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中国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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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15318264
(一九○七——一九九五),原名叶纶绮,笔名初萌、性天等,浙江桐庐人。中国现代漫画的先驱,现代中国画的大家,美术教育的一代宗师,卓有贡献的美术活动家。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教授、中国画研究院副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文联委员、全国政协委员等职。擅长漫画、速写、图书插图和以舞蹈、戏剧人物为主的国画创作。出版有《叶浅予作品选集》、《叶浅予画舞》等。 茅盾(1896-1981),原名沈德鸿,字雁冰,浙江嘉兴桐乡人,中国现代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和社会活动家,五四新文化运动先驱者之一;曾任中国文联副主席、文化部长、作协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其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子夜》《蚀》三部曲(包括《幻灭》《动摇》《追求》)和《虹》《霜叶红似二月花》,短篇小说《林家铺子》和“农村三部曲”(包括《春蚕》《秋收》《残冬》)等。
子夜 一 太阳刚刚下了地平线。软风一阵一阵地吹上人面 ,怪痒痒的。苏州河①的浊水幻成了金绿色,轻轻地 ,悄悄地,向西流去。黄浦②的夕潮不知怎的已经涨 上了,现在沿这苏州河两岸的各色船只都浮得高高地 ,舱面比码头还高了约莫半尺。风吹来外滩公园里的 音乐,却只有那炒豆似的铜鼓声最分明,也最叫人兴 奋。暮霭挟着薄雾笼罩了外白渡桥③的高耸的钢架, 电车驶过时,这钢架下横空架挂的电车线时时爆发出 几朵碧绿的火花。从桥上向东望,可以看见浦东的洋 栈像巨大的怪兽,蹲在暝色中,闪着干百只小眼睛似 的灯火。向西望,叫人猛一惊的,是高高地装在一所 洋房顶上而且异常庞大的霓虹电管广告,射出火一样 的赤光和青燐似的绿焰:Light,Heat,Power!④ 这时候——这天堂般五月的傍晚,有三辆一九三 。年式的雪铁龙汽车像闪电一般驶过了外白渡桥,向 西转弯,一直沿北苏州路去了。 过了北河南路口的上海总商会以西的一段,俗名 唤作“铁马路”,是行驶内河的小火轮的汇集处。那 三辆汽车到这里就减低了速率。第一辆车的汽车夫轻 声地对坐在他旁边的穿一身黑拷绸衣裤的彪形大汉说 : “老关!是戴生昌罢?” “可不是!怎么你倒忘了?您准是给那只烂污货 ①迷昏了啦!” 老关也是轻声说,露出一口好像连铁梗都咬得断 似的大牙齿。他是保镖的。此时汽车戛然而止,老关 忙即跳下车去,摸摸腰间的勃郎宁,又向四下里瞥了 一眼,就过去开了车门,威风凛凛地站在旁边。车厢 里先探出一个头来,紫酱色的一张方脸,浓眉毛,圆 眼睛,脸上有许多小疱。看见迎面那所小洋房的大门 上正有“戴生昌轮船局”六个大字,这人也就跳下车 来,一直走进去。老关紧跟在后面。 “云飞②轮船快到了么?” 紫酱脸的人傲然问,声音宏亮而清晰。他大概有 四十岁了,身材魁梧。举止威严,一望而知是颐指气 使惯了的“大亨”。