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万卷
原售价: 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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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岁月如风小少年
ISBN: 9787547041635
岁月如风小少年 不过就是个寻常的童年时光,不过就是一样的短 暂又漫长。 七岁的童年和其他几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一样 ,除了我已经上一年级这件小事。 虽然我仍旧大字不识几个,但在机关院里这一群 小伙伴中,无疑已经晋升为知识分子了。既然已经是 大家眼中的知识分子了,那就要拿出点知识分子的派 头来,诸如晚上不要玩得太晚回家,适时地要故作高 深地说一句“哎,不能再和你们玩啦,得回家做作业 啦”,否则要是自己不自觉一些的话,被我妈揪着耳 朵拎回去,就失了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体面了。 那一年学期中的时候,巷子对面的老张家买了新 公寓搬走了,小张很开心,她终于不用每天在大家刷 马桶的声音中醒来了。那时候距离市政府抽水马桶每 家入户工程还有非常遥远的好多年,早上去公厕里倒 马桶、刷马桶成了一种小巷里特有的社交活动。 小张家和这个片区里唯一的公厕并排坐落在一起 ,距离只有十几米远。每当她想睡一下懒觉的时候, 老张就会扯开嗓子骂她:“人家都起来倒马桶了,你 还在睡,你碰到个赤佬了!” “赤佬”在苏州话里就是“鬼”的意思,但是“ 你碰到个赤佬了”,并不是真的说小张碰到鬼,因此 鬼压床起不来。这只是一种吴语里特有的骂人方式, 你们自己体会一下就好。 那时候,距离市政府改造老巷子水煤灰砖墙也还 有遥远的好几年。水煤灰砖墙不但不抗震、不防潮, 也不怎么隔音。我走过路过经常能听到老张以大家上 厕所为衡量标准来吼小张,诸如,你看看人家都来上 厕所了,你饭还没吃完,我看你今朝是碰到个赤佬了 ! 于是我问我爸,人家去上厕所和小张有什么关系 啊?我爸说,因为她爸怕她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哦 ,这样一说,那我就明白了。 不过似乎除了我分外关心小张外,街坊之间的关 注点都在新来的邻居身上,我妈吃过晚饭带着我跨到 院子另一端去找对门陆之君的姆妈讲八卦。 陆之君的姆妈很早就已经不上班了,她先前在人 民商场一楼站柜台,卖进口化妆品,每天打扮得像个 空姐一样去上班,涂口红喷香水。我妈私底下就说她 是个骚怪怪,我爸说你这是嫉妒,为此我爸妈互相辱 骂了对方很久才消停。 后来,每家每户的新四大件逐渐取代了旧四大件 。老陆作为一个电器修理能手变得十分吃香,到处有 人托他帮忙修修黑白电视机,不知怎么又雪花屏啦; 也有人托他修修收音机,哧啦哧啦的杂音太重、听着 难受啦。那些年月里,老陆除了每个月的固定工资外 还有这样那样的额外收入,他家的境况因此慢慢变得 好了起来。 站柜台毕竟吃力,工资还不如老陆平时随便修修 电视机,他们家的日子眼看着越过越好,日渐富足, 陆之君的姆妈就爽快地不上班了。她常教育陆之君说 :“可见人有一门手艺是多么重要,金山银山要吃空 的呀,手艺越吃越香,你爸爸这门手艺可以吃一辈子 的来。人活着就不会不听收音机、不看电视,只要他 们还听还看,就永远需要修的人。” 他姆妈待在家里除了照顾她老公给她捡来的那个 婆婆外,就是到处伸着脑袋打听邻里之间的八卦,就 连我不会背九九乘法表这种事情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简直可怕,一个天生的特务。 在向我妈谈论起新邻居时,陆之君的姆妈时而眼 睛一转,涂着深红色口红的嘴巴得意地向上一翘,时 而击掌赞叹,时而一拍大腿做顿悟状,讲个八卦精彩 得和说书一样。总之,她依靠自己临街的厨房和自己 比一般妇女更长的脖颈,知道了新来的邻居其实是老 张家八竿子也不怎么打得着的远房亲戚。 “哦哟,外地宁,”陆之君的姆妈翻了个标准白 眼,喝了口茶补充道,“还有个拖油瓶儿子。” “各么,那个小宁的姆妈呢?”