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四川文艺
原售价: 69.80
折扣价: 43.28
折扣购买: 肆意(全2册)
ISBN: 9787541168413
扁平竹: 晋江文学城签约作者,人气作家,喜欢平淡且温馨的故事,脑洞大开,超爱碎碎念。 已出版作品:《月下娇》《言欢》《软肋》《本能靠近》等。 微博:@才不是竹子呢
第一章 藏娇 狂风大作,惊雷将黑夜划开一道口子,光打雷不下雨的天气在北城并不算罕见。长风街作为北城最繁华的街道,将奢靡和堕落发挥到了极致。 宋枳刚从金河奖的颁奖现场离开,准备赶往下一场聚会。 唐笑言做东,为她的男朋友庆祝生日,地点就在“出格”。 贵宾卡座里,除了唐笑言和她的男朋友江寻白,还有些熟面孔,宋枳虽然叫不上他们的名字,却也都见过。 唐笑言看到宋枳,终于舍得从自己男朋友的怀里离开了,她拍了拍自己身侧特地给宋枳留的位置:“大明星,等您半个小时了,可算把您给等来了。” 候在旁边的酒保非常贴心地替宋枳把包放好,她道过谢后在唐笑言身旁坐下:“接受采访多花了些时间。” 旁边一道不加遮掩的冷笑声传来:“这个奖应该挺贵的吧,江言舟还真是大手笔。” 如果问许兰兰为什么这么讨厌宋枳,“江言舟”这三个字大概就是罪恶的起源。 豪门世家、冷血门楣,江家似乎就是“六亲不认”的代名词。扯上江家就相当于踏进一摊浑水,没有血光的争斗,比直接上刀枪还来得可怕。江言舟作为长孙,完美继承了江老爷子身上的狠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平时看着温润谦和,实则做事手段狠辣、不留情面,虚伪得很。 即便关于他不好的传闻有很多,可圈子里那些未婚的富家千金、名媛小姐,哪个不是盯着他身旁的空位,削尖了脑袋想往他身边挤。 直到宋枳的出现,让许多人的幻想彻底破灭。 独身惯了的江言舟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女人,雪肌乌发、双瞳剪水,那楚腰细得仿佛一手就能握住。她偏还生了一副美人骨,清纯中又带着几分欲色,纤秾合度,恰到好处。 上流圈子里的人私下都传,宋家供出了一只狐狸仙,所以一向不重色的江言舟才会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宋枳顶着那张清纯小白莲的脸,笑得纯良无害:“现在连胎盘都会讲话了?” 许兰兰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以为她在说自己长得像胎盘,气得龇牙咧嘴反驳道:“你长得才像胎盘。” “行了。”唐笑言出来打圆场,“给我个面子,都别吵了。” 许兰兰不屑地冷哼一声:“谁想和她吵?低等人,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不够。” 酒吧里光线不太好,玻璃茶几上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个酒杯。 宋枳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听说上个月生日,你爸送了你一艘游艇?” 聊到自己最想说的话题,许兰兰暂时放下和宋枳的恩怨,抬了抬下巴,模样傲慢地说:“爱兰号下周就可以正常出海了,我想在上面举办个酒会,你们要是想去的话,都可以去哦。” 那些名媛小姐们听到她的话,脸上的笑容多少带了点轻蔑,彼此对视一眼,仿佛并不将她的炫耀放在眼里。 有人语气里带着嘲讽:“你那艘游艇还没我家洗手间大,恐怕站不下我们这么多人吧?” 有人低笑出声:“好像还是买地皮送的,看来地皮是送给你那个便宜姐姐了。” 圈子里谁不知道前些日子许兰兰她爸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私生女,比她还要大几岁,正房大闹一通,甚至还跑回了娘家。这事早就沦为笑柄,在圈子里广为流传了,都说许家的财产是给真爱准备的。 一提到这个许兰兰就恼火,言语间的火药味更浓了:“自己家一堆破事都没解决呢,还有闲心关心我?怎么,你哥上周飙车把人给撞伤了的事这么快就摆平了?下次我可以把爱兰号借给你哥,飙船应该不容易撞到人。” 那人被戳中要害,冷言冷语道:“一个不知道几手的破游艇,还有脸往外借。” 许兰兰气得脸都变形了:“你……你有种再说一遍!” “耳背是吧?我说你那个不知道几手的破游艇,还有脸往外借,要是还听不见的话我干脆给你录个音,你拿来当手机铃声,这样天天都可以听到了。” 不得不说,这些名媛小姐还是挺讲究公平的,吵架也讲究回合制,这有来有回的嘲讽互骂,你不说完我绝对不插嘴。 对于这种小场面,宋枳早就见怪不怪了。 挑起事端的她像个没事人一样,慵懒地坐在沙发上,身子往后靠,长裙包裹着的大白腿晃啊晃,高跟鞋在她脚上,似乎马上就要脱离她粉嫩的足踝掉下去。 她垂眸拨弄着自己今天刚做的指甲,无心加入这场大战。 雾霾蓝的指甲上面点缀着几颗钻石,是前几天江言舟的合作方送给她的。名义上说是晚到的春节礼物,其实说白了,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对方有求于江言舟,偏偏以他的身份连见江言舟一面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便将目标对准了宋枳——江言舟藏在金屋里的“娇”。 宋枳摇头感慨,这人还是太年轻了,居然觉得江言舟这种在商界浸润久了的老狐狸会听她的话。 “战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可能在宋枳回忆过往的时候分出了个胜负,也有可能只是中场休战。话题也从那艘不知道几手的游艇转到了名品珠宝上。 许兰兰注意到宋枳指甲上的钻石,阴阳怪气道:“真钻都敢往指甲上放,攀上高枝后阔气了不少啊。” 这人总是乐此不疲地给自己找架吵,刚结束一场,立马想进入另一场。 宋枳找酒保要了瓶汽水,非常谨慎地抿了一小口,严格控制着糖分摄入。 哪个女人不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宋枳当然也不例外。但是比起把美的东西放在盒子里珍藏起来,她更愿意让它们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美。 她假装为难地叹了口气:“唉,都怪我家宝贝太宠我了,我有的时候其实也挺有负担的。” 许兰兰冷哼一声:“你能有什么负担?” 宋枳十分做作地伸出手指,娇嗔道:“钻石太重了呀,我的手都快抬不起来了呢!” 许兰兰:“……”说她胖她还真喘上了。 女人的战争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以至于大家都快忘了今天真正的主角是谁了。 穿着干净白衬衣的青年站起身,大家的目光终于转回到他身上。他手里的手机屏幕还是亮的,界面停留在刚挂断的电话上。 “笑言,珊珊说她到了,我过去接她一下。”他说。 他太安静了,以至于宋枳都忽略了他的存在。听说他是唐笑言的同学,家庭条件挺一般的,这些从他的穿着打扮上也能看出来。白衬衫配牛仔裤,虽然朴素,但胜在干净。 唐笑言递给他一张贵宾卡:“待会儿进来的时候把这个给保安就行。” 这家酒吧不是所有客人都接待的。 他走后,宋枳疑惑地问她:“珊珊是谁?” 唐笑言放下二郎腿,倾身从桌上拿了个砂糖橘:“他妹妹。” “亲妹妹?” “不是。”唐笑言似乎也有点记不住他们的关系,捋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妹妹,叫林珊珊。” 这个关系,闻着味就觉得有奸情。 没多久,江寻白就领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子进来了。她皮肤白皙、身材纤细,属于容易勾起保护欲的那种类型。她手上还提着一个蛋糕,可能是人太多了,她有点害羞地往江寻白身后躲。 江寻白笑了笑,动作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到唐笑言面前:“她就是笑言。” 小姑娘怯懦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她看上去似乎有些拘谨,坐下后也不参与他们的交谈,只是偶尔和江寻白低语一句。