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广西师大
原售价: 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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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寂寞的十七岁(精)
ISBN: 9787549559893
白先勇,小说家、散文家、评论家、剧作家。1937年生,广西桂林人。**大学外文系毕业,美国爱荷华大学“作家工作室”文学创作硕士。他的小说被译成英、法、德、意、*、韩等多种语言文字,在海内外拥有读者无数。著有短篇小说集《寂寞的十七岁》、《台北人》、《纽约客》,长篇小说《孽子》,散文集《蓦然回首》、《明星咖啡馆》、《第六只手指》、《树犹如此》,电影剧本《金大班的*后**》、《玉卿嫂》、《孤恋花》、《*后的贵族》等,重新整理明代大剧作家汤显祖的戏曲《牡丹亭》、高濂《玉簪记》,并撰有父亲白崇禧及家族传记。
金**奶 记得抗战胜利的那一年,我跟奶妈顺嫂回上海, 我爹我妈他们在南京还没有来,我就跟着顺嫂在上海 近郊的虹桥镇住了下来。那儿的住户大多数是耕田的 人家,也有少数是常跑上海办货做生意的,不管他们 干哪一行,家里总不愁柴火烧,白米饭吃;因为那儿 的土地很肥沃,春天来了,一大片油菜花,黄澄澄的 ,真是“遍地黄金”。 算来算去,虹桥镇一带*有钱的是住在我们隔壁 的金家。这是顺嫂告诉我的,她讲,金家要是没有几 百亩田,无论怎样也撑不下他们家那种排场。顺嫂的 交际手腕很有两下,我们才住下来几天,她就跟金家 上上下下混得烂熟了。当她带着我向他们家里直闯而 入时,就连那条看门的狼狗也不会叫一下。 金家的房子很大,是一所两进头的旧式平房,前 面一个大天井,种了些合抱的榆树。进门不远,是一 问大厅堂,大约摆得下十来桌酒席,里面的家具一律 是乌亮的梭枝木做的,四张八仙方桌,桌面中间都嵌 了带青斑的大理石,夏天摸着浸凉浸凉的舒服得很。 厅堂四壁上挂满了字画,茶几上也陈设着一些五颜六 色的盆景古玩,十分好看,我有时候禁不住要伸手去 弄一下,顺嫂一看见就急得赶忙拉住我,咬牙切齿的 低声说: “容哥儿,我的小祖宗,我跟你作揖,请你不要 乱摸乱搞好不好?打坏了他们的东西,咱们可是赔不 起啊!” 我们常去金家玩,所以对于他们家中的事情知道 得很清楚。金家一共两房,因为金大先生常在上海住 ,所以田务家事都由二房管理。金家的人差不多都是 看金**奶的眼色行事的,连金二先生也包括在内。 金**奶是一位**精明的管家婆,嘴尖心辣,又得 金大先生的信赖,只要她喝一声,金家那班下人,就 连那个*是好吃懒做的小*头阿红,也不敢怠慢半分 儿。可是金**奶很买顺嫂的账,大概是因为顺嫂的 针线活儿实在与众不同,三天两天金**奶总要差人 来叫顺嫂去帮她扎些花儿。金**奶对我也另眼相看 ,这准是看在她宝贝儿子小虎子份上。小虎子与我有 缘,我们这一对十来岁的孩子才认识几天,可是却像 是从小就在一块儿似的。小虎子也是一个捣精捣怪的 人物,什么话都肯跟我讲。他说:他不怕他的爹,他 的爹是个不管事的烂好人。可是讲到他的娘,他却把 舌头一伸,贼头贼脑的朝左右看一看,再也不敢做声 了。讲到他大伯,他就把大拇指一伸,哼道:“嘿! 数一数二的好老!”这句话我到现在还承认,我实在 忘不了金大先生那高高的个子,那撮深黑整齐的小胡 子,以及他要笑不笑时那满面的潇洒神态,而*使我 忘不了的,却是他挂在胸前的那条大红领带,因为镇 上系领带的还只有他一个人呢。小虎子说他已经四十 岁了,我只能相信他刚过三十五。 说起来,金**奶应该是小虎子的伯娘,可是当 我问起小虎子的时候,他就撇着嘴哼道:“去她的! 她算是哪一门的伯娘?‘老太婆’算了。” 真是奇怪得很,金家全家背地里都叫金**奶做 老太婆,小虎子这样叫,金**奶这样叫,就连阿红 端饭给**奶的时候,也阴阳怪气地嘟囔道:“这个 ‘老太婆’真讨厌!