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崇文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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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张晓风散文精选(青少版)
ISBN: 9787540343859
春之怀古 春天必然曾是这样的:从绿意内敛的山头,一把雪再 也撑不住了,扑哧的一声,将冷面笑成花面,一首澌澌然 的歌便从云端唱到山麓,从山麓唱到低低的荒村,唱入篱 落,唱入一只小鸭的黄蹼,唱入软溶溶的春泥——软如一 床新翻的棉被的春泥。 那样娇,那样敏感,却又那样混沌无涯。一声雷,可 以无端地惹哭满天的云;一阵杜鹃啼,可以斗急了一城杜 鹃花;一阵风起,每一棵柳都吟出一则则白茫茫、虚飘飘 说也说不清、听也听不清的飞絮,每一丝飞絮都是一株柳 的分号。反正,春天就是这样不讲理、不逻辑,而仍可以 好得让人心平气和。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满塘叶黯花残的枯梗抵死苦 守一截老根,北地里千宅万户的屋梁受尽风欺雪压犹自温 柔地抱着一团小小的空虚的燕巢。然后,忽然有一天,桃 花把所有的山村水廊都攻陷了。柳树把皇室的御沟和民间 的江头都控制住了——春天有如旌旗鲜明的王师,因长期 虔诚的企盼祝祷而美丽起来。 而关于春天的名字,必然曾经有这样的一段故事:在 《诗经》之前,在《尚书》之前,在仓颉造字之前,一只 小羊在啮草时猛然感到的多汁,一个孩子在放风筝时猛然 感到的飞腾,一双患风湿痛的腿在猛然间感到的舒活,千 千万万双素手在溪畔在塘畔在江畔浣纱的手所猛然感到的 水的血脉……当他们惊讶地奔走互告的时候,他们决定将 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状,用一种愉快的耳语的声音为这季节 命名——“春”。 鸟又可以开始丈量天空了。有的负责丈量天的蓝度, 有的负责丈量天的透明度,有的负责用那双翼丈量天的高 度和深度。而所有的鸟全不是好的数学家,他们叽叽喳喳 地算了又算,核了又核,终于还是不敢宣布统计数字。 至于所有的花,已交给蝴蝶去数。所有的蕊,已交给 蜜蜂去编册。所有的树,已交给风去纵宠。而风,也早已 交给檐前的老风铃去一一记忆、一一垂询。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或者,在什么地方,它仍然是 这样的吧?穿越烟囱与烟囱的黑森林,我想走访那踯躅在 湮远年代中的春天。 秋天·秋天 满山的牵牛藤起伏,紫色的小浪花一直冲击到我的窗 前才猛然收势。 阳光是耀眼的白,像锡,像许多发光的金属。是哪个 聪明的古人想起来以木像春而以金像秋的?我们喜欢木的 青绿,但我们怎能不钦仰金属的灿白? 对了,就是这灿白,闭着眼睛也能感到的。在云里, 在芦苇上。在满山的翠竹上,在满谷的长风里,这样乱扑 扑地压了下来。 在我们的城市里,夏季上演得太长,秋色就不免出场 得晚些。但秋天是永远不会被混淆的——这坚硬明朗的金 属季。让我们从微凉的松风中去认取,让我们从新刈的草 香中去认取。 已经是生命中第二十五个秋天了,却依然这样容易激 动。正如一个诗人说的。 “依然迷信着美。” 是的,到第五十个秋天来的时候,对于美,我怕是还 要这样执迷的。 那时候,在南京,刚刚开始记得一些零碎的事,画面 里常常出现一片美丽的郊野,我悄悄地从大人身边走开, 独自坐在草地上,梧桐叶子开始簌簌地落着,簌簌地落着 ,把许多神秘的美感一起落进我的心里来了。我忽然迷乱 起来,小小的心灵简直不能承受这种兴奋。我就那样迷乱 地捡起一片落叶。叶子是黄褐色的,弯曲的,像一只载着 梦的小船,而且在船舷上又长着两粒美丽的梧桐子。每起 一阵风我就在落叶的雨中穿梭,拾起一地的梧桐子。必有 一两颗我所未拾起的梧桐子在那草地上发了芽吧?二十年 了,我似乎又能听到遥远的西风,以及风里簌簌的落叶。 我仍能看见那些载着梦的船,航行在草原里,航行在一粒 种子的希望里。 又记得小阳台上黄昏,视线的尽处是一列古老的城墙 。在暮色和秋色的双重苍凉里,往往不知什么人加上一阵 笛音的苍凉。我喜欢这种凄清的美,莫名所以地喜欢。小 舅舅曾带着我一直走到城墙的旁边,那些斑驳的石头,蔓 生的乱草,使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长大了读辛稼轩的 词,对于那种沉郁悲凉的意境总觉得那样熟悉,其实我何 尝熟悉什么词呢?我所熟悉的只是古老南京城的秋色罢了 。 后来,到了柳州,一城都是山,都是树。走在街上, 两旁总夹着橘柚的芬芳。学校前面就是一座山,我总觉得 那就是地理课本上的十万大山。秋天的时候,山容澄清而 微黄,蓝天显得更高了。 “媛媛,”我怀着十分的敬畏问我的同伴,“你说教 我们美术的袭老师能不能画下这个山?” 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