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江南三部曲)

人面桃花(江南三部曲)
作者: 格非
出版社: 上海文艺
原售价: 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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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32144020

作者简介

格非,中国当代实力派作家,清华大学教授。 1964年生于江苏丹徒;1981年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留校任教;2000年获文学博士学位,并于同年转入清华大学中文系任教。 从1987年发表成名作《迷舟》开始,迄今已创作出版长篇小说Ⅸ敌人》、《边缘》、《欲望的旗帜》以及“江南三部曲” 《人面桃花》、《山河入梦》和“春尽江南》;中短篇小说集《迷舟》、《唿哨》、《雨季的感觉》、《青黄》、《戒指花》等。另有论著和散文随笔“小说艺术面面观》、《小说叙事研究》、《格非散文》、《塞壬的歌声》、《文学的邀约》等多部。 格非属于擅长对文学、社会、历史等问题做深入思考的学者型作家。他的作品具有坚韧、优雅、准确、睿智等特质,在中国当代文坛独树一帜、风格鲜明;曾获得“2004年度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杰出成就奖”、“2004年度长篇小说排行榜”第一名、“第二届21世纪鼎钧双年文学奖”、“第三届中国图书势力榜”文学第一名、《新京报》“201 1年度文学类致敬图书”等多种文学奖项。其作品被翻译成英、法、意、日等多种文字在国外出版。

内容简介

父亲从楼上下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只白藤箱,胳膊上挂着枣木手杖,顺着阁楼的石阶,一步 步走到院中。正是麦收时分,庭院闲寂。寒食时插在门上的杨柳和松枝.已 经被太阳晒得干瘪。石山边的一簇西府海棠,也已花败叶茂,落地的残花久 未洒扫,被风吹得满地都是。 秀米手里捏着一条衬裤,本想偷偷拿到后院来晒,一时撞见父亲,不知 如何是好。 她已经是第二次看见衬裤上的血迹了,一个人伏在井边搓洗了半天。几 只蜜蜂嗡嗡闹着,在她身前身后飞来飞去。蜜蜂的叫声使她的担忧增加了。 她觉得肚子疼痛难挨,似有铅砣下坠,坐在马桶上,却又拉不出来。她褪下 裤子,偷偷地用镜子照一照流血的地方,却立刻羞得涨红了脸,胸口怦怦直 跳。她胡乱地往里塞了一个棉花球,然后拉起裤子,扑倒在母亲床上,抱着 一只绣花枕头喃喃道:要死要死.我大概是要死了。她的母亲去了梅城舅姥 姥家,卧房空无一人。 现在的问题是,父亲下楼来了。 这个疯子平时很少下楼。只是到了每年的正月初一,母亲让宝琛将他背 到楼下厅堂的太师椅上,接受全家的贺拜。秀米觉得他原本就是一个活僵尸 。口眼歪斜,流涎不断,连咳嗽一声都要喘息半天。可是,今天,这个疯子 ,竟然腿脚麻利、神气活现地自己下楼来了,还拎着一只笨重的藤条箱。他 站在海棠树下,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来擤鼻涕。难道说他的疯病一 夜之间全好了不成? 秀米看见他带着箱子,似乎要出远门的样子,无意问又瞥见手中衬裤上 棕褐色的血痕,一时心慌意乱,便冲着前院大叫起来:宝琛.宝琛!歪头宝 琛……她在叫家里的账房,可惜无人应答。地上的花瓣、尘灰,午后慵倦的 太阳不理她;海棠、梨树、墙壁上的青苔,蝴蝶和蜜蜂,门外绿得发青的杨 柳细丝、摇曳着树枝的穿堂风都不理她。 “你叫唤什么?!不要叫。”父亲道。 他缓缓转过身来,把那脏兮兮的手绢塞人袖内,眯缝着眼睛瞅着她,目 光中含着些许责备。他的嗓音像被砂纸打磨过的一样,低沉而喑哑。她还是 第一次听见他和自己说话。由于终年不见阳光,他的脸像木炭一般焦黑,头 发如飘动的玉米穗,泛出褐黄。 “你要出门吗?”秀米见宝琛不在,只得稳了稳心,壮起胆子来问了他 一句。 “是啊。”父亲说。 “要去哪里?” 父亲嘿嘿笑了两声,抬头看了看天,半晌才道:“说实话,这会儿我也 还不知道呢。” “你要去的地方远吗?” “很远。”他脸色灰灰地支吾了一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宝琛,宝琛,歪头宝琛,死狗宝琛……” 父亲不再理会她的叫声。他缓缓走到秀米的跟前,抬起一只手.大概是 想摸摸她的脸。可秀米尖叫了一声,从他的手底下逃开了。她跳过竹篱,站 在菜园里,歪着头远远地看着他,那条衬裤在手里绞来绞去。父亲摇摇头, 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像灰烬,又像石蜡。 就这样。她看着父亲提着箱子,佝偻着背,不紧不慢地出了腰门。她的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心头怦怦乱跳。不过,父亲很快又踅了回来。水獭似的 脑袋从门外探进来,似笑非笑,一脸害羞的样子,眼睛东瞅西看。 “我要一把伞。”他小声说,“普济马上就要下雨了。” 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当时她并不知道。秀米抬头看了看天, 没有一朵云,蓝幽幽的,又高又远。 父亲从鸡窝边找到了一把油布伞,撑开来。伞面已让蛀虫吃得千疮百孔 ,伞骨毕露,再合上,抖一抖,就只剩下伞骨了。他犹豫了一会儿.将破伞 小心翼翼地支在墙边,提起箱子,倒退着走了出去,就像是担心惊扰了什么 人似的,轻轻地带上门。两扇门都合上了。 秀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将裤子搭在篱笆上,赶紧绕过花廊,到前院 去叫人。宝琛不在,喜鹊和翠莲也不在。这疯子真的会挑日子.就像是和一 家老小商量过的一样,堂前、厢房、柴屋、灶膛,就连马桶帘子的后面也找 遍了,就是寻不出半个人影来。秀米只得穿过天井,来到大门外,四下一望 ,已不见了父亲的踪迹。 她看见隔壁的花二娘正在门前的竹匾里晒芝麻,就问她有没有看见父亲 ,花二娘说不曾看见。秀米问她有没有看见喜鹊和翠莲,花二娘又说不曾看 见。最后她问起宝琛来,花二娘就笑了:“你又不曾让我看住他,我哪里知 道。” 秀米正要走,花二娘又叫住她道:“你家老爷不是锁在阁楼里了吗.如 何出得了门?”秀米说:“我也不知他如何能出来,嗨,反正走了就是了。 我是看着他从腰门出去的。”花二娘也有点急了,“那要赶紧央人去找。他 这样昏头昏脑的人,要是一脚踩到茅坑里淹死了,也是白白地送了性命。”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