酒吧太吵,她讲话的声音又小,江寻白只得将耳朵靠近她嘴边才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那姿势,亲昵得就像他们才是一对。 唐笑言似乎并不在意,仿佛有了兄妹这层关系就可以保障一切,她告诉宋枳:“听说她和你是同行。” 宋枳眼睫微抬:“哦?看着怎么这么眼生?” “不算有名,不过我看她长得挺好看的,而且你不觉得她的眼睛和你的挺像吗?” 宋枳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尾:“像吗?” 唐笑言仔细一看:“真挺像的,你们都是那种楚楚可怜的小鹿眼,男人都喜欢这款。” 贵宾卡下。” 宋枳这才反应过来电梯到了。 她压下帽檐,正准备跟在小许身后一起出去,视线略微往上扬了那么一下,正好对上男人冷到可以渗出冰的眼神。 他应该是要出席某个正式场合,身上的正装一丝不苟,哪怕一言不发,周身仍旧带着浑然天成的强大气场,一举一动都带着压迫感。 他永远都是一副正经严肃的神情,更别说是在他的下属面前。 身处利益顶点,有野心,也有獠牙,这样的人似乎格外让人畏惧。可宋枳偏偏最爱撕破他这张正经的面具。 想不到能在这里偶遇,不等宋枳和他打招呼,后者淡漠地看了眼她T恤上的签名,然后一言不发地绕开她进了电梯。 江言舟其实也不是一直都是这种模样,宋枳初见他时,他还勉强能算得上是个正常的少年,虽然不太爱说话,总有一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但由于家世显赫、成绩优越和帅得惨绝人寰这三个优点,即使再生人勿近,仍旧不能阻止那些被美色冲昏了头的女生争先恐后地往他身边扎堆。至少那个时候,他会礼貌地回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对示好直接把人扔出酒吧。 高年级的篮球赛,宋落作为队长,强行把自己的妹妹拉过来当啦啦队。 盛夏,宋枳穿着啦啦队队服——衣服是去找舞蹈生的学姐们借来的,尺码不是很准。身材太好了也有弊端,长度合适的太宽了,松紧合适的又太短了。 最后只能二舍一,选了短的那个。 因为纠结尺码,宋枳在更衣室多留了一会儿,等她过去的时候,篮球赛已经开始了。 她撑了把遮阳伞,绕近路走了过去。 高中部的教学楼高档得就像商业中心,电梯和健身房都有,最近还新建了两个游泳池。听说是因为学校来了个财大气粗的转学生,家里人前几年往学校捐了款。 篮球场上气氛高涨,宋枳撑伞过去,然后顿住。阴暗的巷子里面靠了个人正在低眸看手机。 对上宋枳的视线,他也毫不避讳,迎着她的目光和她对视。 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修长白皙,没有半点血色,像是黑夜里的吸血鬼,禁欲又危险。他的刘海儿很长,有些遮眼睛,却还是能看见那双细长微挑的桃花眼,眼底是暗的光。 他整个人有点颓丧,就像是一朵枯萎的玫瑰,带着最极致的美等待凋零。他身上的校服穿得规矩,连拉链都拉到了顶。 他看了宋枳很久,从宋枳绕近路过来,他的眼神就一直落在她身上没离开过。 她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娇滴滴地问他:“我是不是很好看啊?” 他没说话,仍旧盯着她。 宋枳干脆大方地站在那里,收了伞:“每个人都有欣赏美的权利,想看就多看一会儿。” 他沉默少言,她娇贵自恋。 不过就是两个奇奇怪怪的人,在某个阳光正好、伴着微风的夏日,于青涩的校园相见。 想起这些往事宋枳就尴尬得脚趾蜷缩,她当初怎么就这么厚脸皮? 因为她站的位置正好在电梯口,跟在江言舟身后的精英团被她挡住了路,特助礼貌地开口:“不好意思,可以麻烦您让一下吗?” 宋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道歉后让开。 电梯门缓缓合上,小许意犹未尽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那个男的也太帅了吧,而且看他那个架势,应该还是个身价不菲的大佬。” 宋枳很想告诉他一句:其实他私底下更帅。但这话说了就不太符合她的人设了。 “行了。”宋枳说,“眼睛都快黏人家身上了。” 旁边的何瀚阳疑惑地抬眸,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宋枳差点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她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十分做作地捂住嘴:“哎呀,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了话?” 何瀚阳笑了下:“没什么,那都是哲学。” 小许:“……” 这两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一个茶一个瞎。 宋枳和何瀚阳分道扬镳后,刚准备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她,小许接了个电话过来,欲言又止:“宋枳姐,今天您可能要熬夜了” “今夜大来宾”作为钻石台的台柱子节目,从20世纪90年代就开播了,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 虽然老套的主持方式让这档节目的收视率下降了不少,但是毕竟这么多年了,仍旧备受台里关注。 原定的嘉宾因为突发状况来不了了,宋枳作为救场嘉宾被请来。 上次参加这个节目还是两年前,当时她还是那个普通女团的成员,走的是懵懂无知的人设,连简单的计算题都要掰着手指算很久的那种。 化妆间里,导演拿了瓶无糖汽水给她:“你这刚从活动现场下来就被我给叫过来,要不是实在没人选了,我也不会麻烦你。” 宋枳唇角上挑,笑容真诚中透着几分娇憨可爱:“姐姐这说的什么见外话,我才是应该多谢姐姐让我上节目刷脸呢。”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把年过四十的蒋因给奉承得喜笑颜开:“还姐姐呢,我都多大了,你也不怕叫乱了辈分。” 宋枳一脸真诚:“可是姐姐的皮肤看上去很好啊,根本不像三十多岁的。” 蒋因佯装生气:“你这个小丫头,连我的年龄都记不住,什么三十多岁啊,我都四十好几了。” 宋枳惊讶地捂着嘴:“姐姐居然都四十了?我还以为才三十出头呢。” 小许在旁边看着宋枳简单几句话就把外号“灭绝师太”的节目导演给说得眉开眼笑的,深深地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啊。 有她这个阿谀奉承的本事,还用愁没人脉?这也算是宋枳的天然优势。 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录制节目了,蒋因把表盘扶正,看了眼上面的时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准备一下。” “好的,姐姐再见!” 临走前蒋因告诉她:“下周我生日,到时候你可得赏脸来啊,我给你介绍几个大人物。” “嗯嗯,我一定去!” 门打开又关上,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逐渐远去。宋枳放松了挺直的腰背,靠在椅背上给江言舟发消息。 宋枳:“我今天有点事,可能很晚才回去,我的宝贝早点休息。” 想了想,她又发了个撒娇小猫的表情包,然后才把手机放进包里。 隔壁化妆间传来争吵声,夹杂着东西被摔碎的声响。 宋枳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专心地听着隔壁的战况。 小许拿着咖啡进来,正好看到她全神贯注地偷听。 他把咖啡递给她:“热美不加糖。” 宋枳接过咖啡:“隔壁好像在吵架。” 小许拖出一张椅子坐下:“过来的时候听到了。” 争吵声更大了,应该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这下不用偷听都可以听到。