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在你坟前跳舞唱歌

作者简介

阿丁。生于上世纪70年代，河北保定人。从事过多种职业，麻醉医师、记者、编辑等，现任《坚果》主编。著有历史随笔集《软体动物》，长篇小说《无尾狗》。

内容简介

父 **千次争吵。当然，这是个估出来的数字，不 可信。 我和李春苗生活了半辈子，吵架的频率极高，可 能还远不止这 个数。 起因已经不重要了，何况我也记不起是哪句话引 发了这次争吵。 年近七十，我的记忆力衰退得厉害，已经到了让顽童 嬉笑的地步。 我时常翻遍屋子去找某样东西，*后却发现它就在我 手里。我不知 道这是不是老年痴呆的前兆。 在公园里，有时我会问别的老头是不是也有这种 问题。 “有啊有啊，上了岁数都这样，哎，对了，老弟 你怎么称呼？” 我已经告诉这糟老头很多遍了，没有一百遍也有 五十遍，可他 照样记不住我的名字。你瞧还有比我记忆力*差的， 看来也不必太 担心什么老年痴呆。 再说该来的拦也拦不住。 那些已然邈远的事我反倒记得清清楚楚，四五岁 时发生的事都 历历在目。合上眼，儿时住的房子，房檐上随风摇动 的蒿*，雨水 自屋檐滴下砸出的小坑里，一些微小的、叫不出名儿 的生物在水里 孑孓般游弋。还有爹挖的洞，和那对*本夫妇塞到我 手里的糖果， 甚至糖纸上的图案——那个*本胖娃娃——都清晰地 在眼前浮现。 我还记得某天自己突然拥有了一种特别的本事——如 今人们管这个 叫超能力——能把耳朵关闭，就跟关上门一样。后来 我这超能力又 有进步，能对声音做出筛选，只听我不介意听到的。 那些我不愿意 听的，即使像锥子那么尖也休想钻进我耳朵里。这本 事按理说只有 上帝才能拥有，你想啊，西方人说上帝是无所不能无 所不知的，也 就他能听到世界上所有的声音，并且能听得懂世界上 所有生物的语 言，所以，上帝他老人家如果没有关上耳朵、筛选声 音的本事，还 不得被这个喧嚣的尘世活活烦死。 可我这特异功能自打结婚后就失灵了，只要李春 苗一张嘴，你 把耳朵焊死也没用。 我不是说她嗓门大，实际上她也怕丢人，在跟我 吵架之前，她 会先检查一遍门窗，都严丝合缝了才出声。就跟一个 要出差的人， 检查自己的行李那么仔细和程序化。分贝值也不高， 真正有*** 的是她的语言。一个没什么文化的退休纺织女工，却 极有语言天赋， 能在不假思索的情况下迅速找到*锋利的词。那些原 本风马牛不相 及的词被她糅杂在一处，居然就有了能穿透一切的刃 ，有了制导导 弹的精准。我管这叫“句刀”，句子就是刀子，刀尖 从我耳朵眼里 扎进去，化成钢水，顺着血管游到心脏，变成锥子， 从肋条缝隙钻 出钻入，*后扎出你想死的心。 可我还不想死，我想抱个孙子再死。这是我和李 春苗的**共识。 人一老，一切就都变得迫切了。我不清楚其他动 物是不是也这样， 对隔代后人心急火燎地期待。反正我是着急，孙子孙 女我不大在乎， 当然，若是孙子*好，我这一脉也就能延续下去了。 这不是老封建， 是动物本能。《动物世界》里说，不管是狮子老虎还 是别的什么动物， 除了填饱肚子，另一个任务就是尽*大可能播撒自己 的DNA，这是 保持种族繁茂的需要。 我就是动物，一个活了快七十年的老动物。如今 在这世上已无 非分之想，就想看一眼隔辈人，一眼就行。之后就可 以去死了。可 我那儿子，都三十好几了还不结婚，整天忙着他的生 意，钱倒是赚 了不少，也孝顺，我们这房子，这装修、陈设、电器 ，连身上穿的 衣裳都是儿子花的钱，可照我说这只能是“算孝顺” ，为什么加个“算” 字呢？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我跟他提 这事儿的时候， 他总有理由推托。“爸呀，你以为我们这年代的人还 跟你们一样？ 有孩子没孩子就那么重要？你们这老脑筋该换换了。 ”怎么换？换 不了啦。龙龙啊，你不知道爸活着就这么点儿指望了 吗？ 如果我再说，他就嫌我啰嗦了，撂下一句“我得 走了，约了客 户吃饭”，然后就真走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去见客 户。这个时代， 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和我们这代人已经**两样了。像 刘龙这岁数的 时候，我们老老实实上班，哪怕是按时去单位沏茶聊 天看报纸，也 得去。下了班买菜做饭，吃完饭陪孩子做作业。孩子 睡了，夫妻才 洗洗**。因为那时房间狭小，敦伦也得敛气，竭力 不弄出声响， 免得惊着孩子。如今的年轻人可是放开了，去年单位 组织离退休干 部去桂林旅游，我和老李住一个房间，才十点就听见 对门“*练”， 那响动都没法描述，说不出口。老李和我，俩老头面 面相觑，哭也 不是笑也不是，老李翻着眼皮瞅着天花板，直叹气， “唉，真他妈 想再活一回呀，现在的年轻人太会享福啦，哪像咱们 ……”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