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花城
原售价: 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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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原野记忆书
ISBN: 9787536092730
谢小灵,广东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一级。广东省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委员,广东省文学院签约作家,珠海市金湾区作协主席,《金土地》杂志主编,鲁迅文学院第32届高研班学员。广东科学技术职业学院教师。 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青年文学》《中国作家》《广州文艺》《四川文学》《散文选刊》《大家》《作品》《小说林》《星星》《草原》等杂志。诗和散文入选大学教材以及中国年度排行榜、年度最佳诗歌、年度散文排行榜等90多种选本。出版《长相思》《珠海的容闳》《芒果心》《微风的牧场》《河流在大海中重逢》《穿一双木屐走进寂荡的人生》等多部作品。其中不少作品被译成俄罗斯语、英语、日语等文字。曾获得首届广东省诗歌奖、丰子恺散文奖、《诗潮》2016年年度优秀奖、第二届杨万里诗歌奖全国大赛优秀奖。小说集《原野记忆书》获得广东省作家协会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精品创作选题扶持。
她的心迅速分解为三颗。第一颗心想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第二颗心紧接着说所有人都这样,我也不能重蹈覆辙——她不可以和别人遇到同样的如此下作、毫无新意的变心,对她是更加丧心病狂的打击。她的第三颗心分割成宝石,碎了一地,闪着七零八落、恶狠狠的光。原来其他女人受变心之苦,是痛不到她的,她平时所安慰他人的话,只是在那个场合应该说的话,现在轮到她遇到同样的事,她不允许自己告诉别人,她要让黑夜里发生的事,在黑夜中就消灭殆尽。她不要那个脏人靠近自己的身体,她感觉他脏,她身上原有的欲望像一场夏日的暴雨,迅速消失,就像头上的头饰、耳上的耳坠一样全被摘除,还像鱼鳞一样,被一把看不见的锋利的刀子从身上刮干净。 她只认一条天条,谁娶她,对自己的忠心得和一条狗媲美,且这条狗得是一条英俊的狗,有思想的狗,不能是土狗,也不能是四处游荡无所事事的流浪狗、走狗、退了休的哈士奇,他一定要是一条体面的、与人神似远胜于人大于人的狗,这都是不言而喻的。 在林檎果树下,我外婆穿着绸缎裙子,有一块光斑从裙子移到她的手上,她端起自己的手好像端一盆清水,她移动自己的手,光斑就在手臂上平移晃动,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六小姐”,她停止了和光的追逐,提着裙子往门外望,原来是村里东头的一个寡妇,她说今天来借几两米,我外婆不知道,人可以没有米,米还可以互相借,她抓起一个碗,把碗装得满满的,说,你就拿去吃好了。我外婆刚嫁到我外公家时,很惊讶地发现这村庄时不时就有人来到她的家,端着一个碗说借一碗米。她无缘饥饿的滋味,倒是有吃饱了胀气这种痛,她时不时要向父母申诉一番,父母对她说,你不吃饭就不能长高,要吃饭,把每一粒饭都吃到肚子里,如果你剩几粒饭,那你脸上会出几粒雀斑。 外婆家里三顿佳肴是来自饶平的蚝仔烙、宵米、宵鹅。她家还时常吃茯苓粉,茯苓不溶于水,像石灰一样在水里面冒出来,她父亲说,要吃,这是祛湿的,一湿百病就生。吃茯苓块更是像吃石灰。虽然知道慈禧太后爱江山也爱土茯苓,我外婆还是看见茯苓就想到石灰,眼睁睁吃石灰的感觉可不好,在这种时刻,慈禧太后也不能带给她多少鼓励,她觉得自己好在不是慈禧太后。她的父亲还带回了咖啡,还有可可粉,开始喝着大家都皱起眉头,但是不一会儿有一种香气散发出来,喝咖啡成了他们家与众不同的快乐消遣。