她隐约听到了“五千万”“投资人”几个字。 小许拿出保温杯,给自己冲泡了一杯高乐高,用勺子搅拌,和宋枳讲自己刚刚经过时听到的内容:“好像是因为一个叫江言舟的大佬花五千万投资了一部剧,并且还塞了个演员进剧组,好像叫林什么……对,林珊珊,截和了原定的女主角,被截和的艺人刚刚才接到电话,这会儿正在隔壁发脾气呢。” 截和角色这种事情在宋枳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 拉直以后可绕地球两圈的反射弧逐渐被收回,她眉头一皱,问小许:“你把刚刚说的那两个人名再说一遍。” “江言舟、林珊珊啊。” 手里的纸杯被捏皱,行,贞洁烈男江言舟口味向来专一。不管在什么年龄段,永远只爱白莲花。 下了节目后回到酒店,宋枳直接给唐笑言打电话,辱骂江言舟那个蠢货。 “江言舟就是个大冤种,你知道他和谁在一块儿了吗?还有脸说我眼光差呢,我看他才是眼珠子掉垃圾堆里了,这么瞎要不要我给他捐个眼角膜啊?什么人嘛,要不当面骂他一顿,我当场跳辣舞!” 作为她最好的姐妹,唐笑言永远都是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所以宋枳也只敢在她这儿发发毒誓、过过嘴瘾,第二天就忘了。 毕竟她怎么可能敢当面骂江言舟,这么做的话,可能直接就尸骨无存了。宋枳想到他家养的那几条狗她就害怕,被咬一口的话,估计得疼好久吧。 好不容易骂爽了,电话另一端却迟迟没有听到附和的声音。宋枳正纳闷呢,唐笑言支支吾吾地说:“宋枳,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旁边有椅子的话就先坐好,没椅子就扶着墙,反正先找个支撑点。” 宋枳疑惑:“怎么了?” 唐笑言深吸一口气,语气复杂:“我今天回家了,然后……我世叔也在。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好看了我一眼,我吓得一哆嗦,不小心按了免提……总之我世叔现在脸色不太好看,你要不先收拾点细软出国避避,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唐笑言的世叔…… 宋枳腿一软,终于明白了唐笑言刚刚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扶着墙,才勉强没有直接跌下去。 她心怀侥幸地问:“是你其他的世叔吗?” 唐笑言彻底将她的退路给堵死:“是姓江的那个世叔。”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宋枳挂了电话后立马给江言舟发了条消息。 宋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狡辩。 “我刚刚那是开玩笑的。” 消息发出去,立马显示了个红色的感叹号。 ……居然直接把她拉黑了,连狡辩的机会都不给,看来的确是生气了。 宋枳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小许在她楼下的房间住,因为节目录制完已经很晚了,所以夏婉约带着几个工作人员去楼下的烧烤摊吃了顿夜宵。小许回来时顺便给宋枳带了盒水果捞。 他刚上来,就看见房门开着,穿戴整齐的宋枳正低头戴口罩。 看到小许了,她把车钥匙递给他:“你来得正好,帮我个忙。” 小许看了眼自己掌心的豪车钥匙,顿时觉得自己手中攥着几套房,沉甸甸的。 “您要出去吗?” 宋枳把房卡抽了:“嗯,有点事。” 小许作为资深爱车族的一员,有这个机会可以握到豪车的方向盘,自然是愿意效这个犬马之劳的。 酒店的停车场里,小许驻足在那辆豪车前许久。 宋枳赶时间,催促他:“想什么呢?” 小许一脸虔诚:“开前祷告一番,这是对豪车的基本尊重。” 宋枳无语,看了眼手腕上江诗丹顿的时间,又道:“那你快点祷告,我赶时间。” 小许深呼了一口气:“祷告结束。” 他把车门打开,进了驾驶座,终于看到了自己仰慕许久的星空顶,这也太漂亮了吧。小许内心赞叹道。 “宋枳姐,您有这豪车怎么不早点开出来?” “我又没驾照,怎么开?” 小许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坐在后座的宋枳:“没驾照那您买车干吗?” “又不是我买的。” 车是江言舟送给她的情人节礼物,他问宋枳想要什么,宋枳说想和他一起去看星星。 他答应得挺快。 做了半天攻略的宋枳连景区门票都买好了,结果不解风情的江言舟直接送了他一辆有星空顶的豪车。 两个人在那辆车里度过了不可用言语表达的情人节夜晚。 江言舟没情趣,什么东西都直接用钱来解决。 这点实在是令人发指地……喜欢。 星空顶好像坏了一个地方,已经不亮了,小许疑惑地伸手去摸:“这里怎么坏了?” 事情发生也没多久,宋枳记忆犹新:“被我不小心用高跟鞋鞋跟划坏的。” 小许打着方向盘转弯,被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噎了一下。 高跟鞋鞋跟划坏的…… 宋枳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脑子乱得很,一直在思索用哪种方式求饶会死得不那么难看。 是直接跪地求饶,还是三拜九叩? 因为宋枳很少回来住,这里平时只有晚上才有人过来打扫。客厅里灯亮着,保姆正小心擦拭着装饰用的古董花瓶。 扫地机器人一点一点蹭到宋枳脚边,宋枳心乱如麻,没空搭理它。 她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趿着拖鞋进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和保姆套着话:“孙阿姨,江言舟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吓人吗?” 孙阿姨是家里负责打扫的保姆,平时话不怎么多。这会儿她拿着刚拧干的抹布,也不看宋枳:“我光顾着打扫了,没注意看。” 这就麻烦了,宋枳抱着水杯发愁,那万一江言舟心情不好,她这会儿上楼不就正好撞枪口上了吗? 可是两人都在一个屋檐下,总会有见面的时候。 宋枳把手机解锁,给唐笑言发了条求助信息。 宋枳:“你觉得早死早超生和能多活一刻是一刻,哪句话更有哲理?” 那边几乎是秒回,速度快到宋枳都怀疑唐笑言一直拿着手机在等她的信息。 唐笑言:“如果是江言舟的话,我觉得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话糙理不糙。 外界传他不重欲色,宋枳没来的前二十五年里,他的身边连半个女人都见不着。宋枳每次听到这种话就觉得好笑,他身边没女人是因为他眼光高,那些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关于他眼光好这一点,宋枳还是挺欣赏的。 她磨磨蹭蹭地喝完剩下的半杯水,最终还是决定勇敢赴死了。 上了二楼后,她直奔书房,江言舟每次在她这儿留宿,除了卧室,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 古时候的帝王还会为了妃子不早朝,江言舟倒好,整个就是一工作狂,她连当“祸水”的机会都没有。 宋枳手上端着亲自给江言舟冲的咖啡,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门。这轻微的动静,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男人轻抬眼睫,看了她一眼后,又将视线移回电脑屏幕上。 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从电脑里传出来,应该是分公司那边的高层在向他汇报工作。宋枳怕打扰到他,于是轻手轻脚地过来,把咖啡放在距离他手边不远的位置上。 会议报告有点长,视频被挂断时,宋枳表盘里的指针都快走了半圈了。手边的咖啡也凉了,江言舟一口没动。 宋枳殷勤地过去拿杯子:“我再去热一杯。” 江言舟淡声说:“不用了。”然后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口。