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进斗金

日进斗金
作者: 海鶄落
出版社: 天地
原售价: 49.80
折扣价: 27.89
折扣购买: 日进斗金
ISBN: 9787545581300

作者简介

  海鶄落:   长佩文学网签约作家,文字功底扎实,文风轻松活泼,擅长用诙谐幽默的语言写出感人的故事,给读者带来较好的阅读体验。   代表作品:《喜报,长老跑路了》《窥视》   新浪微博:@海大脑袋

内容简介

  第一章   封印·文家幺儿   “这就是你们带来的东西?”   赤身围着围裙的男人手上抓着一尊翠绿的观音菩萨像。   白色的围裙并不干净,上面沾染着黄色、黑色的油污,剃着寸头的男人虽然英俊,但眉眼间都是戾气,而他手中的观音却手持莲花微笑,脚下佛座连云。   这玉料水头足,因主人常年放在手边把玩,带着一层油光在灯下生辉,同抓着它的凶男人一点也不相配。   张明被从小认识的王家老大带出来做这笔大生意,听着面前这凶戾得不像大老板的人问话,心里又后悔又害怕,连忙点头说:“是,这是俺娘家里祖传的东西,几百年的老物件了,可是无价之宝。”   王大也连连点头:“皮老板,从前这是摆在佛前供奉的好东西,染了百年香火,这么多年也没失人气,这是我听了你的要求,能找出来的最合适的东西了!”   皮老板在光下转着玉观音看了一圈,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老张和老王满脸忐忑,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开个价。”   老张说了个数,皮老板难得笑了一声,只是他笑还不如不笑,平白让房间里另外两个人心惊肉跳。   皮修:“底下的莲座缺了块,背后的金底也没了,这个价你觉得值吗?”   “这……这……”   老张咬咬牙,又说了个数,见着这姓皮的伙夫又要笑,连忙说:“再低就不行了!不是俺娘死了,这玉俺肯定不会出手的。”   皮修看了他一眼:“行吧,要现金还是支票?”   老张一愣:“现……现金得卡车才能运走吧。”   皮修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张支票填上,放到老张面前:“行了,拿了就快走吧。”   老张看着支票上的数字咽了咽口水,颤声问:“这……这能兑现吗?”   皮老板闻言眉头一竖就要发怒,老王见状赶快扯着老张拿支票走了:“说什么胡话呢?皮老板可不是那种人。皮老板,我们就先走了,祝您生意兴隆,生意兴隆啊。”   张明被老王推着三步两步出了店门,迎面来的热风让他一下放松下来,再一摸脑门发现全是汗,是刚刚被吓出来的。   “王哥,这是个什么老板啊?”张明握着支票的手还在抖,他回头指了指那有些破旧的写着“饭馆”两个字的招牌,招牌下露天的厨房朝外面排放着油烟,门口的白色瓷砖都已经被染成了黄色,怎么看都像是要被城管罚款的样子。   张明:“一下能拿出这么多钱,该不会……不干净吧?”   老王瞪他一眼:“你懂什么?现在的有钱人都怪得很,而且你刚刚没看这餐馆里面吗?那装修和家具样样都是好东西……”   老王压低了声音:“外面这么破烂是做给别人看的,怕查呢。”   张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他也听过最近城里这些事抓得严,难怪这老板要选这么个地方,旁边就靠着农贸市场和汽车站,这是大隐隐于市啊!   王哥一把揽过他:“走走,趁着银行没下班把这票子兑了。”   两个人走远,站在门口长得跟猴一样的服务员立刻冲去包厢门口敲了敲门:“老板,他们走了,猴二已经在后面跟着了。”   “知道了,跟一会儿就回来,别被发现了。”   “好的,老板。”   听着包厢外的声音渐远,坐在桌边的皮修眉头皱着没松开,他拿起桌上的玉观音摸了摸。   “就这种货色也好意思大开口?”他冷笑一声将玉观音又扔在了桌上。   被两个人类拿走一大笔钱这件事让皮修心里烦躁,想生气又不能发作。   现在不同以往,人类占了人间气运的大头,轻易动不得,再不是从前他想一口吃几个就吃几个,能够为所欲为的年代了,更何况他对这种骨头多的生物也没兴趣。   愤怒让皮修身上一阵一阵燥热,十六度的空调风吹在身上还是热。他在椅子上又坐了一会儿,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抓着玉观音出了包间。   猴精服务员见他出来,连忙弓腰行礼:“老板。”   “忙去吧,我上楼坐会儿,有事叫我。”   皮修一摆手,撩开挂在二楼楼梯前的珠帘,刚迈出一步,耳后所有的嘈杂喧嚣统统消失,背后饭馆大厅里的热闹也消失了,只剩下安静。   他沿着楼梯往上走,拐弯的时候将身上的围裙脱下挂在楼梯上,赤裸着上身继续往前走。   二楼是个大开间,楼梯口上也挂着珠帘,翠玉和珍珠交替串着,风吹过时撞击在一起发出的都是金钱的声音。   皮修掀开帘子的时候电视里的女明星正在哭,闹得皮修头疼,倒是电视前面的人看得开心,双腿盘坐着,连看也不看皮修一眼。   皮老板也不生气,只把玉观音往桌上一放,冲电视前坐着的人说:“别看了,滚过来。”   那人一身白色长袍,打扮得像个古时候只会死读书的穷书生,长发被白布包着,用一根木簪子固定,脸色比他身上的白袍子还要白上一些。   听见皮修的声音他一抖,愣是坐在沙发上没动,盯着电视抿紧了嘴。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皮修的呼吸声开始有些粗重,他把空调的温度开到最低,再次开口:“别让我说第三次,过来!”   那书生飘过来,只看了皮修一眼就立刻捂住眼睛,抱怨说:“你怎么光着上身?一点也不斯文。”   皮修冷笑一声:“老子没把你一巴掌打得魂飞魄散,已经是一百个斯文了。”   “没羞没臊,青天白日赤身裸体……”   书生口中碎碎念,面上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飘到皮修身旁站定,只是举着左边袖子遮住视线,不让皮修一身腱子肉刺他眼睛。   “我看你是左手不想要了。”   皮修冷笑一声,伸手将书生提到身前,冰凉的触感让他皱紧的眉头松开些许。   “干吗啊?”书生意思意思挣扎了两下,一副认命的样子。   皮修单手拉着他,对他这副听话的样子感到满意,又用了点力让书生冰凉的身体靠近自己,给自己降温。   桌上的玉观音被塞进手里,书生一低头便是一愣,问:“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找两个人类买的。”皮修见他拿在手里不放,便道,“以后白天你就进这玉里休息,这玩意儿虽然成色不怎么样,但好歹受过几百年供奉,修复你足够了。”   “两个人类?”书生缓缓道,“我差点要忘记我已经不是人了。”   “你不是人已经几百年了。”皮修冷笑一声,“这世界上像你一样有几百年岁数的老家伙可不多了。”   书生摩挲着手中的玉观音不说话,突然挣扎着问:“你买这个花了多少钱?”   “啧。”皮修不耐烦地又向他走近了些,感受到了更加明显的凉意,他舒了口气,“今天真的要热死人了。”   书生冷笑:“我看你也不是人啊。”   “我看你是想直接投胎转世了。”皮修冷着声音道,“这破玉观音花了老子一大笔钱,你这书生除了给老子降降温也没有别的用处,留着你算是我心善,再不听话直接说,老子亲手送你再死一次,知道了吗?”   书生敢怒不敢言,冷笑了一声。   房间里安静下来。   皮修叹了口气,深觉自己把这姓文的书生捡回来养着还不算太亏。   他又见这书生拿着玉观音不撒手,心下觉得人类就是没见过大世面,这么个破烂玩意儿还当个宝,实在是穷酸,不免有点嫌弃。   