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将沉醉换悲凉（北宋词人的命运沉浮）

作者简介

文溪，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江苏《东方文化周刊》专栏作家。在江南一带拥有固定读者群。著有《欲将沉醉换悲凉——北宋词人的命运沉浮》。

内容简介

据传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说过，“如果让我选择 ，我愿意活在中国的宋朝”。当然也有一种说法是汤 因比喜欢的是唐朝。不管他到底喜欢哪个朝代，都说 明我们中华文化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唐宋时代虽然相 隔不远，但差异是巨大的。如果说唐朝是一位巍峨挺 立威风凛凛的铁血将军，那么宋朝就是个肤色白皙一 袭长衫的柔弱书生。宋朝创造了绚丽的文化，但也饱 受异族欺凌，连自己的两个皇帝都被金人捉了去，关 在“井”里做了“井底之蛙”。这个王朝后来又被赶 到了长江以南偏安一隅，北宋一夕之间成了南宋，其 小皇帝最后在崖山蹈海而死，彻底玩完。反正宋朝混 得挺窝囊。 那么宋朝到底有什么魅力，让汤因比魂牵梦绕呢 ？想必汤因比也是个文艺青年。因为，整个宋朝就是 文艺青年的黄金时代。据说宋太祖赵匡胤曾立下一碑 ，要求子孙“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子孙 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所以，宋朝知识分子的地 位很高，罕有文人因触犯天颜而人头落地的故事，顶 多被流放到蛮荒偏远但山清水秀的地方了事。在这一 点上，苏东坡就很自在，他一直在抗争，一直被流放 。他在杭州、苏州、徐州等好多地方都干过，混得不 好的时候，顶多给弄到天涯海角，吃荔枝看美女，何 其快哉。 总之，宋朝的文人，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在这种 环境下，文人们填词谱曲开Party，勾栏青楼拥歌女 ，不亦乐乎。“诗言志，词言情”，于是，开端于唐 末、五代的词，由于具有长于抒情、配合音乐歌唱的 特点，在宋朝就自然而然兴盛起来。无论是金刚怒目 的豪放派摇滚，还是杏花烟雨的婉约派情歌，在宋朝 都有大批的粉丝。最美妙的是，如果你填得一手好词 ，再谱曲请个著名歌女演唱的话，估计你就可以免费 在青楼流连忘返几个月，那个“奉旨填词”的柳三变 ，就是最好的榜样，以至于此君辞世，歌女相送，十 里长亭泣涕涟涟。那场面，悲凉中透着香艳。 婉约的时代造就了很多婉约的词人。印象中，他 们大多身材瘦削、脸色苍白而神情忧郁，似林黛玉般 “多愁多病身”，所以笔下流淌的那一泓清泉，满满 的都是泪水。但也有几个例外情况，比如贺铸。 剑吼西风“贺鬼头” 贺铸，字方回，又名“贺三愁”，人称“贺梅子 ”，自号庆湖遗老。贺铸的长相颇为引人注目，倒不 是说他长得有多帅，而是很有特点。《宋史》上说他 ，“贺铸长七尺，面铁色，眉目耸拔”，人称“贺鬼 头”。在今天看来，贺铸是个大个子，外号叫“鬼头 ”，可见长得挺吓人的，估计和晚唐那个名字香艳温 婉的温庭筠，丑得旗鼓相当，丑得相得益彰。 虽然长得丑，但贺铸可是“官N代”，他是宋孝 惠皇后的族孙。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但后来家族失势 ，他的祖父和父亲仅官居八品，相当于现在乡镇科级 干部。贺铸错在不是皇后的亲孙子，要是的话，他一 生的命运将会被扭转，很有可能成为像汉代卫青一样 手握权柄驰骋疆场的大将军。贺铸从小就崇拜义薄云 天、慷慨大义之士，但家道衰落，让他对世事产生了 一种消极的态度，心中相当憋屈而愤慨不平。他想乘 长风破万里浪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但是在现实中，他 只是一名低级武官，一生就这样沉沦于下僚。 贺铸应该属于那种长相近似黑社会、性格刚烈说 话做事风风火火的人物，街头巷尾的流氓浪子五陵少 年，一听到贺铸的大名，马上抱头鼠窜。他说话不喜 给别人留面子，更别说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了。他的墓 志铭这样评价他，“喜面刺人过，遇贵势，不肯为从 谀”。贺铸挺狂的，说自己“铸少有狂疾，且慕外监 之为人，顾迁北已久，尝以‘北宗狂客’自况”。他 为人豪爽精悍，如武侠剑客，“驰马走狗，饮酒如长 鲸”；却又博闻强记，于书无所不读，家中有藏书万 卷，但生活“反如寒苦一书生”。所以豪爽之气、侠 客之风、狂士之态构成了贺铸的精神主体。 婉约派词人大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唯有贺铸 是英雄豪气与儿女柔情并存。就是这样一个长相粗陋 的“抠脚大汉”，竟然左手执剑，右手调琴，一面是 剑吼西风的豪放，一面是雍容妙丽的婉约，一半是海 水，一半是火焰。截然对立的两面，在他的身上和词 中达到了和谐的统一。最能体现贺铸特点的是《六州 歌头少年侠气》，读罢，一股浩然之气自胸中喷薄而 出。 少年侠气，结交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 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 ，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 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从， 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 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 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 鸿。 词的上阕说他年轻的时候，壮志凌云肝胆照人， 闲时和朋友们喝酒划拳赛马打猎，结交的都是死生同 、千金诺的豪杰之士，一心想驰骋疆场，梦想“男儿 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然而理想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宋朝是文人治国，热衷于作诗填词，对 打仗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在行。“三百六十五里路， 从少年到白头”，当贺铸从少年走到暮年，而今终觉 如黄粱一梦，在万分惆怅中溅下英雄血泪。他羁宦千 里，从泗州到徐州，从苏州到常州，若一叶浮萍，漂 泊无定，才华如空谷野花，独自绽放而无人赏识。“ 韶光容易把人抛”，时间是把杀猪刀。渐渐地，当年 那个豪气冲天的少年转眼间成为白发悲翁，他将满腹 的热情与愤怒寄托于琴弦，纵然是“弦断无人听”， 却不妨碍他在天际鸿雁的翱翔中，遥想着理想中的风 华。当此际，目送征鸿，怅然而叹出“不请长缨，系 取天骄种，剑吼西风”的豪迈之语。 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