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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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010069128
冯友兰(1895-1990),字芝生,河南唐河县人,一位高寿而多产的哲学家,中国哲学史学科的奠基人、新儒学三大家之一。其一生的事业可概括为二句话:三史释今古,六书纪贞元。著有《中国哲学史》、《中国哲学小史》、《中国哲学简史》、《中国哲学史新编》和“贞元六书”等著作。
第一章 清末帝制时期 1895年12月4日(农历乙未年十月十八)我生在河南省唐河县祁仪镇祖父 的家里。祖父名玉文,字圣征,有三个儿子。我的父亲行二,名台异,字 树侯。伯父名云异,字鹤亭。叔父名汉异,字爽亭。父亲后来成了清光绪 戊戌(1898年)科进士。伯父、叔父都是秀才。在祖父教育下,我们这一家 就成为当地的书香之家,进入了“耕读传家”的行列。 听家里传说,祖上是从山西省高平县来到河南省唐河县做小生意的, 后来就在唐河县的祁仪镇落户了。祖父曾经去考过秀才,本来是可以录取 的,不知道怎么跟当时的县官闹了点别扭,有人劝祖父去疏通,祖父不肯 ,就没有录取。祖父从此就不再去应试了,一生没有取得任何功名。可是 他的诗作得很好。他作的不是应付科举的试帖诗,而确实是一种文学作品 ,传下来的几十首诗,编为《梅村诗稿》。他的诗有一种冲淡闲适之趣。 当时邻县的新野县有位名士赵一士,为这部诗稿题了一首诗: 身处人间世, 心怀太古春。 风流伊上叟, 击壤作尧民。是以邵雍的《击壤集》来相比的。 我的伯父也能作诗,他把他自己的诗编为《知非斋诗集》。父亲也能 作诗,有《复斋诗集》。我的一个姑母也能作诗,可惜十几岁就去世了, 留下的诗,家里的人编为《梅花窗诗草》。 我们这一门有一种作诗的家风。我有一个偏见,认为作诗必须有一点 天赋才行。宋代的严羽说:“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 。”(《沧浪诗话·诗辨·五》)这两句话说的是实际情况。有些人学问很 大,可以下笔千言,但写出来的诗并不是诗,尽管可以完全符合格律,也 可以分成一行一行地写出来,但就是不是诗。 我祖父大概有一千五百亩土地,在我们那一带还不算大地主。在清朝 末年,我们那一带土地很集中,大地主有两万多亩土地。有几千亩土地的 地主很不少。祖父带着他的子孙生活,家里经常有二三十口人吃饭,也算 是个封建大家庭了。 照这个大家庭的规矩,男孩子从七岁起上学,家里请一个先生,教这 些孩子读书。女孩子七岁以后,也同男孩子一起上学,过了十岁就不上学 了。在我上学的时候,学生有七八个人,都是我的堂兄弟和表兄弟。我们 先读《三字经》,再读《论语》,接着读《孟子》,最后读《大学》和《 中庸》。一本书必须从头背到尾,才算读完,叫做“包本”。有些地方读 “四书”不仅要背正文,还要背朱(熹)注,不过我们的家里没有这样要求 。 当时一般的私塾,叫学生读一些记诵典故和词藻以备作八股文、试帖 诗之用的书,如《幼学琼林》《龙文鞭影》之类,我们的家里也没有这样 要求。在我们家的私塾中倒读过一本新出的书,叫做《地球韵言》,这是 一种讲地理的普及读物。地理在当时也算是一种“新学”。我们家的那个 私塾,也算是新旧兼备了。照我们家里规定的读书顺序,于“四书”读完 之后,就读经书。首先读《诗经》,因为它是韵文,学生们读起来比较容 易上口。我于读完《诗经》之后,就随母亲到武昌去了。 我的父亲成进士以后,以知县任用,分发到省里去。照清朝的传统的 办法,分发到哪一省,是由吏部抽签决定的。在清朝末年,这个朝廷公开 卖官,一个人捐给朝廷多少钱,就可以得到一个什么官,当时称为“捐官 ”。即使是由科举得来的官,在吏部分发的时候,也可以出一笔钱,不由 抽签,而由自家指定,愿意到哪一省,就到哪一省去。除了本人原籍那一 省之外,其余的省可以自己指定,称为“指省”。我的父亲以母老为辞, 不愿到边远地方去,用“指省”的办法,分发到湖北。因为湖北是河南的 邻省,唐河县跟湖北省枣阳县是邻县,唐河这条河在襄樊入汉江,一直通 往汉口。我们家乡这一带,按政治区域说属于河南,按经济区域说属于湖 北。我们那一带的贸易往来和货物出入,都是通过唐河、汉江,到汉口的 ,所以汉口、武昌这些地名,对我们那一带人说都是很熟悉的。我的父亲 是哪一年往汉口、武昌去的,我现在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是一个人先去 的,去了以后还回来过一次,那一次他是到襄樊出差,公事完毕后到家里 看看。当时父亲在武昌还没有得到固定的差使,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候补。 所谓“候补”,就是等着哪一个县的县官有了缺,去补那个缺。补上了缺 ,称为“得缺”。本来这些有资格候补的人,都是科举出身的,后来因为 有捐官,所以候补的人越来越多了,可是缺还就是那么些,所以“得缺” 越来越困难。朝廷又开了一种卖官的办法,就是候补的人可以再花一笔钱 ,买到一个优先补缺的权利,称为“遇缺先”。没有“遇缺先”特权的人 ,就成了“遇缺后”了。所以《官场现形记》写的那些情况都是有的。 大概在光绪三十年左右,我父亲终于在武昌得到一个固定的差使。那 时候,在武昌作两湖总督的是张之洞,他办了一些洋务,一些新政,其中 有一样是办新式教育,在武昌办了一所外语学校,叫“方言学堂”。学校 的监督(相当于后来的校长)由当时的一位大名士梁鼎芬担任。我父亲被委 派为会计庶务委员(相当于后来的总务长)。梁鼎芬当时是武昌府知府,方 言学堂监督是他的兼职,他大概也不经常到校办公,所以我父亲实际也管 除了教务以外的学校各种事情。有了这个比较固定的差使,一个月有比较 固定的收入,于是写信回来同祖母商议,叫我母亲带我和弟弟景兰、妹妹 淑兰(沅君)三人上武昌安家。当时唐河老家这个大家庭的人,听到这个消 息,都觉得是一种空前未有的头等大事。因为在地主阶级中,家眷向来是 不出门的。当时我听见大家庭中的人纷纷议论,原则上同意我母亲带着我 们去,可是路怎么走,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讨论。那时候京汉铁路已通,我 们可以先坐马车到驻马店,再在驻马店上火车到汉口。我父亲上一次回家 又去武昌时就是这样走的。可是有人说不行,因为像样的人家的妇女坐火 车,起码坐二等,三等就男女混杂,不成体统。坐船倒可以,可以自家包 一条船走,跟别人不混杂。可是船家必须很可靠才行。商量来,商量去, 终于决定坐船。我有一个姑母,家住唐河河岸附近,她有个佃户有船,坐 这个佃户的船,最可靠了,就决定托她向佃户说好,包他的船到汉口。这 个姑母家离我家有三十多里,先到她家里,再到河边去上船。这条船是内 河运货的小船,在船舱里只能坐着,不能站起来。一上船,船家就告诉我 们船上的许多禁忌,特别是说话,有些字像“翻”字、“滚”字都不能说 。上船后,走了两三天到襄樊。P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