皮修开口问:“哎,你上次说你叫文什么来着?”   书生顿了顿才回答:“文熙。”   皮修“哦”了一声,心想叫“文西”怎么不叫“东西”?当真是人轻命贱,连名字也取得不行。   像是猜到了皮修心里的想法,文熙又开口解释:“‘熙’是‘熙熙攘攘’的‘熙’。”   “熙熙攘攘?不是‘东西’的‘西’?”皮修挑眉,“小东西名字笔画还挺多。”   文熙握紧了拳头不说话,便又听见这姓皮的伙夫问:“有字和号没有?在你这种老家伙生活的年代,人类不是最喜欢给自己取外号吗?”   “没有。”文熙不想说。   皮修:“看来是有。”   文熙还是不说话,这姓皮的也不勉强,把电视着墙道:“你是谁?你快起来。”   “公子不答应素珍,素珍就不起来!”女人跪在地上不动,一边哭一边给文熙磕头。   这样磕头要折寿的!   文熙握紧了拳头,压下心里的怒气,一撩袍子也跪了下来,冲着女人磕了个头。   不就是磕头,谁不会啊?   女人愣了,颤声道:“文公子……”   文熙“咚”的一声又给她磕了个头:“我帮不了你,你快点起来走吧。”   “公子莫要这样,公子您如何能跪,这是折奴家的寿啊!”女人凄厉哭着,趴在地上一口气给文熙连磕了四五下,气得文熙两眼发花,赌着一口气给这女人又磕了几个头。   这姓皮的不知道给二楼铺的什么地板,比石头还硬,文熙磕到头晕眼花,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皮修擦着头发出来,看着面前对着磕头的两人一愣,问:“你们这是对着练铁头功吗?”   他走过去一手把文熙提起来,朝着还跪在地上的女人一瞥,冷声道:“还不滚!”   “文公子!”女人趴在地上不动,还在磕头,“求求您,救救吴郎吧!”   刚刚磕头太猛,文熙现在头晕说不出话来,额头上也一片红,皮修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道:“你都死了几百年了,你要救的人也早就死了。”   女人一愣:“死了?”   皮修没管她,单手拎着文熙去了沙发上坐着,伸手在他通红的额头上摸了一把,有点无语:“我也是第一次瞧见磕头能把魂磕掉的人。”   “玉观音呢?”皮修问。   文熙闭着眼睛说:“在那女人手上。”   皮修起身走到女人面前,蹲下身要将那个玉观音拿回来,可这女人抱着玉观音连退几步,一脸戒备地看着皮修,惨白的脸渐渐开裂流血。   “哎,血别滴地板上了。”皮修一手将女人抓了起来,全然无视她喉咙里发出的惨叫,提着她往外走。   女人惨叫着向文熙的方向伸手:“文公子救救奴家!文公子!怀玉公子!”   皮修手一顿,把女人提起来问:“怀玉?你在叫谁?”   文熙撑着头睁开眼睛,瞥了那女人一眼,轻声问:“你究竟是谁?怎么会从画里爬出来。”   “画里面?”   皮修眉头一皱,将女人扔到地上随手一划将她定在原地,走到桌边将那幅画拿起来,细细看去,发现画上的伶人少了一个,莫名空出一块白来。   李诡祖送来的画上爬出个女人,皮修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打了许久电话也没人接,皮老板顿时火起,将手机摔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惊得女人打了个哭嗝,抱着那玉观音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文熙扶着沙发站起来,慢慢走到皮修身边:“不接电话?”   皮修冷哼一声,走上前抓着女人的头发一下提到面前,冷声问:“李诡祖让你来的?”   “不是!”女人否认,“奴家本来就在画里。”   她朝着文熙伸手:“公子救我!”   “他可救不了你。”皮修手上用力,“那你是怎么进到画里的?”   女人摇头:“奴家不知,奴家不知啊!”   文熙听不下去了,伸手按住皮修的手臂说:“她兴许是真的不知。”   皮修看他:“你认识她?”   文熙摇头:“不认识。”   皮修:“但我看她好像认识你,口口声声叫着文公子,我问你,怀玉又是谁?”   文熙一顿,犹豫片刻才承认:“是我,怀玉……是我的字。”   女人趴在地上听见文熙的话,抽泣道:“公子不记得素珍了吗?您还曾夸过素珍的唱腔好听的啊!”   说完她又伏在地上哭起来,流了满地的血泪,让皮修看得头疼,又烦躁起来,指尖一动,一道黄纸飞出直接封住了女人的嘴,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小扫把和猴二被老板叫上楼,一拉开珠帘就看见了满地的血和倒在血边被封住嘴的女人。   皮修和文熙坐在沙发上,皮修抬手一指:“把弄脏的地方收拾干净,这个带下去看着,别吓着客人,也别让她哭。”   猴二提着女人下去了,小扫把蹲在地上开始擦地,文熙转头盯着那被猴二拎在手里的女人,直到珠帘放下。   “想起来认识了?”皮修问。   文熙不说话。   皮老板看他:“那幅画同你什么关系?怎么这幅画里爬出来的玩意儿认识你?”   文熙揉了揉头,沉默了许久才说:“那是我寿辰时候的宴会画像。”   皮修眉头一挑,叫小扫把将画拿过来在面前展开,冲着画问:“这画上哪个是你?指出来看看。”   文熙抬手一指画正中桌子上的红衣玉冠人。   皮老板看看画又看看人,忍不住道:“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画上人的脸有你的两个大。”   文熙:“那时的画匠就是这般,不比现在好。”   “既然是你的寿宴,来了哪些人你应该清楚吧。”皮修指着那饕餮化身的白衫人,“这个还有印象?”   文熙叹气:“你也说了这画分不出人样来,更何况寿宴宾客众多,我也只接待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来,哪里会在意同婢女说话的人。”   他说着一顿,盯着这画上的那女人留出的一块空白道:“倒是这伶人离这屏风近,兴许见过饕餮。”   皮修看着那块空白许久,冷声道:“你最好是真的不记得了,怀玉公子。”   “我不会骗您。”文熙露出一笑,“要是记得我一定会告诉您的。”   皮修不接他的腔,依旧看着那幅画卷。   从前他从山上下来,途经人类居住的地方,如同这画上一般的灯红酒绿金碧辉煌的寿宴他也曾见过,都是在那些王侯将相家中。   而这书生一身穷酸麻衣,却说这画中央顶戴宝冠、身着红袍金绣纹样的主人是自己,那女人也口口声声叫他公子。   皮修看向文熙,当真有双公子哥不沾阳春水的手。   “这画是你的?”皮修问。   文熙点头:“是一参加宴席的书生所画。”   皮修:“那怎么又落到了饕餮手里去?”   文熙一愣,当日家破人亡,文家万贯家财都被抄没,这画如何沦落到别人手中他也不知。   “又不记得了?”皮修见他又不说话,表情顿时愣了下来。   文熙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既然是个公子哥,那怎么被人折骨藏坛,定魂封压不得超生,你家里人也不管?”皮修带他去看画,挑眉问,“难道是家道中落,同话本里面一样蒙受了不白之冤,一朝下狱成了阶下囚?”   文熙僵了僵,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倒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人家是不白之冤,我家是咎由自取罢了。”   文熙说完这句话就闭口不言,皮修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被那女人吓了一遭,文熙魂魄有些不稳,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原是想要进玉观音里休息的,但玉观音还在那女人手里,文熙只能躺在床上睡。   