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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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229121518
范稳,男,1962年11月生于四川,毕业于西南师大(现西南大学)中文系。现供职于云南省作家协会,**一级作家,云南省有突出贡献的专家,首批“云岭文艺名家获得者”,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中国作协小说创作委员会委员。九三学社社员。 1986年开始发表作品。现已发表各类题材、体裁的文学作品近600万字,已出版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文学作品16部。代表作为反映**百年历史的“藏地三部曲”——《水乳大地》《悲悯大地》《大地雅歌》。其中《水乳大地》已翻译成法文出版,《悲悯大地》翻译成英文出版。另一部反映滇越铁路修筑史的长篇小说《碧色寨》翻译成意大利文出版,《吾血吾土》和《重庆之眼》是其新近出版的反映抗战历史的两部长篇小说。曾获第七、第八、第九届茅盾文学奖提名奖,第八、第十一届“十月”文学奖,第四届《人民文学》长篇小说双年奖等诸多重要文学奖项。
**幕 国破山河在 1.狼烟 邓子儒一生也搞不明白,莱特兄弟为什么要发明 飞机。天空本来是属于鸟儿的,人飞上了天,就应了 中国的那句成语——无法无天。而人一旦失去了天空 ,比脚踩不到坚实的大地还要慌乱。古人云:“天地 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浩渺宇宙之间,人何其 卑微,人生又何其短暂。“风霜何事偏伤物,天地无 情亦爱人”,因此,人不能不敬畏天。加之,在邓子 儒人生中的某一段时期,他对那些能驾机上天的人心 存芥蒂。直到他皓首白头了,每当他仰望重庆的天空 时,他都不确定灾难会不会倏然而至。 但在一九三九年五月三*这天,山城灰蒙蒙的天 空将给他的家族降下一个财神来,同时也是他第二天 的婚礼上*为尊贵的客人——上海裕隆纱厂的董事经 理罗佑华先生。全面抗战虽然已经打了快两年了,但 重庆还是大后方,人们该过的*子照样要过,该做生 意的也照样做。罗经理这次来将授权邓氏家族作为裕 隆纱厂在西南棉纱销售的总代理,同时还计划和邓家 在重庆新开一家纱厂。邓子儒的父亲邓玄远说,和裕 隆一合股,我们就是西南地区棉纱业**的龙头老大 了。 眼下,邓子儒正引颈向东边的天空张望,他的身 后站着两个襄理和几个小老幺。父亲邓玄远作为重庆 码头上“义”字辈“天门堂”的头排袍哥大爷1正在 家里摆流水席,接待前来贺喜的重庆本地甚至远到成 都各方码头上的袍哥大爷和英雄好汉。这几天,邓家 大院所在的二府衙一带的街巷、茶馆里,随处可见那 些享誉江湖的袍哥大爷们。他们大多有隔山打人、坐 转乾坤的本事,或乘轿,或迈着器宇轩昂的八字方步 ,身后跟着二爷、三爷及一溜小老幺。他们见面互行 “拐子礼”,在茶馆里摆“茶碗阵”,报上各自码头 的山名、堂名、香水名以及字辈排序,拱手互称英雄 ,喝茶指点江山,俨然一场江湖群英会。邓家大院今 天*是办起了堂会,既接待各路英雄好汉,也为明天 邓家大少爷的大婚预热气氛。一个京戏班子和一个川 戏班子轮流献演,还请了“琼楼”舞厅的舞女来助兴 ,给宾客带来夏威夷风情的西洋舞蹈。本来邓玄远坚 决反对地说,**正在提倡新生活运动,反对奢靡。 前个月重庆的面粉大王王老板在陕西街“留春楼”办 生*宴,招摇铺张了点,就被路人扔了石头,警察不 管,报纸上还说风凉话,丢脸丢惨啰。我们请了那么 多江湖上的大爷们,已经够招摇的了。但邓子儒说, 人家罗经理是大上海来的,“百乐门”里都兴这个的 ,我们得让客人高兴吧?让码头上的兄弟伙扎在门外 ,看哪个龟儿子的还敢来臊皮。抗战爆发前邓子儒去 过上海,知道一些大上海的洋派。 邓家祖上从一**一年重庆开埠通商时起,就当 洋人在重庆经营的洋纱、烟*、火柴等洋货的买办, 同时也兼做票号、酒楼、土产等方面的生意。邓氏家 族的产业到邓子儒的父亲邓玄远手里时,已经被誉称 为“邓半城”了。从商贸、银行、期货、酒店、水运 到地产,长江和嘉陵江包裹着的这片树叶状的半岛上 ,无论是抗战前的上半城或下半城,还是一九三八年 后作为国民**的陪都,到处都有邓家的产业。以至 于至少有十来个(究竟有多少邓子儒也搞不清)随着 国民**迁来陪都的将*、部长、次长租住着邓家遍 布在重庆四处的别墅、老宅。这些房子租也好借也罢 ,邓玄远有求必应。那年月,衡量一个江湖老大的标 准是: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没有不求他办事的人。“ 邓半城”的传说,就是从邓玄远这一代开始的,既指 其产业,也代表邓氏家族在重庆城的影响力。 天空有一层薄薄的雾霭,这在雾都算是个好天。 