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这还是他二十四岁生日那年宋枳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假的名牌,天桥上八十元一件,她砍价到三十五元。 江言舟在她这儿只值这个价。 还好江言舟向来对这种事不甚在意,也没有去关注这些东西到底是真是假。三十五块钱的假货质量不怎么好,有点掉色,买回来时是深灰色,三年过去了,都洗得有些发白了。 冷血动物江言舟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念旧的人,竟然能将一件印着假名牌标志的家居服穿这么久。 他话不多,尤其是在疲倦状态下。因为最近刚回国,肯定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估计今天晚上又得在她这里忙通宵。 求人原谅得讲究先发制人,宋枳拿着手机点开网易云,走到他身边娇滴滴地问:“您看您喜欢哪首。” 指的是她今天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和唐笑言说不骂江言舟一顿她就当场跳辣舞的事。 男人仍旧一副淡漠神色,眼底半点涟漪也没被惊起,他把宋枳递过来的手机推开,安静地看着她。 撒娇也没用,说明是真生气了。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宋枳抿了抿唇,乖乖地站好:“对不起啊,我今天说的话好像是有点重,我当时也是在气头上,一时就……” 江言舟轻呵一声:“你生气?” 宋枳想到今天在化妆间听到的话。江言舟从来不投资影视,而这次却破天荒花了五千万,就为了塞个人进剧组。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闷闷的。不是因为被塞进剧组的那个人是林珊珊,而是因为,那个塞人的人是江言舟。 她低着头:“谁让你背着我捧别人?” 江言舟极轻地皱了下眉,他什么时候捧过别人?他连宋枳都没捧过。 刚要开口,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轻扫,眉头皱得更深。 宋枳参加节目穿的是节目组准备的衣服,节目结束后又换回来了。回了酒店后她连澡都没洗就直接过来了,所以身上的衣服,还是白天的T恤,那件全球只有一百件的限量款。 江言舟看了眼衣摆上的签名,眼底有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把电脑屏幕合上,淡声问她:“到哪一步了?” 他这句话将宋枳从复杂的情绪中拉了出来,她眨了眨眼睛:“什么?” 江言舟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即便是反射弧再长,宋枳这会儿也明白了他话里说的是谁。 所以他是以为她和何瀚阳…… 她气笑了:“我跟他怎么可能——” 他似乎只想听一个答案,对她接下来的话没兴趣:“没有最好。” 冷漠的语调就像是利刃一般。宋枳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戳了个稀巴烂。 他和外界说的没区别,冷血狠绝,就像一块永远焐不热的冷铁。 他淡了声线:“出去吧,我还要工作。” 宋枳笑容依旧甜美可人,话却说得咬牙切齿,声音几乎是从齿间硬挤出来的:“还是要注意身体,万一不小心猝死了,可就防不住我和其他男人跑了。” 再嗲的猫也有自己的小爪子。 江言舟顿下手里的动作,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 从书房离开后,她去浴室洗了个澡,想要缓解一下自己想骂人的冲动。 洗完澡后她又做完一整套护肤,安慰自己人生还是美好的。 换上白色真丝吊带睡裙,瓷白色的肩骨如玉雕一般精致。在浴室待久了,脸被热气熏红,连眼睛都染上一点红晕。 她才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何婶。 何婶在楼下就瞧见了不对劲,因为不放心,所以就跟着上了楼。 那张有些苍老的脸上此刻满是心疼和担忧:“哎哟我的娇娇啊,眼睛怎么都哭红了?是不是言舟又欺负你了?” 宋枳一愣,正要否认,何婶轻声安抚她:“你别哭,告诉婶婶发生了什么,我帮你出头。” 宋枳听到“帮你出头”这四个字,眼睛一亮。 她在一秒内转换情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关言舟的事,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惹得他不高兴。” 何婶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你这孩子,又做了什么事惹他不高兴啊?” 宋枳摇头,弱小无助又委屈:“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不过言舟肯定是生我的气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大声地凶我,还让我滚出去。” “出去吧,我还要工作。”在她这里变成了大声凶她和让她滚出去。 宋枳歪曲事实的本事可谓是自学成才。 何婶听到她这话,眉头皱得厉害:“他还凶你了?” 宋枳委屈地抽泣,努力忍住眼泪:“是我的原因,您千万别怪他。” 何婶一听她这话就急了,她最见不得宋枳这副受了委屈还忍着的可怜模样。枳枳就是太善解人意了,被欺负了还替别人着想,这么好的姑娘,言舟居然还不珍惜。 她安抚好宋枳的情绪:“听话,别难过了,我去帮你和言舟说说。” 宋枳委屈巴巴地点头,然后看着气势汹汹的何婶进了书房。 一物降一物,江言舟自求多福吧。 刚好手机响了,是夏婉约打来的。她背过身子,靠着栏杆按下接通。 那边夏婉约的声音有点恼火:“真服了,老娘花了这么久联系的营销号,结果通稿全部被拦回来了。” 宋枳一愣:“什么通稿?” “你和何瀚阳的啊。” 她有些蒙:“我和何瀚阳的通稿?” “冠军电竞选手和花瓶女艺人,这样的CP(Coupling,配对)现在多火啊。只要我发出你俩疑似恋爱的通稿,不光能收获一批CP粉,直播间里发生的那点破事也没人去在意了,一举两得,多好的计划啊。” “我跟他?恋爱?”宋枳无语,“你怎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你不是不在意这种事吗?” “……我那是不在意外界怎么说我,不代表我愿意和别人炒CP啊!” 夏婉约叹了口气:“现在的问题不是我有没有提前和你商量,而是这些通稿到底是被谁拦下来的,居然一篇也发不出去,能耐也太大了吧。你最近是不是得罪谁了?” 宋枳下意识反驳:“我能得罪谁……” 话说到最后,她有些没底气地看了眼距离她不过几步远的书房。 好像的确有那么一个。 听出了她话里的底气不足,夏婉约的头更疼了:“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这次得罪的是谁?小灵花还是张范范?” 这两个都是宋枳前团队里的成员,几个人聚是一团泥,散是漫天星,成团的时候无人问津,单飞后竟然都大火了。 “我和她俩八百年不联系了都。” “那是谁?” “你真要听?” 夏婉约急道:“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我不知道是谁我怎么帮你公关?” 她一直觉得宋枳虽然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花瓶美人,但她嘴甜啊,会哄人开心,所以平时对于她的人际关系她从来没有过问过。 想不到老司机也有翻车的时候。 脚上的拖鞋蹭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宋枳半边身子都靠在栏杆上,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名字:“江言舟。” 以为自己听错的夏婉约问:“什么盐什么粥?” 宋枳放慢语调,一字一句,吐息清晰:“江、言、舟!” 听清楚的夏婉约两眼一发黑:“这还公个什么关,收拾铺盖回家卖萝卜吧。