躺了两分钟,文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睡不着,起身坐起来看正穿衣服的皮修问:“有没有香?”   皮修穿衣服的手一顿:“什么香?”   “用火点燃的安眠香,不点香我睡不着。”文熙走过去对着皮修讨好说,“点一点点就好了。”   皮修瞥他一眼:“你倒是会享受。”   “看在我能让您凉快的分上,就让我享受一会儿,等玉观音拿回来就不用了。”文熙又问,“您穿衣服又是要去哪里?”   皮修:“你不是说那个女人可能见过饕餮吗?当然是去问她点东西,顺手超度一下攒点功德。”   文熙一愣:“您这样的大妖怪也要攒功德吗?”   “原本是不用的。”皮修冷笑一声,“还不是因为我骂了天道那狗东西,所以才易怒体热,得攒功德让天道消气。”   文熙:“如果我身上没有饕餮的气息,您也会把我带回来超度吗?”   “会啊。超度几百年的老鬼,跟买彩票中了五百万一样,都是大功德,我肯定不会放过的。”   文熙笑了:“您买过彩票吗?”   “没有!”皮修脸顿时黑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因为貔貅招财,他们不许我买彩票。买股票赌博赛马这些投资行为都不可以。”   要不然自己早就发大财了,怎么会沦落到当个体户的地步。   皮修越想越气,和文熙又坐了一会儿,给他点上了安神养魂的香才下楼。等皮修走远了,文熙闻着香的味道越想越不对劲,一个翻身下床去找刚刚皮修拆掉的包装盒。   从垃圾桶拿出已经被撕烂的包装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蚊香”两个字。   文熙直接变了脸色。   姓皮的死抠门,什么狗屁安神养魂香,点个蚊香糊弄人。话本里果然没有说谎,貔貅这种东西就是小气神祖宗。   文熙将包装扔回垃圾桶,气闷地躺床上闭眼睡觉,原本只是想躺一会儿,没想到真的睡着了,香炉里掰成几段的蚊香燃烧后的烟雾弯弯绕绕,萦绕在房中。   皮修下楼同几位熟客打了个招呼,又去厨房转了一圈,任骄和仇伏站在灶炉边忙得热火朝天,见着老板来了也只是看了一眼。   “还忙得过来吗?”皮修问。   任骄看他一眼:“您就别来帮忙了,不然砸个灶台又要重新装。”   仇伏点头,一副烟嗓说:“您身边那个鬼也不行,被三昧真火一燎,瞬间没了。”   “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会做饭的吗?”皮修借着炉灶点了根烟,长长出了口气。   任骄炒菜起锅,挑眉问:“怎么?要再请个厨子过来吗?现在招人可不便宜,没个食宿补贴五险一金,人小妖怪都看不上。”   “不可能!我没钱请更多人了!”皮修黑着脸说。   仇伏叹气:“老板,你不能因为我仇富就说这种话,我虽然仇富,但是我也想变富啊。你从年前说要涨工资,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今年再不加钱,我过年回家又要看家里老家伙的脸色。”   “那你别回了,反正你也不喜欢青丘的老狐狸,小心染上狐臭回来,还得给你治病,我听说那玩意儿不能根治,到时候你厨房都不能待了。”   皮修说着眉头越来越紧,怎么想怎么觉得仇伏这种物美价廉的劳动力不能丢。   “你到底过来干什么?”任骄刷完锅,“听那几个猴子说你房间里又来了个女人?”   仇伏一愣:“女人,那不是个挺好看的吗?”   任骄一笑,脸上的长疤狰狞:“另外一个。”   “老板,你最近是不是沾了不好的东西,怎么一个两个都往你身上扑?你该不会真的为了钱跟人挖坟去了吧?”仇伏皱眉,“其实挖坟也没什么,就是被人类发现了麻烦,要不我回去抓两只灌灌儿回来,那玩意儿虽然嘴臭但是辟邪。”   皮修皱眉:“什么有的没的,是李诡祖那矮子带来的画鬼,我看她可能知道饕餮的下落才留下的,跟楼上那个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任骄看他。   仇伏怪叫一声,锅里的火一冒三尺高,烫得皮修往后一靠怒骂了句。   皮修没回答,冷笑一声:“刚刚那女人被关在哪里了?”   “后面杂物间呢。”任骄一抬下巴,“猴二带过来的时候一直哭,听得我脑门疼,就把她嘴堵上了。”   皮修气冲冲去了,他一走仇伏才松了口气,擦了把汗叹气道:“老板本来长得就凶,一生气更凶,楼上那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忍下来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忍也没办法。”任骄说着擦手走过去把厨房的排气又开高了一度,空调温度也调低好几度。   任骄:“不过只要能让他凉快下来也没什么不好,要不然他一生气就升温,我再不怕热也顶不住。”   皮修带来的温度还留在厨房里,等他一脚踹开杂物间的门,身上温度已经让周围的空间变得扭曲。   女人被捆得严严实实躺在地上,嘴里塞着个土豆,皮修看一眼都牙酸。   “我问你答,不许哭,哭一声我就把你打得魂飞魄散。”皮修坐在水缸上,冲着女人怒道,“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点头。”   女人呜咽着点头。   皮修这才挥手拿掉了塞在她嘴里的土豆。   “我问你,这幅画画的是不是文熙的寿宴?”皮修把画摊开在地上,指着空白一块问,“你原来就站在这个位置?”   女人点头。   “这个人你还记不记得?”皮修手指上移,指着一身白衣的饕餮问,“这个男人,你还记得他吗?”   女人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缓慢点头说:“他……奴家去文府唱戏见过他几次。”   “很好。”皮修笑了笑,身上的温度降低了点,放轻了声音问,“那你记不记得他在文府干什么?”   女人看着他开口道:“求公子救一个人,只要公子救他,奴家什么都告诉您。”   皮修变了脸色:“你要挟我?”   “奴家实在没有办法了!”女人又抽噎着开始磕头,声声凄厉,血泪滴在地上,“文公子不愿出手,奴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皮修压抑着怒气:“他怎么就不愿意出手了?”   “文公子是文丞相幼孙,皇后亲弟,家世显赫,满京城的纨绔也比不过他一个!”女人声泪俱下,尖声道,“他夸我戏唱得好!说允奴家一件事!他说过的!”   皮修一愣,但面前的女人又没了神志开始哭叫不休,显然是别想再问出点什么来。   冷着脸把土豆又塞回去,皮修推开门就瞧见任骄在走廊上靠墙抽烟,他弹掉一点烟灰,小扫把就守着把烟灰扫进簸箕里。   “没有超度?”任骄问。   皮修怒道:“没有!”   任骄点头,把烟头扔在小扫把脚边,又拿出一根叼在嘴里说:“这种情况,不消了执念,你强行超度也没功德给你拿。”   “我就不明白了,老子又不是慈善组织,天天做什么好事。”皮修见他又开始往地上弹烟灰,瞪了一眼,“别欺负小扫把。”   任骄笑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嘴贱,骂了不该骂的东西,自讨苦吃。”   皮修黑了脸扔下一句“我明天来”,转身就走。   小扫把老老实实扫烟灰,任骄见皮修走了,这才把烟按熄,抢过小扫把手上的扫帚三下两下弄干净扔在一边。   皮修冷着脸上了楼,又去冲了个澡出来,这才去睡。   文熙醒的时候难得感觉到了热,他黑着脸坐起来。   皮修睁开眼,就看见文熙的眼泪掉了下来。   “你哭什么?”皮修愣了。   文熙捂着脸抽泣说:“我梦见从前家里出事的时候了。”   皮修坐起来:“做噩梦了?”   文熙点头。   皮修看着他不说话。   文熙又问:“昨天你问到饕餮的下落了吗?”   “没。”皮修回神,“你那个老熟人还要挟我,说我不帮忙就不告诉我她知道的事情。”   文熙一愣:“什么老熟人?”   “她说你夸她唱戏唱得好,还答应她完成她一个心愿,怎么不是老熟人了?”皮修淡淡道,“难道文公子贵人多忘事,已经不记得自己随口一提了?”   文熙想了想,似乎自己生辰那日喝得太多,后来是拉着一个伶人夸了几句赏了点宝贝,但是有没有允人一个承诺他倒是记不清了。   或许说过,或许没有说过,但这都不重要了。眼下他连自己都无法保全,谈何完成允诺别人的事情。   皮修见他皱着眉头不说话,就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你没问到就回来了?”文熙抬头看他,“那她还……还活着吗?”   皮修气笑了:“她都已经是个死鬼了,我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让她再死一次。”   “不过昨天我的确很生气,差点一巴掌把她拍得烟消云散。”他顿了一下,“不过我忍住了。”   文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他给这姓皮的鼓掌夸他好棒棒吗?   “待会儿我再去看看那女人,等我问明白我再叫你下去,听听她鬼哭狼号究竟是要求你做什么事。”   文熙点头,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皮老板洗漱下楼,正好遇见任骄又在抽烟。   “墙上那么大禁止抽烟的标志你看不见啊?”皮修走过去伸手,“搞快点,给我来一根。”   任骄给他点烟,两个人站在一起吞云吐雾,全然无视墙边他亲手贴的禁止抽烟的标志,放肆至极。   “我说你一条鱼怎么这么喜欢抽烟?”皮修问。   任骄眼也不抬:“你不废话吗?我在海里点不着烟,现在在陆地上可不得使劲抽。”   “那也是。”皮修叼着烟摸出手机看了眼,发现妖怪论坛上那条帖子已经被删,心情又好了一个度,吐出个烟圈说,“怎么今天仇伏不在?”   任骄:“早进厨房准备菜去了。”   “这么早?”皮修惊讶。   任骄瞥他:“不早了,是你今天下来晚。”   他按熄了烟,抬手在皮修肩膀上拍了拍:“我们同你比不了,想懒也没心情懒。”   “滚滚滚!”皮修没好气地说道。   皮修摆摆手说:“待会儿让猴三抓只公鸡杀了煲汤,就让他在厨房里杀。”   厨房被简单收拾了下,皮老板让任骄把女人拎过来问话。   皮修坐小木凳子上,猴一二三四五加个小扫把分列两边,两个主厨左右护法,配上任骄那张疤脸,来势汹汹,就差喊句“日月神教,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把女人嘴巴里的土豆摘了,皮修看着上面带着血牙印子觉得浪费。   小扫把不想看到地毯弄脏,拿了个盆过来放在女人面前结巴说:“哭……哭在里面,别滴到外……外面,不好收拾!”   泪水滴滴答答还挺有节奏,五个猴子盯着水盆跟着节奏晃尾巴,直到皮修把茶杯磕得一响这才一个个夹紧了尾巴,用着尖细的声音开口:“报上名来!”   女人一抬头,看了这五个像猴又像人的妖怪半晌,突然尖叫一声,眼睛里的血泪跟装了高压水枪一样乱飞。   女人惨叫:“妖怪啊!有妖怪!”   五个猴子顿时怒了。   居然被丑鬼叫妖怪,她配吗!我们不比她长得像个人?   被人骂妖怪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比妖怪还丑的鬼骂妖怪。   小扫把看着飞溅到地上的血泪发愣,气得结巴得更厉害,一个字得念个五六遍才能吐出下一个,叫任骄笑得直不起腰。   皮修黑着脸盯着那五只猴子,吃猴脑的心思格外强烈。   太丢脸了。   皮老板一拍桌子怒吼一声:“统统给我闭嘴!”   结果太用力,桌子被拍得分成了三四块,只能收拾起来当柴火,让本就不富裕的饭馆雪上加霜。   等着五只猴子搬来新的桌子,女人终于不哭了,她趴在地上抽噎,还沉浸在刚刚被猴妖惊吓的余韵里无法自拔。   皮修清了清嗓子:“先说说你是怎么死的?”   “奴家是荣喜班的角儿,被京城里的荣世子看中要带回去,奴家不愿意,就一头撞死了。”女人顿了顿,“那画上的血就是奴家死的时候染上去的。”   皮修看着她道:“我可以帮你报仇,让那个荣世子的转世倒霉甚至偿命都可以,不过你昨天说要救一个人才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但是你已经死了几百年了,想救的人不论当时生死,现在也早已轮回转世不记得你了。”   那女人一愣:“轮回转世?”   “六百年前到现在,怎么也得轮回五辈子了。”任骄一笑,“孟婆汤都喝到腻,肯定是不记得你了。”   皮修道:“不过你要救的人同你什么关系?”   女人脸一红:“他是上京赶考的考生,是奴家的心上人,在文公子的宴席上遇见的,他夸奴家戏唱得好,说听奴家唱一段怎么看书都不累了。”   她说着脸色又惨青下来,哭号着说:“可奴家见不到他了!”   仇伏顿时上前抓着女人的肩对视,他的眼睛红了一瞬,很快恢复平常,连带着女人也恢复了平静,趴在地上半晌没有出声。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问这些干什么?”女人脸上的青白褪去,恢复了还在人世时候的模样,她一脸警惕地看着皮修,“文公子呢?”   “他在休息。”皮修敲了敲桌面,“你想救的人已经死了,但你想见他的转世一面也不是不行。”   女人看着他,慢吞吞说:“奴家要见文公子。”   皮修眉头一皱:“我说了他在休息。”   “若是能见到文公子,奴家便说。”女人一口咬定。   皮修的脸冷下去,体温上升,一看就是要发怒的征兆。任骄见势不妙,连忙提醒说:“再拍坏一张桌子就要买新的了,苏安说这个月的支出已经超了。”   “怎么这么快就超了?”皮修眉毛一竖更气了,“怎么这也要钱那也要钱!”   任骄压低了声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看这女人的样子,不叫你房里那个下来不会罢休,不如就如了她的意,早点收了功德你也舒服些。”   皮修沉默了一会儿,冲着小结巴一摆手:“去,上楼叫人下来。”   文熙被请着下来的时候,几个人还是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皮知县”的狗腿子们盯着女人严阵以待,猴子尾巴都藏不住,笔直竖着凶神恶煞吓了文熙一跳。   他朝着皮修走过去,嘴里问:“这又是唱哪出啊,怎么把你店里的伙计都叫过来了?”   “早上没什么客人。”皮修冲着女人抬了抬下巴,“她闹着一定要见你,说是不见你就不肯说。”   文熙疑惑:“见我?”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道:“你为何一定要见我,若是曾经我允诺你一件事,但如今时移世迁,文家不复存在,我怕是不能再帮你了。”   “哎,先不管你能不能帮,叫她先说。”皮修不耐烦道。   那女人期期艾艾看着文熙问:“公子当真不记得奴家了吗?”   “你……”文熙盯着她那张长发盖面只露出一只眼睛的脸看了一会儿,奇怪道,“你这个样子我如何能认出来,不要勉强我了。”   女人一愣,拉开自己的头发露出脸来问:“这样呢,公子可认出奴家了?”   文熙盯着摇头:“不曾。”   那女人噌的一下站起来,皮修立刻伸手将文熙拉到身边,盯着女人喝问:“干什么?”   “这样公子定是能认出奴家来了。”女人脚下一点摆出姿势,将头发全部捋到脑后,露出那张素净的脸来。   她抖了抖衣袖一提嗓唱道:“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文熙一愣。   “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女人双手比作帽上宫花,脸上的笑渐渐淡去,冲着文熙一福身问,“公子这下可记起素珍?”   “记起来了。”文熙点头,一脸复杂地看她。   他曾经三番五次叫这伶人进府唱戏,倒也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唱《女驸马》这出戏最好,能叫他听得欢喜,名字也同那戏文里的女驸马一样叫素珍,只是姓贾,是贾素珍又是假素珍。   每来文府唱一次,文熙高兴,对她的赏赐便也同流水一样。二十岁生辰那日,也特意叫人请了她入府唱戏。   “现在可以说了?”皮修话音刚落,包厢门就被敲响。   那戴着眼镜的账房先生一脸不善站在门前,盯着五个猴精问:“成精这么多年还不会看时间?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   猴一唧唧叫了一声,连忙赔笑说:“这就去干活这就去干活。”   五个猴子夹着尾巴跑了,苏安看任骄和仇伏还站在原地不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两位是指望我去厨房给客人做饭?”   算盘精的眼神越发犀利,仇伏率先顶不住溜了,任骄死鱼不怕开水烫站在一边搭着小结巴说:“早上客人不多,仇伏一个人足够了。”   苏安见老板没什么反应,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神在女人和文熙之间徘徊,提醒说:“这个包厢已经有客人订下,待会儿就过来。”   言外之意你们几个要跳什么大神都快点,别影响做生意。   皮修摆手让他下去,眼睛依旧是盯着女人道:“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快说吧。”   贾素珍却不看他,只是泪眼望着文熙问:“公子可还记得那幅寿宴图的作画人吴彦吴公子?”   文熙一下来了脾气,冷声道:“你一下问我记不记得你,一下问记不记得什么吴公子,我都死了六百多年了,哪里还记得这些小事?你究竟要做什么就干脆利落地说出来,不要再浪费时间!”   贾素珍一愣,立即福身说:“公子莫要生气,奴家想救的便是那日寿宴为您作画的吴公子,他本是今年上京赶考的考生,被人诬赖偷盗被下了狱,奴家——”   “诬赖?”文熙眉头一皱,“什么人诬赖?又诬赖他偷了什么?”   贾素珍:“与他一起上京赶考的同乡,诬赖他偷了自己随身带着的传家宝玉。”   “那玉很金贵?”文熙疑惑地看了贾素珍一眼,想问她是如何认识这吴姓书生的,但心念一转,想到那些话本里的故事,便改了口说,“事情已过去六百年,现在救也来不及了。”   “素珍明白。”她双眼一红顿时又留下血泪来,“这位公子曾说能让奴家见吴郎转世一眼,奴家只求见得吴郎,知道他平安顺遂便好。”   “你见他可以,同他说上几句也可以,只是不能吓他、不能提及过去的事,亦不能让他喜欢上你。”   皮修说着一顿,看了贾素珍一眼道:“不过你这副尊容,让他喜欢上你有点够呛。”   贾素珍:“……”   文熙:“……”   任骄看着这女人滴着泪的脸,按住想要冲过去擦地的小扫把,淡淡道:“找那凡人转世得用点时间,她也不能在店里白吃白喝,我看着店里正好少个女服务员,不如让她收拾一下去顶上。”   皮修惊讶地看了任骄一眼。   你就是饭馆大管家?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见皮老板点了头,素珍更是喜极而泣:“多谢公子相助,素珍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两滴眼泪又滴了下来砸在地毯上,小扫把再也忍不住,嘴里发出一声尖啸推开任骄,冲过去把地上的地毯一把撤了起来,抱着往外冲。   文熙愣愣问:“这是干什么呢?”   “别管他,洁癖又犯了。”皮修叹气,“扫把成精,见不得脏东西。”   皮修叫住想要追出去的任骄,指着贾素珍:“带她出去让苏安安排,工资就不用开了。”   任骄咋舌:“工资也不开,真黑啊。”   眼看着皮修又变了脸色,贾素珍连忙说:“素珍身无分文求公子相助,现下得公子庇护已是命里有福,甘愿为公子赴汤蹈火,不求所得。”   文熙看着她随着任骄下去了,这才转头问:“您要如何为她去寻那书生转世?”   “打电话啊。”皮修摸出手机翻找着通讯录,“给熟人打个电话查一下户口就好了,不过可能得出门一趟。”   他说着拨通了电话,听筒另一头“嘟”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那人开口就说:“别问,问就是没有。”   “什么有的没的,我不是来找你查饕餮的消息的。”皮修漫不经心说,“给我查个人的……”   “生平家世对吧?”那人一下来了兴趣,“原来外面传的不是捕风捉影啊?”   皮修抬手把电话挂了。   文熙疑惑问:“怎么了,人家不肯帮忙吗?”   皮修黑着脸不说话。   不说话,难道是生气了?   文熙走过去一摸皮修的手臂,果然有点热。   “要是麻烦的话,倒也不必——”文熙话音未完,皮修的手机又响起来。   皮修没好气地说:“姓冯的,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看你们那个破论坛就别想要了。”   “这么凶干什么,我还不是看在多年朋友的情分上关心你一下。”冯大帝笑了一声,“说吧,时间、名字、地点,最好有生辰八字,这样能精准查找。”   皮修冷声说:“不是他,是别人。”   冯大帝更乐了:“嗨,还有别人?”   皮修又把电话挂了,任由身边的手机响个不停也没管,站起身说:“我出门一趟。”   文熙一听他要出门,心思活络起来,问:“我能跟着您一起去吗?我保证听话不乱跑。”   “你要跟着我一起去?”皮修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的阳光,又回头看了眼跃跃欲试的文熙,想了想说,“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记得那姓吴的倒霉蛋长什么样吗?”   文熙想了想:“虽然说不上来,但若是见着画像定是能认出来的。”   皮修见他这样说,便点头说:“进玉观音里去,我带你出门。”   打了个招呼皮修就出了门,打了个车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公墓,司机连五星好评都没要就一溜烟开走了。   皮修顶着太阳一路弯弯绕绕进了管理处,也没给谁打招呼,直接进了旁边的电梯下到地下,文熙躲在玉观音里悄悄问:“我们是在地下吗?”   皮修应了一声。   电梯门一开,吵闹的声音一齐涌入,几个秃头鬼从皮修面前经过,念叨着文熙听不懂的名词。   皮老板同他们擦肩而过,一脚踢开尽头办公室的门,冲着正打电话的酆都大帝冷声道:“姓冯的。”   “姓皮的。”酆都大帝礼尚往来冲他一挥手,眼睛落在皮修手中的玉观音上,“哟,直接带着人来了?叫出来让我看看呗。”   皮修往沙发上一坐,驾着腿说:“先帮忙。”   “先让我见人。”冯大帝拿着报纸一展,挑眉道,“求人办事还得挂个笑呢,怎么一到你这里就苦着个脸像是我欠了你钱一样?我寻思也不是我骗了你的钱跑了啊。”   