中午十二点半左右,远方传来飞机的轰鸣声,邓子儒 身后的人刚说“来了、来了”,城里就猛然响起尖厉 的空**报声。这种催命鬼般叫唤的警报重庆人已经 不陌生,毕竟在和*本人打仗嘛,但谁也不会当真。 去年*本飞机也来轰炸过,只是在郊区乱扔了一通炸 弹,重庆城几乎没伤着皮毛。**也在教导民众一些 防空常识,但一般人认为,*本飞机来了就往自己家 的桌子下一躲就是了,大不了再在上面铺几*棉铺盖 。 邓子儒焦躁地说:“挨刀的小*本,偏偏这个时 候来。” 一个眼尖的小老幺说:“少爷,不是*本飞机, 是客人的飞机,你看,它落下来了。” 果然,一架欧亚航空公司的中型客机伴随着强大 的轰鸣降落在珊瑚坝机场。站在邓子儒身边的胡襄理 说:“搞防空的那帮龟儿子,*木皆兵。” 客人开始下飞机,显得有些仓促慌乱,因为空袭 警报仍在一阵紧似一阵地催命。邓子儒在人群中认出 了提着皮箱的罗经理,忙率众迎了上去。邓子儒拱手 道:“罗经理,失敬、失敬,可能是防空演习,请海 涵、海涵!” 罗经理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对邓子儒拱拱手 ,又望望天空,说:“重庆搞得比阿拉上海还紧张兮 兮的。” 邓子儒不自然地笑笑,说:“偏远之地,人们没 见过多大世面,他们把你乘坐的飞机当成*本人的了 。罗经理*累了,等哈好好敬上几杯酒,给罗经理压 压惊。我们上车,罗经理,请!” 机场上的宪警已经在四处催促人们疏散了,那场 面看上去不像是一次演习。一行人刚想上车,地面忽 然强烈地震动起来。许多年后,邓子儒在向人叙说一 九三九年五月三*的轰炸时,还说自己也没有搞醒豁 来自空中的轰炸为什么会让大地像擂起的大鼓,而人 就是那鼓面上的蚂蚁。在那**,山城重庆的天空瞬 间就发生了转换,*本飞机乌云一般遮蔽了重庆的天 空,紧跟着就是冰雹一般砸来的**、***了。 他们被警察赶进机场旁边的一个小防空洞里,感 觉重庆城正在被炸成一个筛子,而无辜的人们纷纷往 筛眼里掉,那下面就是死亡,是烈火熊熊燃烧的地狱 。邓子儒用身子护着罗经理,洞顶震落的沙土落满了 他的肩,一个小兄弟不断为他掸去尘土。邓子儒猛然 醒悟过来:“糟了,家里还不晓得咋个样了,你们赶 快回去!” 胡襄理带了两个小老幺想往洞子外面走,但警察 封住了洞口,谁也不让出去。邓子儒这时才感到害怕 ,*让他心里发凉的是:这么大的轰炸,新娘蔺珮瑶 平安吗?她的家在江北,不知道那边挨炸没有。他没 心思顾及罗经理了,跑到洞口那边张望。几个警察手 挽手把守在那里,邓子儒本想出点钱疏通一下,但看 到外面浓烟遮天蔽*——那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景 象,他的心就像掉到了冰水里。 全民抗战开始后,国民**西迁重庆,并将之定 为陪都。重庆人忽然发现自己的城市在这个多灾多难 的**中举足轻重,是腥风血雨的战争中*后的庇护 地。南京沦陷了,我们还有重庆,重庆不沉到长江里 去,抗战就有希望。但在这场大灾难降临之前,世世 代代在山城的坡坡坎坎上因陋就简、见缝插针地搭建 吊脚楼式房屋的重庆百姓还认为,自己这破败不堪的 木头房子哪值得*本人开着飞机来炸哦。一颗**多 少钱?开一次飞机又要背多少油(背油即浪费的意思 )?那*本人是方脑壳(形容人木头木脑、愚蠢)唛 ?他们怕莫得那么哈(傻)。老百姓这么想也就罢了 ,连北方的一个大*阀在一次演讲中也说,*本飞机 扔**怕个啥,不过是鸟儿在天上拉屎,你们中有几 个头上落过鸟屎呢?可见,即便是中国的**将领, 也都没有认识到,现在我们进行的是一场已经没有前 线和后方的战争。 将近两个小时的轮番轰炸结束后,邓子儒他们才 走出防空洞。车已经不能开了,邓子儒让胡襄理陪着 客人,自己带人往家里飞奔。眼前的重庆城已经面目 全非了,就像话剧里的场景变换,刚才还是人间的升 平景象,马上就转换到地狱里的恐怖狰狞。熟悉的街 道在燃烧,房屋都成了断壁残垣,烧焦的尸体横陈在 大街上,电线杆、树枝上、残墙上挂着人的残肢断臂 和肠子心肺。这哪里还是那个房舍错落有致的山城啊 ?简直就是人间地狱。等跑到二府衙时,邓子儒已听 到了从邓家大院里传来的呼天抢地的哭声。大院的大 门已经被炸飞到街道上,门前的一对石雕麒麟被掀翻 了一个,前院里一片狼藉,一些人躺在血泊中,女人 、孩子在尖声号哭,佣人们忙着灭火。邓府是一座四 进大宅院,前院住佣人、厨子、保姆等,中院的中堂 供祖先、会客,东西两边的厢房是邓府接待江湖上的 朋友和门客下榻的地方,后面两座院子才是邓家人生 活起居的地方,*后面的院子在一片缓坡上,新起了 一幢两层小洋楼,那是邓子儒的新房,站在楼上可以 俯瞰邓家大院。现在已经看不到前院大门、中堂屋顶 了,中院的东厢房也垮了,房顶还在燃烧,那幢小洋 楼也被掀掉了一面墙。面对猝然降临的灭顶之灾,邓 府里的人们慌乱得无所适从,而那些江湖上的英雄好 汉们,早已经作鸟兽散了。 P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