外婆结婚以后,把咖啡带到自己的家里,丈夫也由此学会了喝咖啡。这原本是属于他俩秘密的欢乐,她想那个女人也许也像她一样端起咖啡杯子,一想到这情景,她全身的血管都沸腾起来。 (节选自《汕头,汕头》) 那天不到十一点,太阳明亮,我在学校。第三节课下课准备上第四节课时,有人来到我们教室,牵着我和弟弟的手,叫我们回去。那人走得很快,我的腿不停地大力迈开向前都很难赶上他。回到家里见妈妈坐在家里一处角落里,她太安静了。爸爸躺在床上,用我们没有见过的厚厚的黄色布蒙住了头。他们叫我们跪下来,我和弟弟都跪下来。不知多久,一位六十多岁的邻居告诉我们说,你们的父亲去世了。我没有听懂。有一口棺材,棺材上面周围的布是红色的,中间是黄色的布,爸爸的头部鬓角那里摩擦棺材板的声音有点沉闷,又有一点清晰。寿衣是蓝色的,很新,爸爸穿着时髦的时候,就像一张狼皮披在羊身上,配上这种绸缎的衣服,有着一种他从来没有过的文化高贵的气质。爸爸不虚荣,但是也不够自信。他永远穿着连他自己也心不在焉的衣服,头发都不梳好就冲出去。我经常看着他的梳子上剩下的头发,那些头发有些被主人抛弃的不知所措,还在热情地粘在梳子的各处。 大伯和叔叔们的动作稳定又慌乱,几个人用十厘米长的钉子一个又一个对准孔眼敲打钉好了棺材。四周摆放了几十根蜡烛,他们往棺材里面放入爸爸的时候,动作持续而稳定,我看不见父亲的脸,也看不见大伯和叔叔的脸,他们仿佛有一种执着的冷漠。钉子敲打了很久,盖棺材的时候人们把我带出了那间屋子。我听见了声音,但更多像是我耳朵里自己找来的一种声音,疲惫又冗长。甚至起落有节奏,宁静仿佛还有一种安抚人的力量。那时我尚未感到悲伤,已经需要一种像我父亲粗糙的大手那种触摸按摩,对肌肉有一种实实在在的安慰。我似乎是第二次遇到这样明晃晃的太阳。我胸口感到一阵燥热,好像太阳是我穿过的第一件衣服,一件这样炽热的衣服。 我听见了他的左边额头擦过棺材箱盒横板的咔嚓吱吱声。每次响起木材的敲打声,我就会想到当时爸爸在我身边。他脸上回旋着一种呼吸,我幻想着他伸出手从棺材里来抱我。他死的时候好像还有另外一个死,有一种死没有死够的幻觉。我能明显地感觉到爸爸对于棺材的尺寸有一些不满,他厌恶地感觉到这个棺材两个板子不结实或者钉子不牢靠,火气到一定程度爸爸会跳起来。 我的一种思维不合时宜地升了上来,爸爸将举起来大手打我。他依旧搞得清楚是非对错,他把那只大手打到我脸上了,但是他的胳膊肘好像也有微弱的碰撞棺材板的声音。我爸爸死的那年冬天,地面上天天在刮风,听着风打着空气的耳光。 他的高个子像有着悲伤的白色,一缕头发丝还有被子的纱线部分,我能够立刻认出那是他枕边那条水红色毛巾的一条线。说起水红色,现在我一点都不了解,从小我就喜欢这样很透明,现在看起来毁灭审美的水红色。那时水红色就像一个微笑令我着迷,现在水红色像一个屈辱的审美画师,我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低俗的审美观。 他就是安安静静地睡在他的棺材里,他的全职工作就是平躺着,躺在一片黄色的软绵的厚厚的布下面。布匹看上去光滑、柔软,父亲躯干有着冷漠的气质,他的冷漠和他平常的暴躁脾气有一种奇怪的对比。人已经死去了,死了以后冰凉得还有一些柔软,村里人说这种柔软表明他心没有恐惧。他躺在租来的冰柜里,四周满是跳动火苗的蜡烛,一缕缕的淡淡蜡烛气味,做了一个仪式。父亲在乐声中走到了村口,人们跪在那里哭泣,活人只能跪着哭。 (节选自《上午十一点》) 编辑推荐: 1、 作者谢小灵特别擅长细致入微地刻画人物心理,所选叙述角度巧妙独特,即便是篇幅受限的中篇,设置的情节颇为合理,跌宕起伏,语言也颇具特色,她用诗性的写法,细腻的笔触,从冷静的旁观者角度讲述各种人物的故事。 2、 如果从故事本身来说,它仿佛是虚拟的、想象的,但那些亦真亦幻、虚实相间的叙述,却可以看到人生的原生态,呈现出丰富的、复调的多样现实,深入灵魂深处的叩问,既描绘人世的普遍困境,也叙述出特殊的困境,具有非常透彻的精神力量。 3、 小说集中,很多篇章都具有结局的开放性。小说通过故事展现个体的人生存的可能性,探索人的生存困境,从而打破常规的写法使得作品获得立体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