我说祖宗啊,你得罪谁不好,去得罪江言舟,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动下手指不光能碾死你和我了,公司都直接没了。” 江言舟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各大媒体找了各种人脉和关系都没办法让他接受采访,至今他的真面目还一直是个谜。 夏婉约手底下明星不少,也处理过不少公关,收拾过不少烂摊子,但还是头回碰上这种级别的大佬。 他要真想追究,那可就不仅仅是丢饭碗这么简单了。 “姑奶奶,您是我大爷,您是我二叔,您是我哥行吗?您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宋枳挑了下眉,不满地娇嗔道:“我这辈分怎么还越来越低了?” 夏婉约:“……你能简单讲讲您怎么把这种大人物给得罪了吗?” “大概就是……”宋枳想了想,“他觉得自己用最高档的食材喂养的宠物猫被其他人撸了,所以非常不爽。” 这是什么破比喻? 夏婉约没听明白:“什么?” 宋枳笑道:“你可以这么理解,那只宠物猫的名字叫宋枳。” 夏婉约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了:“你……你和江言舟?” 她怎么从来没听宋枳提起过,她只知道她好像是有个秘密情人。 想不到那个人居然是江言舟! 那个传说中的江言舟! 书房内终于传来响动,宋枳随便说了句结束语:“行了,下次见面了再和你讲。”然后挂了电话。 何婶关上书房门出来,笑道:“放心好了,言舟那边我已经劝好了,待会儿进去和他好好说说,小两口之间哪有隔夜仇的?别怕哈。” 宋枳秒切情绪,忍着眼泪点头:“嗯。” 何婶这才放心地下楼了。 站久了,腿有点疼,宋枳开门进去。 江言舟不知何时结束了工作,窗帘被拉开,他站在一整面的落地窗前,单手插着裤袋。 看着绚烂的江景,对岸的光映照进来,江面有游船缓慢前行,这样的景色像一幅画,而江言舟也在其中。 如玉如竹,矜贵清冷。 光影将他的周身勾勒出一圈温暖的弧度,使他身上少了些平日里的凌厉与锋芒,就像是扎人的刺猬翻了个身,露出自己柔软雪白的肚皮。 江言舟难得有这样的时候。 平时的他实在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过于理性,说好听点是理性,说得难听点,就是绝情,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三观没有扭曲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江言舟听到声音,侧眸看了她一眼,依旧是平日里的深沉内敛。 宋枳闪躲着他的视线,毕竟他刚因为自己的胡编乱造而挨了顿骂,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虚的。 好在江言舟并没有过多追究这件事,只是问她:“何婶说你哭了?” 她摇头否认:“没有。” 一副倔强姿态,宛如言情小说里坚韧的女主,受了委屈也硬忍着,往往这种时候男主都会心疼地过来哄女主。 江言舟平静地转身,淡淡地打量她几秒,然后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宋枳:“嗯?” 就“嗯”了? 她可真是太高估江言舟了。 宋枳充当着善解人意的角色,关切地问他:“何婶是不是骂你了?” 江言舟没回答,只安静地看着她。 她自以为演技很好,其实内心的幸灾乐祸全都写在脸上了。 那么,如她所愿。 他点头:“嗯,骂我了。” 宋枳难过地捂住脸,用偷笑掩饰心疼:“我的宝贝真可怜。” 她没把握住情绪,从齿间溢出了笑声。 江言舟无奈地垂眸,手伸进裤袋里:“何婶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我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走到她面前,拿出一个盒子。 宋枳疑惑地看着他,难不成这是要和她道歉? 宋枳突然没了刚才的理直气壮,江言舟生气是因为看到了她和其他男人恋爱的消息,这无疑是在他头顶种植了一片森林,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种屈辱。 可他居然还要和自己道歉,还买了礼物…… 她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刚刚她也有错,语气那么重地咒他猝死。 她轻咳一声,刚要开口。 江言舟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拆开盒子包装:“我们床尾和吧。” 宋枳这才看清盒子的样子。 宋枳在中途就累睡着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意识昏昏沉沉的,睁眼的时候,半开的窗帘外,天空有了混沌的光亮。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睡了不到半个小时,难怪这么困。 江言舟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抽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双深邃的眸子看着窗外的天光。 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坐起来,如藻如瀑的黑发柔顺地垂落,她的美安静妩媚,像19世纪的油画。 “油画”嗓子干疼得不行,她轻咳了几声,娇滴滴地喊他:“粥粥,帮我倒杯水。” 江言舟稍微回神,因为那个称呼而微微皱起眉,却也没说什么,只看了她一眼,然后摁灭烟蒂,起身去了客厅。 房间里的熏香是尤加利的味道,旖旎的气息有种微醺的醉感。 江言舟去了很久,在宋枳怀疑他是不是猝死在客厅的时候,房门被推开。 除了水杯,他手上还端了一碗面,清淡得不见半点油腥,上面有几根青菜和一颗溏心蛋。 原来是去给她煮面了。 宋枳伸出玉臂指了指衣柜:“衣柜里左边有件裸粉色的睡衣,帮我拿过来。” 宋枳的衣服都放在衣帽间,卧室的衣柜里几乎都是些睡衣之类的。 一整面的衣柜,她的睡衣不说百件也有八九十件了。 江言舟寥寥可数的几件睡衣被挤在角落,显得有些萧索可怜。 他拿出一件,递给她。 宋枳皱眉,不满道:“这是红色啊。” 江言舟:“……” 他沉默着把睡衣挂回去,又重新拿了一件。 宋枳:“这件是樱花粉。” 江言舟难得有现在这样的耐心和好脾气。 他又换了一件。 宋枳:“这是玫粉色。” 他皱着眉,干脆直接把她从床上抱起来,走到衣柜旁:“要哪件自己选。” 突然从暖和的被窝里出来,凉意拥来,她冻得往江言舟的怀里靠,委屈巴巴地小声嗫嚅:“凶什么吗?”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江言舟第一次拿的红色睡衣取了下来。 江言舟:“……” 不得不说,江言舟的厨艺还是挺可以的。 他从小就独立,高中毕业后就搬出去住了,一个人孤独地住在带花园和私人泳池的五百平方米别墅里。 但一些普通的家务活他还是会做的,譬如做饭。 宋枳为了维持体重不敢吃太多,面都是一根一根地吃,像在吃毒药一样,偶尔还故意找碴儿点评一下:“青菜煮得太老了,一点也不嫩,还有这个溏心蛋,太嫩了。” 江言舟干脆眼不见为净,移开视线:“明天和我回家一趟。” 宋枳抬眸:“你哪个家?” “江家。” “哦。” 深究起来,宋枳和江言舟也算得上半个情侣了。 那碗面吃了三分之一,宋枳把碗推了过去:“我不吃了,你吃吧。” 江言舟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把面端回了厨房。 没意思,连帮女朋友吃剩饭的觉悟都没有。 宋枳又累又困,睡意像汹涌的浪潮一样铺天盖地地涌来,她打了个哈欠又睡下了。 这几天工作不多,夏婉约趁机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调整下作息。 上午罕见地没有被闹钟吵醒,宋枳睡了个自然醒的好觉。 睁眼后,身侧预料之中的没有人。 小许整天向往有钱人的生活,觉得有钱了,就不需要早起工作。殊不知有的人,钱多到几十辈子都用不完,依旧是个工作狂。 