一提到被骗走的钱,皮修的脸就黑了下来,瞪着姓冯的问:“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   “不敢不敢。”冯大帝看他,“真的,叫人出来我看一眼,马上给你查。”   皮修没说话,倒是文熙主动现了身,一缕烟从玉观音里飘了出来站在皮修旁边冲着酆都大帝一笑,弯腰行了个礼。   “现在不时兴这种礼了。”姓冯的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走过去,冲着文熙伸手说,“现在我们都是握手了。”   文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同他握手。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冯都。”酆都大帝对文熙一笑。   文熙学着他的样子说:“我叫文熙。”   两个人手分开,冯都也不用皮修开口,自觉回到办公桌边说:“告诉我姓名、生辰年月,还有出生地点。”   皮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上面的蝇头小楷娟秀清丽,冯都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挑眉:“这字写得不错。”   “查你的东西,少那么多废话。”皮修冷着脸说。   倒是文熙看了眼那字,也忍不住赞叹道:“贾素珍虽然是戏坊出身的伶人,但是这手字当真写得不错。”   冯都把电脑屏幕转过去:“来看看这个结果对不对。”   文熙看着屏幕上那张憔悴的脸,仔细回忆了一番,想起从前在祖父书房里的匆忙一瞥,这才点头说:“是他。”   “想这么久,不会弄错吧。”皮修皱着眉,“要是弄错了没地给你改去。”   冯都笑着说:“怎么能这么说呢,要是弄错了再来一趟就是了。”   “查一下他这一世的转世在哪里。”皮修手指一动,一抹金色从文熙眼前飞过落入了冯都的怀里,“过两天请你吃饭。”   冯都把怀里的金子放在桌子上挑眉:“你和我之间的情谊是用金子能衡量的吗?”   “那你要干什么?”皮修瞥他。   冯都:“金子太廉价,怎么也要用功德来算。”   功德这个玩意儿随机掉落,有时候你好心救人,结果救的是一个连环杀人犯,就是好心办坏事。   但偏偏这些妖怪现在每年都有个功德指标,跟凡人的KPI一样,凡人完不成KPI扣钱,他们完不成功德指标扣命。   一扣就是三四年、四五年,有些小妖怪一辈子战战兢兢也就三四百岁,这谁顶得住?   酆都大帝位高权重寿命绵长,功德指标也高,每年到了年底都因为这点事折腰,现在有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他压低了声音俯身过去:“功德分我一点,我给他上户口、上社保,不收钱。你也不想他一直是个黑户吧。”   皮修不吃他这套:“不巧,到了秋天我就亲自送他走。”   冯都一愣,没想到皮修如此狠辣无情,不念一点情谊。不愧是上古大妖。   但是这么多年朋友了,皮修再不是个东西也没对自己不好过,作为兄弟作为朋友,冯都还是脸上挂上了笑改口说:“投胎也没事,我给你安排父母双全、家财万贯、一生被爱豪华大礼包,让他下辈子过得舒舒服服,遇不见一点糟心事。”   “用你安排?我不知道自己去叫人准备?”皮修咬死了不松口,不肯放一点功德出手。   冯都也不肯退步:“你怎么就这么抠门?”   文熙:“不必了,下辈子的事自有天意安排。”   自己活着的时候也是父母双全,家财万贯,只不过到后来“一生被爱”变成了“一生悲哀”,文家树倒猢狲散,钟鸣鼎食之家一日败落,沦为阶下囚,云泥之别,就连路边的野狗也能上来咬上一口。   冯都见他一脸恹恹,心里觉得可怜。   他装模作样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一拍桌子:“不必多说了,你投胎的事情我必定一手包办,下辈子荣华富贵幸福圆满,只是以后要擦亮眼睛,莫要再轻信别人。”   皮修闻言眉头一皱:“你强买强卖?”   冯都言之凿凿:“放屁,我和他不过是同病相怜而已!”   “少啰唆,给你分五个点。”皮修烦不胜烦,不想再同这心黑的老鬼纠缠,“五个点不能多了,天道做证!”   天道常年瘫痪在床,深度睡眠,昏迷不醒,皮修就不信她现在能醒着听见自己的话。   他怀着侥幸把话说完,窗外突然一声雷响,冯都和皮修两人隐隐约约都感觉这两者有什么因果联系。   皮修:“……”   皮修:“!”   自己估计是在天道的重点名单上,天道会实时抓取自己的发言,只要自己的发言字段包含了“天道”两个关键字节就被重点标记。   真有你的!   皮修气得剑指苍天恨不得再多问候两句,但手被冯都一把抱住扯了下来。   老鬼的脸笑得像二月的春花,紧紧抱着皮修的手臂道:“那老皮我们就说好了啊,天道都认了你可不能反悔,要我干什么你尽管说,别跟我客气。”   皮修大怒:“老子让你去死,你死不死?”   冯都一脸笑意:“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为难我!”   他已经死了几千年了,死得不能再死了,皮修果然是他的好兄弟,虽然他抽烟、喝酒、打架,但是他还是自己的好兄弟!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对着电脑一阵操作,把这位吴彦兄弟的轮回转世扒了个干干净净,展示给皮修看。   这辈子吴兄弟刚刚十八,正处在黎明前的黑暗高三,就在京城八中准备即将到来的高考。又姓了吴,叫吴祖。   皮修瞅着,实在是不行,跟火云邪神一样,和上几辈子的吴秀才差了不知道多少,也不知道贾素珍见到他能不能认出来。   “真是他?”皮修皱眉,“我看着长得不太像。”   冯都一摆手:“证件照都是这样的,再好看的人也给你拍丑了。更何况哪有人投胎还能跟上辈子长得一模一样的?长这样就不错了,我还见过一个上辈子貌美如花,下辈子就貌若无盐的。”   他又看了眼站在一边的文熙,小声说:“当然了,像文熙这么好看的,改变样貌就太浪费了,送他去投胎的时候我会提前打声招呼,保证下辈子也长这样。”   皮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端着桌上的冷水一饮而尽就要往出走。   “老皮。”冯都突然出声,叫住了已经拉开门的皮修。   皮修回头看他。   冯都却是一脸正经地说:“死因不一般,魂魄寒气重,尸骨应当是同极寒的东西放在一起,你留着他没什么不好的。”   皮修顿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带上门走了。   文熙跟在后面想问又不敢问,临到电梯门口的时候被皮修一把塞进了玉观音里。   两个人打车回了饭馆,刚迈上楼梯换,了现代人衣服的贾素珍就跟了上去,她梳洗干净化了淡妆,比开始古人的样子正常了不少。   “皮老板——”贾素珍话还未说完,怀里就被塞进一沓纸。   皮修热得不耐烦:“自己看。”   “多谢!”贾素珍再一次血泪盈眶。   她满心欢喜地走了,皮修自觉功德已经到账一半,心里松快不少,将玉观音往桌子上一放,叫文熙出来。   文熙脚一落地,就忍不住问:“方才冯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换了个台,从狗血电视剧换成了动画片,连声音也调到了最小。   皮修伸手捏着他的后颈强迫他抬头:“我之前让你想的事情,记起来了吗?”   皮老板遇见文熙的时候,正是吃完饭遛弯顺便扔垃圾的时候,他刚站在分类垃圾桶前面,手一扬,把垃圾扔桶里了,一个白玉坛子掉自己怀里了。   