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文摘（典藏版上海滩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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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4.跳舞 晶莹雪花乱飞的都市，较之晴明的冬日，更觉可 爱。你若是站在最高屋顶上面远眺，就只看见一片雪 色装成的银色世界。脚底的街上的污浊，好像完全洗 去一样，眼前只有清洁的光明出现，就会把满腔的尘 氛，一扫而空，剩下一颗透明而鲜红的赤心。但是可 惜这一片光明，不多时又被那些俗人践踏得污秽不堪 ，除了更高的所在以外，就难看见爽人眉宇的雪光。 明灯灿烂的s路道上，在晚间八九点钟的时候， 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妆点成了繁华的景象。虽然这 时天上，还在扯绵絮般下着雪花，地下也垫了寸余厚 的雪屑，但经过无数车尘马迹，和人足的蹂躏后，已 经成了黑漆一团了。那些车马走在上面，沙沙作响， 有些精美的汽车，风驰电掣般在s路上跑着，冲得由雪 花溶成为污泥秽水，四面横飞。溅得那些徒步的人们 ，周身染得无数的斑点。坐在车中的贵人，正在赏鉴 从车窗看出去的雪景。尤其是朵朵雪花降下来的时候 ，经过那明亮灿烂的街灯，更见显出晶莹闪烁可爱。 他们只得意忘情般坐在轻暖的车中，那里还管得着街 沿上的冻人。 这时已是晚间十一点的时分了。各个中西的菜馆 ，已竟显出阑珊的样子，那管弦声中妓女们的歌声， 早已消歇。酒楼中的雅座房间内，只剩下残余的酒肴 ，和地上堆着的秽物脏屑。几个茶房，无精打彩地在 收拾打扫，去恢复旧时的洁丽，预备欢迎明日光临的 客人。 在北冰洋酒楼的门口，拥出一群着华丽皮衣的客 人，各个人脸上，都罩着一层酒痕的红晕。在互相道 别后，各人乘着自备的汽车，马车，包车分散了。最 后有两位西装少年，站在街沿上，高喊着自己的包车 夫。因为这时那两个车夫，正在偎坐在车内打盹，所 以莫有听着主人的呼声，依然鼾声隆隆地酣睡着。偶 然一顿严厉的叱声，才把他们从甜蜜的梦境中唤回来 。自己揉着眼睛，走下车来，让主人坐在上面，并且 用那厚暖的毛毡，替主人封住两支暖脚，免使主人受 外面冷气的侵入，而受僵冻。自己提着车柄，用他们 冻木了的脚掌，向着那雪冰满径的S路上飞跑去。 冬夜的s路上，虽然街上的车马和行人，寥寥无 几，但是这一带是旅馆和舞场荟萃的所在，那些崇楼 杰阁式的伟大建筑物，和一些闪烁夺目的五色电灯点 缀其间，依然是繁华绮丽，不减热闹的景象。这两辆 从酒楼出来的包车，一到这广阔的s路，更加如流星般 跑着。虽是雪花乱飞，北风凛烈，却不能把他们正在 运动中的体温减少。所以他们的头上，依然是热气蒸 腾，一颗颗的汗珠，从额上滴下来，落在雪泥中去了 。这车上坐着的人们，同他们成了一个异样的对照。 不怕你穿着更温暖的皮外套，但因僵坐不动的原故， 所以也感觉寒气袭人，兼之又有冷风刮面，一股股的 寒气往他们身上乱钻，已把他们微醉的身体，吹得战 栗起来了，不住地打了几个冷噤。正在难过的时候， 车子到了一家舞场门口停住了。 下车后，这两位少年三脚两步地跑进暖气洋洋的 舞场中去了，两位包车夫，用手巾不停息地拭着他们 额上的汗珠。将毛毡搭在肩上，拖着车子，走到临近 舞场的窗下停着；两人坐在车的下层，吸着烟闲谈着 。一会儿的休息，已经把他们从活动中得来的体温， 减退完了。冷酷的寒风，好像欺负穷人一样，不住地 向他们着单薄的棉衣的身上侵入，渐渐地有点支持不 住了。依然用他们主人用来搭脚的毛毡，裹着身子， 蜷伏在车中，去与寒威之魔相敌。 外面的空气，虽然冷得使人战栗，但是舞场里面 的空气，就两样了。只说这一点温暖的空气，就使人 流连忘返了，何况还有迷人的音乐，醉人的醇酒，更 加之能搂着妖艳的舞女作腻舞，那不能教这些惨绿少 年们，离开冷静的家庭，跑到这引人人胜的，开心取 乐的地方来！所以这两位少年，也不惜犯着风雪，走 到这炉暖酒温的所在来。因为家中到底寂寞冷静，那 得不来寻热闹，去消磨这长夜漫漫的冬青！ 从冷寒的地方，走到温暖的所在，人们都要感得 快意和舒服。他们二位一进门后，把外套和皮帽去掉 ，好像轻松了许多一样，赶快跑进温度适宜的舞场去 了。寻着两位舒服而又临近舞女的位置后，才悠然地 吸着卷烟，喝着醇酒。闭着眼睛，倚着椅靠养神。等 到僵冻的身体复原后，才预备提起精神，去和那些媚 人的舞女，去作快意的舞蹈。但是这时他们都感觉耳 根脚尖，有一种如针刺着的激动，使他们分外感着不 舒服。因为僵冻了的耳脚，忽然到了热度很高的地方 ，就受着一种不调和的激刺，故使耳与脚，顿时现出 不如意的样子。但是经过相当的时候，也就恢复原状 ，周身的血脉，也活动起来了。耳官中感觉那音乐动 人的音响，使他的脚胫，也自然而然地动着，拍和那 可听的拍子。在第二次音乐起时，那舞潮里面，就看 见他们二位，各人搂着一个漂亮的舞女，在回旋婉转 地舞着。这时他们只沉醉在肉感的享受当中，忘去了 一切事虑，更忘去那舞场外，那两个蜷伏在车内，与 寒威相战的车夫。 那对面高楼中的时钟，已敲过两下。街上更显得 冷静静地无生趣了。街灯也好像倦了一样，放出它疲 乏的光线，照着这雪后深夜的街上，使人们起一种孤 独萧索的情怀。这时虽然雪已停了，但虎虎的北风， 却更施出它的寒威来了。街上的行人，都归到他们温 暖的被窝里，除了那职责所在的巡捕外，只几个黄包 车夫，拖着车子，慢慢地向着他们的住所走去。但一 会儿，他们那凄凉的影子，就消失到茫茫的黑暗前途 去了。P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