何婶一早就不见人影,还是厨房的小莲告诉宋枳:“何婶前几天找隔壁的中医叔叔开了几服药,今天去拿了。夫人身体不好,她想着趁今天有空,给夫人送过去。” 她口中的“夫人”是江言舟的母亲,宋枳曾经见过一次,在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学生,而曹素月也还年轻。 大家闺秀、气质典雅,哪怕穿着低调简洁的旗袍,仍旧遮挡不住她自身的贵气。 上流社会的婚姻,本来就讲究强强结合。 但再高贵的出身,也收不住渣男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饭是晚上吃,还有大把的时间。 宋枳约了唐笑言去做指甲,正巧许兰兰也在。 她坐在唐笑言那辆拉风敞篷的后座里,抱着胳膊睨了宋枳一眼,眼神中含着满满的挑衅:“怎么着,不用陪你男人了?江言舟这才刚回国多久,他就不搭理你了?” 宋枳笑着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怎么改坐车了?这么快就抛弃你的爱兰号了吗?” 她轻飘飘又毫无攻击性的语气,却总能正中别人的痛点。 一提到这个许兰兰就来气,那天从酒吧回家后她大闹了一通,怪她爸居然送了她一辆二手的游艇,而且还把拍下来的地皮送给了自己那个便宜姐姐。 结果她爸竟然还反过来说她不懂事。 因为这事,她已经离家出走三天了,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唐笑言家里。 今天得知宋枳约了唐笑言做指甲,她也死缠烂打要一起过来。 嘴皮子上她说不过宋枳,只能一个人在后座生闷气。 车子停在路口等红绿灯,唐笑言问宋枳:“江言舟那天回去后没发脾气吧?” 宋枳口气挺狂:“他发什么脾气?他敢发脾气我把他头拧下来。” 这两人是什么样的唐笑言再了解不过了,一个矫情造作,一个不好亲近。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她倒是挺好奇他们是怎么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 “你那天把他骂成那样,他都没生气?”话里带着明显的疑问。 宋枳耸了耸肩:“睡了一觉,万事大吉。” 能给狮子顺毛,还顺得服服帖帖的人,唐笑言还真就只见过宋枳这一个。 她自己平时看到江言舟都吓得直往角落躲,连跟他对视都不太敢。 有些人的狠放在脸上,那是因为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虚的,所以企图弄出一个自己很强大,谁都不敢惹的假象。但那些真正意义上狠得谁都不敢惹的人,往往连伪装都不屑。 江言舟就是后者。 为此,唐笑言由衷地发出一阵赞叹:“看来你功夫了得啊。” 对于这点,宋枳还是觉得应该实话实说:“功夫了得的那个人是江言舟。” 后座的许兰兰见缝插针地冷哼一声:“看来你还真是啥也不是,什么也不会,真不知道江言舟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这话说得太酸。 宋枳转过头去,笑容狡黠:“对啊,那你又能怎么办呢?” 做美甲的工作室业务广泛,二楼到四楼都是与美容业务有关的。 这家工作室在业内名气挺大,不少名人都爱来这里。 与之相配的自然是天价的消费。 店外有专门的泊车员,下车后,唐笑言把车钥匙递给他,礼貌地道了声谢,然后和宋枳一起往店内走。 她们三个都是这里的贵宾级客户,刚进去,工作人员就热情地迎过来,端茶倒水。 美甲师给宋枳卸甲,看到上面的钻石问了一句:“这个要替您保留起来吗?” 都是些不足一克拉的碎钻,放在指甲上还能起到些点缀的作用,不过也就这点用途了。 “不用。” 美甲师抿了下唇,把钻石小心翼翼地放好。想不到自己来这里上班的第一天居然收获这么多。 她悄悄抬眸,看了宋枳一眼。天鹅颈、一字肩,此时的她正看着自己被卸甲的那只手,纤长卷翘的睫毛落下的阴影,覆在瓷白色的脸上。 上天真是不公平,有的人浑身都是缺点,而有的人,美到连下颌线都优越到挑不出任何瑕疵。 旁边正打瞌睡的唐笑言不知看到了什么,瞬间来了精神,那双大眼睛“刺啦刺啦”地冒着火,恨恨地盯着大厅某一处。 宋枳疑惑:“怎么了?” 唐笑言咬牙切齿:“我好像看到林珊珊那个白莲花了。” 宋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大厅入口那里,一身大牌混搭的林珊珊正安静地站在那里,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乖巧安静。 她身旁的男人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前台。 看男人的打扮,非富即贵。但是长得实在不敢恭维,啤酒肚、地中海,油腻得不行。 刷卡完毕,前台把卡递还给他。 他接过后,侧身和旁边的林珊珊说笑,那只油腻的猪蹄竟然还直接搭在了林珊珊的肩膀上。 林珊珊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唐笑言脸上的情绪极为复杂:“这……” 宋枳倒不怎么惊讶:“那个男人我认识。” 唐笑言一愣:“你认识?” 她点头:“好像姓黄,是个导演,之前他有部剧找过我,不过和我别的活动的档期撞了,就推掉没接。” 宋枳心里疑惑,林珊珊不是和江言舟在一起了? 唐笑言越想越觉得恶心,这白莲花骗了自己的男朋友,转头就又陪别人去了。 宋枳安慰她:“路走多了,总会踩到泥,这么明目张胆,被曝出来是早晚的事。” 许兰兰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挖苦宋枳的机会,立马接过话茬儿:“你的意思是,你总有一天也会踩到泥咯?” 宋枳笑容恣意:“我可不舍得让我脚上的高定去走泥巴路。” 许兰兰冷哼一声,彻底不想和她讲话了。 做完美甲,唐笑言也冷静得差不多了,她开车把宋枳送回家。 时间不算早,离回老宅吃饭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宋枳进到衣帽间,挑了件比较端庄正式的衣服换上。不管怎么说,场面工作还是要做好。现在江家上上下下都认为宋枳已经是江言舟未来的媳妇了。 何婶叮嘱了一些宋枳回老宅应该注意的事,然后才放心地下了楼。 江言舟是个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最后一个半小时准时到家。宋枳怀疑他是不是掐着表回来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没进来,车就停在路口,他坐在里面等她。 宋枳磨磨蹭蹭地下楼,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她今天背了个链条包,巴掌大小,刚好够放一个手机。 江言舟扫了一眼她放在腿上的包。 那一瞬间,宋枳从他淡漠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譬如,不解。 “你这个包能装什么?”宋枳非常贴心地帮他问出了口,顺便回答,“我背包又不是为了装东西,这是装饰品,搭我这件衣服的,我这件衣服单看太素了。” 江言舟没有给任何回应,专心开车。 很显然,他不理解,也不感兴趣。 第三章 决裂 今天不怎么堵车,平时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今天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到了。 这个家宋枳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来都有股陌生感。 宋枳站在外面都能听到屋里传来的孩童嬉笑声,以及大人宠溺的轻唤。 这种欢声笑语,在江言舟出现的那一刻,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气氛逐渐变得严肃诡异,所有人都看着江言舟,年纪不大的小孩甚至直接往自己母亲身后躲,仿佛江言舟是洪水猛兽一样可怕。 这也是宋枳唯一觉得他可怜的地方。 家不成家,自己就像是个局外人。 江庭轻咳一声,从楼上下来:“来啦?” 江言舟“嗯”了一声。 