我妈问道。 “撒宁晓得。”陆之君的姆妈听到她那个捡来的 婆婆房门里有些动静,厌弃地皱了皱眉头,回过头来 继续说道,“搞弗好跟哪个香港大老板跑特了。” 于是我妈回家就和我爸说:“陆之君姆妈说了, 那个野小宁的姆妈可能跟香港大老板跑特了。”我爸 看着新租来的港片,目不转睛地点点头说:“哦哟, 跑得蛮好的,香港是个好地方。” 一会儿我也坐过去看电影,我爸问我:“陆之君 呢?”我说:“陆之君睡觉了呀,这个时间他肯定要 睡觉的呀。”陆之君家规定他必须每晚八点就要睡觉 ,不然他爸妈就觉得他要长不高的,男孩子长不高就 娶不到老婆,娶不到老婆只能去上海跳黄浦江,虽然 陆之君说“各么能去上海玩玩么也挺好的呀”。 我们这群居住在巷子里的小孩经常聚集在机关大 院里玩,虽然我们的爸妈并不在那个机关大院里工作 。那时候大家的爸妈还都在各个国有企业里上班,天 真地以为赶超英美是早晚的,皇粮也是永恒的,还不 知道那个改变命运的时间节点正在不远的未来等待着 所有人。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里,除了於克邪和小张这两 个小伙伴和我同龄外,别的要么已经小学高年级了, 要么还在上幼儿园。但是七岁的我好歹是个知识分子 了,知识分子就不能和那些学前班的文盲一起玩了。 可是经常和我游花船的小伙伴於克邪为了就近入学已 经搬走了,现在连小张也走了。虽说我以前不大喜欢 小张,并且衷心地希望她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不过 现在她走了,我倒是生出了几分念想来,觉得她其实 也没有那么糟。 新来的那个被大人们喊作野小宁的旁(朋)友, 倒和我是同龄人,可他整天穿得脏兮兮的,拖着两根 菜青虫般的鼻涕,耳廓上结了厚厚一层耳垢,脸上永 远黏着一块块的灰。最可怕的是他看你的时候微微低 着头,眼睛向上翻,独头独脑的样子很是吓人。 我们在大院里玩的时候,这位旁友就阴恻恻地站 在一边,不声不响。那时候於克邪的哥哥於祛病还在 ,於祛病每次给他糖的时候他都拿,但是一言不发, 没有一丁点要和我们做旁友的意思。 直到有一次,快上初中的李梦瑶难得下来和我们 玩,因为她年纪最大,家里人嘱咐我们都得喊她姐姐 。我因为和她不熟,便自作聪明地想了个办法和大家 区分开来,在她递给我奶片的时候,喊了句“谢谢瑶 姐”。 一直不声不响的那位旁友突然闷闷地笑了起来, 一会儿学着我的样子,高声嚷道:“谢谢窑儿姐!谢 谢窑儿姐!” 我们都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李梦瑶拿着一罐奶片 走到他面前,十分友好地递过去,他拿了一片又浮夸 地鞠了个躬,嚷道:“算是吃过窑儿姐的奶了。” 那天下午他便举着那个奶片跑来跑去,逢人就嚷 “这是窑儿姐的奶”,嚷够了,便一本正经地吃了, 仿佛是什么珍馐美味。 虽然不明所以,但那原本也不过就是寻常的某一 天,直到李梦瑶的姆妈站在他家门口破口大骂起来。 那时我正趴在茶几上写作业,忽而听见外面嚷得 不可开交。我爸立刻暂停了电影跑出去看热闹,我将 笔一丢也跟着跑出去,我妈在身后喊道:“有什么好 看的,啊是要都跑出去的啦,你们啊是唯恐天下不乱 ?” 吃过晚饭的街坊们陆陆续续跑出来。陆之君的姆 妈站在厨房里装模作样地洗碗,脖子伸得老长。我听 见李梦瑶的姆妈在骂:“哪个野小宁,有妈生没妈养 !出来,给我出来!” 这位旁友的爸爸就站在自家门口非常局促,恼怒 地喊道:“刘汝强,你给我出来!” 等到这位旁友一出来,他爸扬手就是“啪”的一 个耳光,一推他,将自己所受的羞辱通通发泄到他身 上:“你出息了!你厉害了!老子管不了你了!” 这位叫小强的旁友就红着眼睛低着头眼睛向上翻 着看着他爸。他爸又是一个耳光重重落下去:“怎么 ?不服气?你喊人家什么?” 街坊们便去拉他爸:“消消气,消消气,不要打 小宁……”大家劝道。 可能原本他爸只打算扇两个耳光的,大家一拉, 他爸突然就感受到了大家的期待一样,似乎不多打几 个耳光,就有点对不起来劝解的人似的,情绪猛地激 动起来,自己也开始面红耳赤、唾沫横飞,高声叫骂 道:“你个孬种!你下午不是喊得起劲吗!你再喊啊 !你再给我喊啊!我今天打不死你!” P212—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