他的话还没完,坐在那里的轮船 局办事员霍地一齐站了起来,内中有一个瘦长子堆起 满脸的笑容抢上一步,恭恭敬敬回答: “快了,快了!三老爷,请坐一会儿罢。——倒 茶来。” 瘦长子一面说,一面就拉过一把椅子来放在三老 爷的背后。三老爷脸上的肌肉一动,似乎是微笑,对 那个瘦长子瞥了一眼,就望着门外。这时三老爷的车 子已经开过去了,第二辆汽车补了缺,从车厢里下来 一男一女。也进来了。男的是五短身材,微胖,满面 和气的一张白脸。女的却高得多,也是方脸,和三老 爷有几分相像,但颇白嫩光泽。两个都是四十开外的 年纪了,但女的因为装饰入时,看来至多不过三十左 右。男的先开口:“荪甫,就在这里等候么?” 紫酱色脸的荪甫还没回答,轮船局的那个瘦长子 早又陪笑说: “不错,不错,姑老爷。已经听得拉过回声。我 派了人在那里看着,专等船靠了码头,就进来报告。 顶多再等五分钟,五分钟!” “呀,福生,你还在这里么?好!做生意要有长 性。老太爷向来就说你肯学好。你有几年不见老太爷 罢?” “上月回乡去,还到老太爷那里请安。——姑太 太请坐罢。” 叫做福生的那个瘦长男子听得姑太太称赞他,快 活得什么似的,一面急口回答,一面转身又拖了两把 椅子来放在姑老爷和姑太太的背后,又是献茶,又是 敬烟。他是荪甫三老爷家里一个老仆的儿子。从小就 伶俐,所以荪甫的父亲——吴老太爷特嘱荪甫安插他 到这戴生昌轮船局。但是荪甫他们三位且不先坐下, 眼睛都看着门外。门口马路上也有一个彪形大汉站着 ,背向着门,不住地左顾右盼;这是姑老爷杜竹斋随 身带的保镖。 杜姑太太轻声松一口气,先坐了,拿一块印花小 丝巾,在嘴唇上抹了几下,回头对荪甫说:“三弟, 去年我和竹斋回乡去扫墓。也坐这云飞船。是一条快 船。单趟直放,不过半天多,就到了;就是颠得厉害 。骨头痛。这次爸爸一定很辛苦的。他那半肢疯,半 个身子简直不能动。竹斋,去年我们看见爸爸坐久了 就说头晕——” 姑太太说到这里一顿,轻轻吁了一口气,眼圈儿 也像有点红了。她正想接下去说,猛地一声汽笛从外 面飞来。接着一个人跑进来喊道: “云飞靠了码头了!” 姑太太也立刻站了起来,手扶着杜竹斋的肩膀。 那时福生已经飞步抢出去,一面走,一面扭转脖子, 朝后面说: “三老爷,姑老爷,姑太太;不忙,等我先去招 呼好了,再出来!” 轮船局里其他的办事人也开始忙乱;一片声唤脚 夫。就有一架预先准备好的大藤椅由两个精壮的脚夫 抬了出去。荪甫眼睛望着外边。嘴里说:“二姊,回 头你和老太爷同坐一八八九号,让四妹和我同车,竹 斋带阿萱。” 姑太太点头,眼睛也望着外边,嘴唇翕翕地动: 在那里念佛!竹斋含着雪茄,微微地笑着,看了荪甫 一眼,似乎说“我们走罢”。恰好福生也进来了,十 分为难似的皱着眉头: “真不巧。有一只苏州班的拖船停在里挡——” “不要紧。我们到码头上去看罢!” 荪甫截断了福生的话,就走出去了。保镖的老关 赶快也跟上去。后面是杜竹斋和他的夫人,还有福生 。本来站在门口的杜竹斋的保镖就作了最后的“殿军 ”。 云飞轮船果然泊在一条大拖船——所谓“公司船 ”的外边。那只大藤椅已经放在云飞船头,两个精壮 的脚夫站在旁边。码头上冷静静地,没有什么闲杂人 ;轮船局里的两三个职员正在那里高声吆喝。轰走那 些围近来的黄包车夫和小贩。荪甫他们三位走上了那 “公司船”的甲板时,吴老太爷已经由云飞的茶房扶 出来坐上藤椅子了。福生赶快跳过去,做手势,命令 那两个脚夫抬起吴老太爷,慢慢地走到“公司船”上 。于是儿子,女儿,女婿,都上前相见。虽然路上辛 苦,老太爷的脸色并不难看,两圈红晕停在他的额角 。可是他不作声,看看儿子,女儿,女婿,只点了一 下头,便把眼睛闭上了。 这时候,和老太爷同来的四小姐蕙芳和七少爷阿 萱也挤上那“公司船”。P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