皮修是头能开运聚财的貔貅,他抱着那白玉坛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寻思自己就算再能招财进宝也不至于天降横财直接往怀里撞吧?   难道偏心的天道终于开眼,知道谁才是她亲儿子了?   皮老板举着坛子看了两眼,想起店里的猴精服务员毛手毛脚地打破了个咸菜坛子,这白玉的质地不错,正好可以顶上。   只是这坛子有点邪气,应该是有人在上面下了封咒,让这坛子里面的东西不得转世。这种腌臜事皮修见多了,一般被封的不是倒霉蛋就是黑心鬼。   他想了想伸手在坛子上一抓,将那咒符直接撕下来捏成了灰。   不管坛子里面是什么东西,这坛子他要了,到手的泡菜坛没有送出去的道理。   可咒符刚刚成灰,他就闻到了这坛子上淡淡的饕餮的味道。   饕餮,百年经济大案逃犯,犯下诈骗、抢劫多起罪行。皮修深受其害,他的多年积蓄连着睡觉的山一起被饕餮骗走了。   他瞪着坛子突然手抖,心想该不会是这杀千刀的在外面被人宰了,被做成泡菜了吧?   钱还没还就想死?   皮老板把坛子打开,一股浓香从里面飘了出来,虽然饕餮的味道更浓了,但他却眉头一松,确定这里面不是饕餮。   不过这外面封了一层咒符还不够,坛子里面还搞这些旁门左道的,把人的骨头泡着锁魂,也不知道是有多大仇。   他把坛子放地上,伸手敲了敲坛壁叫魂:“有神志就出来说话。”   半晌坛子里都没有动静,皮修有些不耐烦,直接伸手将那点快要消散的魂魄抓了出来,一身白衣、头发披散的书生就被他提在了手里。   文熙悠悠转醒,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觥筹交错富丽堂皇,香车宝马风月无边,他还是文家的幺儿,京城里一呼百应的头号纨绔。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面前的男人凶神恶煞的模样,比他见过的远征将军还要骇人几分。   眼前一片红光闪过,尘封的记忆被翻开,官兵冲入家中抄家的场景浮现眼前,面前人的脸同那些凶恶的嘴脸重叠又错开,文熙顿时挣扎尖叫起来。   皮老板一只手指就让他闭嘴安静下来。   除开坛子里浸入骨的浓香,这书生身上还有定魂香和饕餮的味道。皮修仔细嗅了嗅,脸色阴沉下来。   “你身上怎么有饕餮的味道?”皮修捏着这书生好看的脸逼问,“告诉我饕餮在哪里,下辈子保证你能投个好胎。”   也许皮老板长得太凶,手上的力气太大,这书生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脑袋一垂晕了过去。   要不是皮老板当机立断把人又塞进坛子里,抱着坛子全力狂奔回店里给点了定魂的香,这书生早就魂飞魄散了,现在哪里还能坐在自己的沙发上看电视?   皮修见文熙又不说话了,伸手一扯他脸颊边的散发,漫不经心地说:“你刚醒,不知如今是何世,需要时间适应,我就让你好好想想,只是你这电视剧都看了一打,书也看完了一柜子,高考卷子都做了两套,也应该适应了吧?”   文熙还是不说话。   “说话。”皮修淡淡道,“别让我生气。”   “适应了。”文熙说着冲皮修谄媚一笑,变了个人一样软声说,“您只管问,只要我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皮老板“哼”了一声,心想着文熙还算识相,没有白费自己那点吊魂续命的宝贝。   “只要你告诉我饕餮在哪里,等今年天凉下来,我就送你去投胎,保证你下辈子一生锦衣玉食、富贵平安。”   文熙一怔,问:“为什么要等天凉?”   “因为夏天太热,你得留下给我降暑。”皮修看了眼电视里的天气预报,皱眉,“明明才五月怎么就这么热。”   文熙气笑了,但在皮修看过来的时候又立刻伏低做小说:“饕餮乃奇兽,我不曾见过。”   “它自然不会化作兽形出现在人前,饕餮那个丑东西最喜欢披着好看的人皮在人世招摇撞骗。”皮修不屑地骂了两句,又问,“你可曾见过胃口特别好的人?”   文熙追问:“胃口特别好?好到什么程度?”   “一口气能吃一头牛,你见过没有?”皮老板想了想,继续说,“再加五只鸡、六只鹅还有十条鱼。”   文熙:“……我不曾见过。”   皮老板眉头皱起,方才降下的体温似乎又升了起来,他靠近文熙的手臂,冰凉的气息让他冷静了下来。   文熙被他捏着手臂不敢动,心里有怒,脸上还要做出一副笑脸,体贴地问:“这样您舒服点了吗?”   皮修点了点头,依旧追问:“当真没有见过?”   “没有。”文熙回答得肯定。   皮修:“那为什么饕餮要给你定魂吊命?如果不是他为你定魂,你被封在那坛子里早就魂飞魄散了。”   “我也不知。”文熙摇头。   “那你究竟是怎么死的?姓甚名谁,告诉我,我自己去查。”皮修盯着他的眼睛,“如若你不说,我用点别的法子照样也能知道,只不过……”   “我当真记不清了。”文熙脸白了白,冲着皮修一笑,“我自然是不敢骗您的,只是现在我脑袋里的东西都混在一起,魂魄也不完整,只记得自己姓文,从前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别的都不记得了。”   皮修眉头一皱,正欲再说,便听见门口的珠帘被拨响。   “老板,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珠帘后的猴精声音有点颤抖,生怕自己打断了老板的正事,壮着胆子又说:“需不需要我给您端上来?”   过了一会儿声音传来:“不用,我这就下去。”   猴精这才如蒙大赦地告退下楼去。   皮修看了一眼。   文熙头一次下楼,只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但是等他看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倒是同他还是文家幺儿的时候一样。   他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脸上却一片平淡,老老实实跟在皮修身后。等他站到桌边一看,桌子上的碗筷都已经摆好了,除开皮修的玉筷金碗,其余人都是普通的瓷碗木筷。   他算了下数目,发现并没有自己的碗筷,就连座位也没有。   他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便看见有个小厮端着一碗药过来结结巴巴叫了声:“老……老板,药……药熬好了。”   皮修看了眼,又叫这孩子去拿个勺子来。   文熙被他带着坐在身边,加宽的宝座垫着厚厚的棉坐垫,坐垫上面又铺了层麻将凉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坐上去的感觉倒是新奇,文熙摸着身下模样奇怪的凉席想,如果这竹子块换成玉石估计能更凉快一点。   可他看了眼身边人的体型,又想着换成玉石的话,身旁这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人一坐就全碎了,倒是暴殄天物。   那孩子拿了个瓷白的调羹过来,皮修将那碗药推到文熙面前:“这是给你固魂的药,喝了。”   文熙没动那药,反倒是瞧着皮修面前的饭菜新鲜。   文熙看了眼皮修面前的菜,多是豆腐青菜这种素淡的东西,同他本人的形象格格不入。这种凶神恶煞的人应当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才对,怎么跟个和尚一样?   他又看着那群店里的伙计们面前漂着红油还有大块肉的菜说:“怎么你同他们吃的不一样?”   皮修舀了口豆腐吃下肚:“因为吃这些凉快。”   他见文熙不喝药只盯着自己吃饭,皱眉正想说看什么看,可又念及他封在坛子里几百年没见过光,估计是想吃又不好开口。   皮老板放下筷子,将那碗药端起来凑到文熙嘴边:“先喝药,喝完再吃饭。”   