纹布的棉 袄棉裤,都是新做的;棉裤筒多可笑,可以直立放在 那里,就知道那棉花够多厚了。 妈正坐在炉子边梳头,倾着身子,一大把头发从 后脖子顺过来,她就用篦子篦呀篦呀的,炉子上是一 瓶玫瑰色的发油,天气冷,油凝住了,总要放在炉子 上化一化才能搽。 窗外很明亮,干秃的树枝上落着几只不怕冷的小 鸟。我在想,什么时候那树上才能长满叶子呢?这是 我们在北京过的第一个冬天。 妈妈还说不好北京话,她正在告诉宋妈,今天买 什么菜。妈不会说“买一斤猪肉,不要太肥”。她说 :“买一斤租漏,不要太回。” 妈妈梳完了头,用她的油手抹在我的头发上,也 给我梳了两条辫子。我看宋妈提着篮子要出去了,连 忙喊住她: “宋妈,我跟你去买菜。” 宋妈说: “你不怕惠难馆的疯子?” 宋妈是顺义县人,她也说不好北京话,她说成“ 惠难馆”,妈说成“灰娃馆”,爸说成“飞安馆”, 我随着胡同里的孩子说“惠安馆”,到底哪一个对, 我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怕惠安馆的疯子?她昨天还冲我笑呢 !她那一笑真有意思,要不是妈紧紧拉我的手,我就 会走过去看她,跟她说话了。 惠安馆在我们这条胡同的最前一家,三层石台阶 上去,就是两扇大黑门凹进去,门上横着一块匾,路 过的时候爸教我念过:“飞安会馆”。爸说里面住的 都是从“飞安”那个地方来的学生,像叔叔一样,在 大学里念书。 “也在北京大学?”我问爸爸。 “北京的大学多着呢,还有清华大学呀!燕京大 学呀!” “可以不可以到飞安——不,惠安馆里找叔叔们 玩一玩?” “做唔得!做唔得!”我知道,我无论要求什么 事,爸终归要拿这句客家话来拒绝我。我想总有一天 我要迈上那三层台阶,走进那黑洞洞的大门里去的。 惠安馆的疯子我看见好几次了,每一次只要她站 在门口,宋妈或者妈就赶快捏紧我的手,轻轻说:“ 疯子!”我们就擦着墙边走过去,我如果要回头再张 望一下,她们就用力拉我的胳膊制止我。其实那疯子 还不就是一个梳着油松大辫子的大姑娘,像张家李家 的大姑娘一样!她总是倚着门墙站着,看来来往往过 路的人。 是昨天,我跟着妈妈到骡马市的佛照楼去买东西 ,妈是去买搽脸的鸭蛋粉,我呢,就是爱吃那里的八 珍梅。我们从骡马市大街回来,穿过魏染胡同,西草 厂,到了椿树胡同的井窝子,井窝子斜对面就是我们 住的这条胡同。刚一进胡同,我就看见惠安馆的疯子 了,她穿了一身绛紫色的棉袄,黑绒的毛窝,头上留 着一排刘海儿,辫子上扎的是大红绒绳,她正把大辫 子甩到前面来,两手玩弄着辫梢,楞楞的看着对面人 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洋槐。干树枝子上有几只乌鸦,胡 同里没什么人。 妈正低头嘴里念叨着,准是在算她今天一共买了 多少钱的东西,好跟无事不操心的爸爸报帐,所以妈 没留神已经走到了“灰娃馆”。我跟在妈的后面,一 直看疯子,竟忘了走路。这时疯子的眼光从洋槐上落 下来,正好看到我,她眼珠不动的盯着我,好像要在 我的脸上找什么。她的脸自得发青,鼻子尖有点红, 大概是冷风吹冻的,尖尖的下巴,两片薄嘴唇紧紧的 闭着。忽然她的嘴唇动了,眼睛也眨了两下,带着笑 ,好像要说话,弄着辫梢的手也向我伸出来,招我过 去呢。不知怎么,我混身大大的打了一个寒战,跟着 ,我就随着她的招手和笑意要向她走去。——可是妈 回过头来了,突然把我一拉: “怎么啦,你?” “嗯?”我有点迷糊。妈看了疯子一眼,说: “为什么打哆嗦?是不是怕——是不是要溺尿? 快回家!”我的手被妈使劲拖拉着。 P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