江庭和身旁的用人说:“让厨房把饭菜端出来吧。” 像这种高门大户,对规矩格外看重,连座位都严格按照辈分来。 江庭坐在主位,身为长子的江言舟坐在他手侧的位置。 今天的饭菜是西式餐点,牛排是从澳洲直接空运过来的,肉质鲜嫩。但宋枳没什么胃口,只吃了点旁边用来点缀的西蓝花。 坐在她对面的纪微敏正哄着自己身侧的小男孩,男孩看着也没多大,五六岁的样子。 他叫江松月,是江言舟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纪微敏的儿子。 纪微敏是江庭在外面养的小情人,他保密工作做得好,十年了,也没被人发现。后来小情人怀了孕,企图靠自己肚子里的宝宝上位,最后还直接找上曹素月,当面挑衅。 心高气傲的千金贵女,如何能忍受得了这种屈辱,最后如她所愿,曹素月提出了离婚。 不过纪微敏住进江家这么多年,仍旧没有落得一个正式的名分。 哪怕纪微敏一直缠着江庭,说江松月也是江家的孙子,应该让他加进江家的族谱里。 可江庭对此事一直都是闭口不言。 江松月一直往纪微敏怀里躲,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偷偷看着坐在对面的江言舟:“妈妈,我怕。” 纪微敏抱着他哄道:“松月不怕啊,那是你大哥。” 他大声反驳:“他不是我大哥,他是恶魔!他是坏人!” 一时间,饭桌被一股诡异的安静笼罩,只能听见纪微敏用温柔的语调哄着自己怀里的小男孩。 江言舟始终无动于衷,握着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开盘中牛排,腰背挺直,如青竹一般。 教养在这种时候就高下立见了。 纪微敏连忙解释:“言舟啊,你别生气。你弟弟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就别他和一般见识了。” 江言舟并不说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旧安静吃自己的。 纪微敏紧抿着唇,都快哭了:“童言无忌,我会好好管教他的,当阿姨求你了,别和他一般计较,虽然……他好歹也是你的亲弟弟。”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江庭投去恐惧的眼神:“阿越。”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这可真是好演技呢,江言舟一句话都没有说,平白无故就挨了顿骂,反倒还成了罪人。 宋枳放下刀叉,笑道:“阿姨,您放心好了,我家言舟才没有这么小心眼呢。” 纪微敏听到她这话,才装模作样地松了一口气。 宋枳把自己面前的培根推到江松月面前:“小孩子长身体,要多吃一点哦。” 江松月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纪微敏。 纪微敏摸了摸他的脑袋:“还不快谢谢嫂子。” 江松月说:“谢谢嫂子。” 宋枳笑道:“什么嫂子,八字都没一撇呢。” 纪微敏也笑了,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这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们都还年轻,不着急的。”宋枳亲昵地抱着江言舟的胳膊,“而且,未婚先孕,会被人看笑话的,我脸皮薄,丢不起这个人。” 纪微敏就是未婚先孕,宋枳说这话,摆明了就是在骂她。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看到纪微敏铁青的脸,宋枳抿了下唇,怯怯地去看身旁的江言舟:“粥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纪微敏最忌讳别人说这个。她畏惧江言舟,可是他这个女朋友,她倒是可以以长辈的名义来管教。她刚要发作—— 江言舟声音淡漠:“宋枳年纪小,不懂事,她说的话不必往心里去。”说完,他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推开椅子离开,见身后没有传来动静座有专门的调酒师,宋枳接过自己刚点的鸡尾酒,杯壁上的盐粒咸得她眯了下眼。 视线之处,林珊珊抿着唇,眼尾下垂,那双小鹿眼似乎还泛着水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江寻白正手忙脚乱地哄她。 看来不光讨男人喜欢,还挺讨唐笑言的男人喜欢。 宋枳正打算提醒唐笑言稍微防着点,那边江寻白就站起身,脸色有些为难地开口:“笑言,珊珊她是第一次来酒吧,有些不太适应,要不今天就到这里了,我先送她回去。” 为了给江寻白庆祝生日,唐笑言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准备,她对自己都没这么上心过,而且今天的重头戏还没到呢,于是她试图把江寻白留下。 “我第一次来酒吧也不太适应,多待一会儿就融入了。” 江寻白有点犹豫:“可是……” 他自然知道唐笑言为了他的生日准备了很久,他没多少朋友,她还专程把自己的朋友都叫过来,就是为了热闹一点。 旁边的“小白兔”似乎察觉到他的动摇,拉着他的衣袖,声音染上一抹急哭的腔调:“寻白哥哥,如果妈妈知道我来这种地方的话,肯定会说我的。” 许兰兰听到这话了,冷笑出声:“你是什么品种的白莲啊?二十好几了还不让你来酒吧?那你平时去哪儿玩?去公园和小朋友抢滑梯玩吗?” 她刚刚的火还攒着呢,这会儿就一块发泄了,语气冲得不行。 林珊珊一愣,立马委屈得眼睛更红了。 江寻白急着去哄她,罕见地发了脾气:“唐笑言,你朋友说话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唐笑言和他道歉:“她这人说话是挺不过脑子的,我代她向你妹道歉,反正她都已经来了,多坐一会儿应该也没事,我还打算让你看——” 江寻白的一句“她和你们不一样,她从来不来这种地方”彻底把唐笑言要说出口的话给堵在了嗓子眼里。 唐笑言显然是蒙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小白兔”抿着唇,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笑言姐姐,寻白哥哥不是这个意思的,他只是担心我,一时情急才会……凶你的,你们别因为我吵架。” 她一开口宋枳就知道,老江湖了。 她在江言舟身边装了三年白莲花,什么套路没对江言舟用过?这些手段都是宋枳用烂的。按经验来讲,林珊珊还得喊她一声祖师爷呢。 林珊珊从沙发上把自己那个粉色名牌包拿起来,看着江寻白:“你留在这里陪笑言姐姐吧,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 话说完她就边擦眼泪边往外走,江寻白看看她,又看看唐笑言,纠结一番后做出了选择。 “她这个样子,我不太放心。”他和唐笑言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追了过去。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平时都是些有什么不爽就直接出口的娇惯富二代,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啊?难免还是有些被震撼到。 许兰兰试图分析:“我觉得他们下一步就应该是借着安慰为由去酒店了。” 唐笑言火大地骂道:“他们要是敢,我把他们剐了做卤煮。” 长风街寸土寸金,只有一楼是酒吧,楼上全是私产,业主是谁一直都是个未解之谜。 有钱人要是想低调,是不会让任何人查到蛛丝马迹的。 舞池里的人嗨得不行,灯光也很合气氛地往下暗了好几个档。 楼梯口正好有人下来,为首的人身形颀长挺拔,剪裁合体的高档西装穿在他身上,气场强大。四五个同样穿着西装的人,毕恭毕敬地跟在他身后。 “小白莲”忙着抹眼泪,没看清路,和旁边路过的酒保撞在了一起,托盘上的红酒直接泼在了男人身上。 她急忙拿出纸巾帮他擦拭:“对……对不起。” 