文熙看他:“我这个样子能吃饭吗?”   这个问题发人深省,整个饭厅顿时安静下来,皮修的脸色黑了下来,直接把碗抵在文熙嘴边,恶声恶气说:“喝!”   行吧,喝就喝,反正也不能再死一次了。   文熙就着皮修的手喝药,味道让他一度怀疑这是不是一碗毒药,最后一口喝完就咳得撕心裂肺,恨不得全部都吐在皮修身上还给他。   “喝这么快干什么?”皮修拍着他的背,心想这要是一下子咳死了,自己要去哪里再找个这么合心意的冰枕来。   见他咳得直发抖,皮老板忍不住问端药来的小结巴:“这药是你看着煎的?”   小结巴惊恐点头:“是……是我守着煎的。”   文熙咳了一阵缓过神来,坐直了说:“我没有想到会这么苦。”   “真这么苦?”皮修心想自己也喝过,怎么感觉没这么苦,他不信,拿着碗将剩下一点药喝进嘴里,没过一秒就喷了出来。   文熙:“……”   皮修恼羞成怒,把碗猛磕在桌子上,冲着盯着自己看的众人吼了一声:“都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饭吗?吃饭!”   坐下的伙计都开始吃饭,低着头不敢看老板第二眼。   文熙坐在一边心情复杂,想笑但是不能笑,可是他真的很想笑,只能忍着抽了一边的餐巾纸递过去让皮修擦擦嘴。   皮老板被一口苦药呛得心浮气躁,身上又热起来。   小结巴站在一边吓得说不出话来,颤颤巍巍问:“老……老板,要不要给文熙上一副碗筷,刚刚他不是说要吃……吃饭的吗?”   文熙边用手给身边的皮修扇风边冲那小结巴说:“那就麻烦你帮我拿副碗筷来吧。”   “拿那副柳木的来。”皮修转头嘱咐。   千年的柳木放过的饭食,文熙就能吃。   因为喝了定魂药的关系,文熙原本有些透明的魂体已经同常人无异。   文熙:“方才那药虽然苦,但喝下去之后我觉得舒服多了。”   皮修问:“那破玉观音呢?”   “在袖子里。”文熙问,“要我拿出来吗?”   皮修摇头:“先拿着吧。”   小结巴拿了碗筷来摆在文熙面前,这才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吃饭。一口一口跟猫儿吃食一样,吃一口还看皮修这边一眼,不经意对上了文熙的眼睛又马上低头扒饭,看得文熙想笑。   皮老板吃素,文熙也只能跟着他吃素。   不过吃了两口文熙就忍不住问:“他们吃的是什么?”   “想吃?”皮老板反问。   文熙矜持着没说话,皮修也不急,又舀了勺小葱拌豆腐吃进嘴里,总觉差了点肉味。   “想吃也没问题。”皮修放下筷子看他,“只要你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他,跟他有什么关系,别说是这些菜,你想吃什么我都能让他们给你做。”   文熙眉头一皱,作势捂头说:“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   “那就饿着,反正你不吃也饿不死。”皮修擦干净嘴,一把将人拉起来,“上楼去,你们吃完把这里收拾干净,今天晚上可以开始准备夜市了。”   “老板。”坐在皮修左下手的青年突然站起身,“明天有您的客人要来。”   皮修脚步一顿,摆了摆手:“知道了。”   眼见着老板和那书生上楼了,小结巴才壮着胆子问身边的猴二:“猴……猴二,那个书生同老……老板什么关系啊?”   “这你都不知道?老板不是给你书让你学了吗?”猴二一脸嫌弃,“怎么说话结巴脑子也不好使。”   小结巴脸顿时白了。   “快点吃饭,吃完了干活!”   突然一声低喝让猴二把想要说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他看了眼发声的男人,见那张被疤痕贯穿的美人面阴沉,顿时打了个冷战不敢说话了。   楼上的文熙又躺在了自己最喜欢的位置上看电视,皮修脱了衣服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就见这书生正拿着今日自己给的玉观音摩挲,表情却有些奇怪。   “怎么?这么喜欢我送你的东西?”皮修走近,随手将毛巾搭在沙发背后,俯身将那尊玉观音从文熙手上抽出来看了看,实在没看出哪里特别来。   文熙坐起身,冲着皮老板假笑:“你送给我的第一样东西,当然喜欢。”   “花言巧语。”皮修冷笑一声,根本不信。   “刚刚那么多人都是你的伙计?他们都不是人?”文熙仰头问,“我看有几个手长背驼,长得像猴子,他们是不是猴子精?”   “嗯。”皮修也不否认,换电视频道,懒洋洋地说,“一共五个猴子精当服务员,猴一二三四五,还有那个给你端药的小结巴,他也是服务员。”   文熙疑惑:“那个小结巴也是猴子精吗?我看不出来。”   “他不是,他是扫把精。”皮修一指角落里的扫把,“就是那个扫把精,这几年才化成了人形,年纪小,估计是化形的时候受了点苦,说话结结巴巴的。”   文熙奇怪:“你怎么会收一个扫把精?”   这可不是什么祥物,更何况这妖怪还开了个饭馆,最是讲究风水兆头,怎么好端端的还会收个扫把精?   “为什么不收?”皮修看他,“他一个人就能打扫整个饭馆的卫生,本体化形就会的法术比扫地机器人都管用,更何况他吃得又少又不多事,不收他我才是有毛病。”   文熙微微点头:“这样说倒是无可厚非。”   “觉得他扫把的根脚不吉利?”皮修挑眉,“你们人类就是这样,瞎讲究。”   文熙不接他的话,转而问:“我看着还有三个人,那个叫住你的账房又是什么精怪?”   “算盘精。”皮修道,“另外两个,脸上有疤的鲛人是任骄,还一个长得不咋地的狐狸是仇伏,是我的厨子。”   文熙看他:“你怎么什么都告诉我,不好奇我为什么问这么多吗?”   皮修冷笑一声,伸手捏着文熙的下巴晃了晃:“看在你今天听话的分上,告诉你这些也无所谓。更何况你知道也做不了什么,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我真的没有见过你说的饕餮,是不是你弄错了?”文熙垂着头放软了声音说,“我就是个普通人,怎么会见过传说里才有的神兽。”   皮修挑眉:“不是说记忆一片混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吗?”   文熙语塞,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个时候又这么聪明?   文熙直直看着他黄色的眼睛,恐惧又在心里蔓延。   “我可没有见过哪个普通人死了还被封在坛子里不让托生的,更何况又是沉檀香粉又是封魂咒,两层东西加在一起,能封你到魂飞魄散。”   文熙一下扭头挣开他的手,揉着自己的下巴说:“不过是从前家里出了祸事,连带着我也一起受过而已。”   “怕不是一般的祸事吧。”皮修扯了扯他身上的白衣,“白麻衣,你是在给家里人戴孝?”   文熙不说话了。   “我对你活着时的生活没有兴趣,我就想知道你怎么和饕餮产生关系的。”皮修冷笑一声。   “你究竟是他的什么人?”文熙看他,“可我当真不知道他是谁,也没见过,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是他的什么人?”皮修笑了笑厉声道,“我是他的债主!”   文熙被“债主”两个字震得一愣,看着皮修喃喃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你找他去,拘着我干什么。”   刚来这里的时候他不是没有闹过,想要下楼想要逃,可是就连门口那珠帘他都掀不开,没有皮修的允许,他哪里都去不了。   “拘着你?”皮修骂了句,“你刚醒那样子,真放你出去,稍微一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