凭她那副酸像也配指使人?” 金**奶很少出房门,有时我看见她探头探脑地 走到客厅来倒杯茶,如果这时金**奶偏巧坐在客厅 里,金**奶会马上慌慌张张绕过走廊缩回去。就是 吃饭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看见金**奶上过桌子,差 不多总是等金**奶他们吃完了,然后再由阿红胡乱 盛些剩饭剩菜送进金**奶的小房间给她吃。可是* 使我觉得奇怪的就是金大先生从上海回来,从来不理 金**奶,他们两人各住一房,金大先生房里很宽敞 ,家具陈设跟他的人一样漂亮,全是从上海搬来的; 而金**奶的那一问却简陋得很,里面只有一个窗户 ,光线昏暗,进大门之后,要绕老大一截路才找得到 。我不大去金**奶房里玩,金**奶曾经吩咐过我 少到那儿去,有一次我刚走到金**奶房门口,就被 金**奶叫回头。她牵着我的手,指着金**奶的房 门低声说:“容哥儿,千万别去惹那个‘老太婆’, 那个女人是贱货,你懂得吗?”我实在不“懂得”金 **奶是“贱货”,不过我看见金**奶锋利的眼睛 瞪得老大,也只好吓得直点头。 “‘老太婆’是个顶顶惹人厌的老东西。”有一 天,小虎子跟我坐在天井里的榆树干上剥烤红薯吃, 他对我这样说。 “怎么见得?”我咬了一口红薯问道,因为我心 中想即使金**奶有一点儿惹人厌,也不会“顶顶” 惹人厌嘛。 “呵嘿!”小虎子将眼睛一翻,好像我不该对金 **奶是个“顶顶惹人厌的老东西”发生疑问似的。 他接着说:“这是我娘告诉我的。我娘说‘老太婆’ 是个很不体面的女人,她才不配跟我们同桌子吃饭呢 !不说别的,瞧她那副脸嘴我就咽不下饭。” 小虎子*后这句话,我不得不同意,金**奶的 长相实在不讨人喜欢。小虎子说她已经五十岁了,要 比他大伯足足大上十岁,可是我看到她头上直直的短 发已带上了白斑,好像远不止这把岁数似的。金** 奶是个矮胖子,又缠着小脚,走起路来,左一拐,右 一拐,小虎子说她像只大母鸭,我看着也真像。*糟 糕的是金**奶已经老得面皮起了皱,眉毛只剩了几 根,可是不知怎的,她每天仍旧在脸上涂着一层厚厚 的雪花膏,描上一对弯弯的假眉,有时候描得不好, 一边高,一边低,看着十分别扭。小虎又把她比喻作 唱戏的木偶鬼仔,我还是不得不同意。 “呸!‘老太婆’才配不上我的大伯呢!”小虎 子把红薯皮往地上一唾,两条腿晃荡晃荡地说道。 “唔!”我应了一声,马上金大先生那撮俏皮的 胡子及金**奶那双别扭的假眉一同跑来我眼前了。 “我大伯总不爱理她,有时‘老太婆’跑到我大 伯面前哕嗦,我大伯就抹她一鼻子灰,骂她是个老— —老——”小虎子想了一下突然拍着手叫了起来:“ ‘老**’!哈!哈!对了,就是‘老**’,你那 时没有看见‘老太婆’那副脸嘴,才好看呢!” “金**奶难道不难*吗?”我相信金**奶的 脸在那时一定比平常难看。 “谁管她难不难*呢,反正我大伯常常骂她的。 ”小虎子仰起头狠狠的咬了一大口红薯,好像很得意 的样子。 “我猜金**奶一定常常哭的吧?”因为我亲耳 听见她哭过几次,而眼前我又似乎看到她一拐一拐地 拿着手帕偷偷地拭泪了。 “‘老太婆’不只常常偷哭,她还会私底下暗暗 的咒人呢!有**我走过她窗户底下,她正在咕里咕 噜的骂我大伯没有良心,骂我娘尖酸刻薄。我暗地里 告诉了我娘,我娘马上轻手轻脚,悄悄的——悄悄的 ——走到‘老太婆’房门口——”小虎子说到这里, 压低了嗓子,眼睛一瞪,将颈子缩起,从他面部的表 情,我又好像看见了金**奶锋利的眼睛满露凶光, 蹑手蹑脚站在金**奶门外,如同一只母猫要扑向一 只待毙的老鼠一样,“喔!”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将 自己的胸前衣服一把抓住。 “我娘将房门一脚踢开,跳进去将‘老太婆’的 头发一把抓住!接着一顿狠打,老太婆像杀猪一般叫 了两声,就吓得*了气。” P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