男人衣服的面料她一摸就知道不便宜,应该是件高级定制品,她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她紧咬下唇,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手都开始哆嗦了,声音也染上哭腔:“真的对不起,我没看见您。” 她的眼泪把控得非常好,恰好是不会哭花妆,却能让男人心疼的那种程度。,他回头看了一眼。 对上视线后,都不必他开口,宋枳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她甜甜一笑:“我也吃饱了,大家慢慢吃。” 然后跟在江言舟身后上了楼。 走得远了,宋枳依稀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纪微敏撒娇抱怨的声音:“你看你儿子,他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要不是因为他的纵容,他的女朋友怎么敢和我说这种话。我看啊,他还不如我们松月呢,真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喜欢他,眼高于顶傲慢得不行,和他那个妈一样。” 江言舟虽然很早就搬出去住了,但他在这里的房间还是一直有人打扫。 这人从小到大就没什么爱好,和同龄的宋落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宋落的房间里贴满了科比的海报,书柜里全是《七龙珠》《海贼王》。 而江言舟的房间呢,除了单调的配色和一些必备的家具,什么也没有了。 床看上去很软,因为江言舟回来,用人特地换了新的床单。 宋枳仰面躺上去,像陷进了棉花里。她满足地舒了口气,还好,至少床勉强还及格。 江言舟在沙发上坐下,沉吟片刻:“你没必要和她说那些话。” 宋枳:“我这人好胜心重,见不惯比我还嗲的人。” 江言舟没再开口,房间内静得半点声响都没有。宋枳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走了,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发现江言舟就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没动。 宋枳问他:“她刚刚都那副嘴脸了,你怎么不知道说几句?” 他淡声答:“没必要。” 宋枳有些恨铁不成钢,平时气她的时候也没见他手下留情过,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倒成了缩头乌龟。 “怎么没必要了?她这是在挑拨你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 “这层关系于我来说,不重要。” 他说得平静淡然,宋枳倒愣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觉得江言舟是一个亲情观念如此淡薄的人。 不过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宋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在这件事上发表任何言论。 “今天晚上回家吗,还是直接在这儿睡?”她用手按了按软乎乎的床,“要不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我好喜欢这张床哦。” 江言舟起身替她把放在桌上的包拿起来,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喜欢的话我明天让人去买张一模一样的回来。” 江言舟难得贴心一回,还知道帮她拿包包了。 看在这个分上,宋枳勉强给他个面子,听话地站起身。 “顺便买个同款的鸭绒被,我也喜欢这个。” 他点头,动作自然地把包链挂在她的脖子上:“想买什么列个清单,我明天让助理一块儿买了。” 脖子上的重物让她步伐顿了一下,惊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然后气笑了。 还真是太瞧得起这个男人了。 她突然不走了,江言舟转过身来:“怎么了?” 这个人还真没心,宋枳气得头顶冒青烟。 “江言舟。”她连名带姓喊他,语气不太好。 江言舟略微垂眸:“嗯?” 宋枳语速极快,又非常小声地说了几个字。 江言舟没听清,走近了些:“说的什么?” 她故意卖起了关子:“我不告诉你。” 江言舟语气淡漠:“哦。” 宋枳觉得自己已经处在爆炸的边缘了,她十分后悔刚才怎么没有站在纪微敏那边,和她一起内涵这个人。 宋枳闹别扭一般重新坐回床边:“我今晚在这儿过夜,你自己回去吧。” 他轻声问:“不认床了?” 宋枳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关你什么事?我爱睡哪儿睡哪儿。” 宋枳自出生便在蜜罐子里,周围全是疼爱她的人,性子也养得任性。 但杀伤力还是太小,哪怕是偶尔伸出爪子挠你一下,也感觉不到疼痛,反倒觉得肉乎乎的小肉垫格外可爱。 江言舟安静地看了她数秒,然后依顺地点头:“那我明天过来接你。” 宋枳惊得眼睛都睁大了,这种人是真实存在的吗?听不出她在生气?不知道哄两句? 房间一时间归于安静,开门声轻响。 就在宋枳以为江言舟已经离开的时候,门又被轻轻打开,他还是折返回来了。男人身上熟悉的尤加利香,混着房间内的熏香,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化学反应。 像会上瘾一般。 江言舟走到她面前:“为什么生气?” 知道她生气还说那些话? 宋枳脖子上还挂着江言舟亲手挂上去的链条包,她低着头,眼尾轻轻下垂,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个包明明没有多少重量,她却像是被压得站不起来了一样。 宋枳理直气壮:“你有没有一点绅士风度?” 不知为何突然扯到绅士风度的江言舟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片刻,便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江言舟对这些女性物品不太了解,经过宋枳在车上的那一番解释,他才明白。他原以为这个只是外形比较像包的装饰品。 他发自内心地提出疑惑:“不是嫌太素吗?” 她好像的确说过这话…… 但是为了让自己占上风,宋枳挺直了腰杆:“我这个衣服单穿也好看!” 他沉默地打量一眼,然后惜字如金地发表出自己的看法:“的确太素了。” 宋枳:“……” 可恶的直男! 宋枳忍无可忍:“你就知道欺负我!”娇嗔着骂人也像是在撒娇。 她离得近了些,眼尾委屈地泛红。 灯光柔和,他浅垂眼睫,下颌线有一瞬的紧绷,在闻到她身上那股独特的香味后,喉结极轻地滚动了一下。 宋枳抹了下并不存在的眼泪:“你不是想知道我刚刚说的是什么吗?” 她指的是刚刚说出的那几个字。 江言舟并不感兴趣,却还是点头:“你说。” 她抿着唇:“可我怕你不高兴。” 江言舟微挑眉尾:“我不高兴?” 她点头,似乎有些难为情。 宋枳惯爱说些浑话,江言舟也早就习惯,而且,他并不反感。 她的腿在不安分地乱动,几次险些撞到旁边的凳子,江言舟伸手推开,温声道:“我不生你的气。” “真的?” 他点头:“嗯。”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免死金牌,宋枳柔若无骨的双手搂住他的腰,身子也一点点贴近,她柔软得像天边的云。 江言舟深邃的眼底逐渐被厚重的欲色覆盖。 宋枳微启红唇,吐息暧昧,像羽毛一般轻抚在耳际。 “神经病。” 她说。 他似乎也不生气,眼神依旧平静。 理性过了头,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冷血。 宋枳最讨厌他这副嘴脸,就好像他们两个的位置根本就没有平等过。她好像永远比他低一阶,这种感觉让人非常不爽。 她松开手,从他肩膀上离开。 江言舟像无事发生过一样,低声问她:“还回去吗?” 宋枳不想理他,把包扔回床上,起身就往外走。 她也不是第一次发脾气了,江言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