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复小品(明清小品)

作者简介

内容简介

卷一清心 泗上戏书 一卷书，一麈尾①，一壶茶，一盆果，一重裘，一 单绮，一奚奴，一骏马，一溪云，一潭水，一庭花，一 林雪，一曲房，一竹榻，一枕梦，一爱妾，一片石，一 轮月，逍遥三十年。然后一芒鞋，一斗笠，一竹杖，一 破衲，到处名山，随缘福地，也不枉了眼耳鼻舌身意随 我一场也。絁朱衣紫，后拥前呵，粉黛迎欢，儿孙鹄立 ，我则乐之。自分无福，腰缠万里，逐浪随风，卧算子 母②，归问田舍，我无其资，亦无此志。 书字抵此，舟过南阳，将之丰沛，漕舡塞河，炎气 蒸骨，欲借刘季故乡之大风吹我烦热③，复恐文叔滹沱 之坚冰无端复合④也。投笔狂舞，喷饭满案，而金子怪 予之说不及博山炉⑤，何居？予笑曰：“人有好事者， 其邻之富者，衣绯衣，其人亦勉而绯衣。明日富者更衣 以出，始恨其家之不能酬矣。子以子之炉，而吾以吾之 乐，子毋为绯衣以乱我。吴会之散人佛士，家置一炉， 客至，必爇香煮茗贮之。时大彬壶⑥以手拭而进之，谓 之近人矣，而不知其习非性也。今予之所欲甚奢，归视 斋中，曾无一焉，即使终无一焉，而吾宁不乐也。”金 子笑曰：“即使吾无一焉，而炉不可已也。” 故曰：独造成家，雷同市厌，今夫茶与香，天下可 爱之品也，天下人爱之，谓之大同。苏州人爱之，谓之 习气。知天下之爱而爱之，在天下亦谓之习气。出于中 心之好而爱之，在苏州一人亦谓之大同。故曰：人情不 相远也，天下不一人也。情则自同，人则自异。子为香 之癖，而吾为不好香之祖，岂相易哉？虽然，不好香， 所以有香之乐；癖，则无香而忧矣。吾不以祖位易子之 忧，亦明矣。 故曰：依傍古人古事成俗见，从己出偏见，亦经陶 渊明好琴而琴无弦，世人有为无弦琴效之者。苏子瞻好 书与画，为人取去，更不复惜，世人莫能效也。然此不 足怪世人也。省一弦而有陶公之好，故争为之；即无子 瞻之名，而必求吾之书与画，尤得自诡曰：“好书与画 也甚矣。”世人之逐利而不爱其情也，不爱其情者谓之 益生，夫唯不益生则乐矣。陶之琴无弦，而吾琴何必不 弦也？苏之书画可为人取去，而吾何必不为人取去也。 吾之兴可以如陶如苏，而何必如陶如苏之为我也？金子 将有答，而岸上邮卒有以赌亡其马者，哭声震野。张子 笑曰：“又多乎哉？夫好赌则赌而已矣。”金子亦大笑 。会大风从西北来，河流有声，舟之胶者，尽解。是夕 ，焚香煮茗，啜之忘倦。 【注释】 ①麈（ｚｈǔ）尾：古人闲谈时执以驱虫、掸尘的 一种工具。在细长的木条两边及上端插设兽毛，或直接 让兽毛垂露外面，类似马尾松。因古代传说麈迁徙时， 以前麈之尾为方向标志，故称。后古人清谈时必执麈尾 ，相沿成习，为名流雅器，不谈时，亦常执在手。麈， 古书上指鹿一类的动物，其尾可做拂尘。 ②子母：古称钱币轻而币值低者为子，重而币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