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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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16607060
黄光耀,土家族,湖南湘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协重点作品扶持作家,发表各类文学作品三百多万字。 已出版长篇小说《无字审判》《争铁》《虎图腾》等。
第一章 血祭 1 公元1647年,按朝代纪年是为顺治四年,也即大 明崇祯皇帝在北京煤山自缢后的 第三年。这是一个历史纪年相对紊乱的年代,大顺政 权也已建立了三年。这一年的农历 二月,在武陵山地,似乎跟往常也不一样,因为发生 在细柳之城的那场血祭,像惊蛰的 雷声震颤着容美大地。那时节,正值万物复苏、大地 开始泛青的时候,龙溪江岸已是草 长莺飞、草绿柳长。按理说这时节不宜牺牲。但是二 月上九日这天,土民们即使再忙也 是要去看看热闹的,因为这天要在细柳城杀人!这血 祭一年仅此一次,土民们不看白 不看! 实际上公元1647年的这场血祭,土民们不仅只是 看客,也是参与者。因为这血祭 并非只是破解天意那么简单,更深的一层意义在于, 用来血祭的人是反贼叶墨的父亲, 这血祭也便有了杀一儆百、以做效尤之意。而在司境 的祭祀中,大凡牺牲的祭品多是鸡 血、牛头、猪头或者羊头,用人头做祭品的应该是非 常之年的非常之举。 这一天,土民一早起来,便扑爬翻天地赶往细柳 城。路远的,多半是三更半夜起 床,眩三喝四的,举着松明子火把而来;路近的也是 蒙蒙亮早起,随便揣几个糍粑,亟 亟地上路。而黎明前又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看热 闹的土民怕路上寂寞,也便养成一 个习惯,一路唱着歌去。歌是山歌,且又多是原始、 粗野的山歌,这时山歌就会沿着容 美的官道和龙溪江岸此起彼伏。因为这群人中,没有 一个不是唱歌的好手,他们自小就 扯开喉咙吆喝,只要喉咙一痒起来,就将整个心肝心 肺也扯出来唱。而做人祀祭品的又 多是犯事的土民,谁要是犯事还想活命就得比唱山歌 ,而且要一个一个地比、一个一个 地唱,直到最后一人胜出方能活命。这习俗沿袭了千 百年,虽不是土民们喜欢唱歌、舞 蹈的佐证,但至少也说明土民们一路拼命歌唱的最原 始的动力了。 这天,从司城出发的土民为了抢到一个好位,天 刚蒙蒙亮时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出 发。来到土碧寨时,才刚刚看得清人影,却见土碧寨 旁的官道上,几个寺庙的高僧和真 武观的道士正围着一口漆黑的楠木棺材仔细打量。这 楠木棺材是土碧寨梅寨主为叶墨父 亲敛尸准备的。土民们都知道,这棺木用的是一棵四 合围粗的大楠木雕凿而成,此谓独 棺。这时大家都涌过来打量,啧啧称赞不已。只听梅 寨主大喝一声:“起棺!”十几个 汉子就抬起楠木棺材,朝着细柳之城大步流星而去。 细柳城在通往司城的官道边,距中府八里,是为 土司旧城。春天一到,细柳城河 边的柳枝就发了芽,吐了绿,齐刷刷一河岸都是一派 生机勃勃的景象。城外有一沙滩, 沙滩上有一巨石,巨石赤墨光滑,凸凸凹凹,深浅有 致,是为行刑之石。传说这石头过 去是一块白石,是巴人祖先廪君魂化白虎后的白骨所 化。一开始,传说这石头雪白无 垠,没有一点异色、杂质,日光一照,反射的光芒就 像道道灵光,熠熠生辉。因而只要 土民见到灵光者,一年会无疾,五谷会丰登。但是这 白石由于是廪君白骨所化,这白石 只有吸取足够的天地精气之后才能光芒四射,可是岁 月的苔痕早已封去石头的光泽,那 灵光便不再出现。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有一明人得知 了这一天意,说是只有血祭才能使 石头光芒如初、灵光再现。只因田氏鼻祖的缘故,这 血祭之后便有了定制:日期为二月 初九,时间为午时三刻,只有在人皮鼓三响、牛角号 三响、火铳三响之后,才能开始血 祭。日月经轮,也不知过了几世几劫,由于这白石吸 收了人之血色、腥味和晦气,也便 渐渐发红,随即又由赤红渐渐地变暗,乃至乌黑,显 然是被人血污染了的缘故。也不知 从哪朝哪代开始,凡容美杀人都来这里,细柳之城也 便渐渐地演变成一处刑场了。 对歌从一上路就开始了,到了细柳城的沙滩似乎 也没有停歇的时候。龙溪江就被唱 得欢笑起来,八峰山就被唱得癫狂起来。当然更癫狂 的是人了,只要一对歌,立马就会 对出地域界限、男女界限,然后一个地方的帮一个地 方的腔,一个寨子的帮一个寨子的 忙,歌声便如稻浪、水浪、峰浪,汹涌而来又汹涌而 去;而男女对唱开始的时候,阵势 又开始变化了,女的一堆、男的一堆,竞争尤为激烈 ,这便不再是浪尖对垒的闪巅戏, 而是隔岸幽谷的偷情曲,总之是见哪边弱了,帮腔的 就倒向哪边,就像风过之处稻浪翻 香,没有了一定的地域界限、性别界限,只有了余音 绕梁、回味无穷,这歌也便自然而 然地对了下去,一直对到午时来临、血祭开始的时候 ,土民们才会戛然收住歌喉。不 然,大家干吗非得在烈日下傻乎乎地等上几个时辰呢 ?出门不就为了看个热闹么?对歌 是一出戏,血祭也是一出戏,都一样的好看哩。 血祭的道具都是从司城运来的,所以正午之前官 道上是最好的看点:十六个人抬 起大鼓,十六个人举起牛角号,十六个人扛起火铳, 便大摇大摆、威风凛凛地走来了。 跟随的总是一群顽童,在几十人中间穿来穿去。自然 ,最引人注目便是人皮鼓,那神鼓 一亮相,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像磁铁一样吸引过去。因 为只有到了人祀或者征伐的时候, 土民才能有幸见上神鼓一面,从而求得一年中最好的 兆头。相传这人皮鼓也是先祖廪君 魂化白虎后蒙皮铸制而成。这神鼓已有上千年的历史 ,据说比点在神龛前的千年油灯都 还要古老,是容美土司护神镇邪的三件法宝之一。这 面大鼓高约八尺,有正、反两面之 分,只有善恶之神的人皮才能补缀其上!而且为善之 神的人皮只可补缀正面,为恶之神 的人皮只可补其反面,如若补反,必有一事应验,不 是改朝换代,就是燃起狼烟。这时 候,人神之间的明人就会按照上苍的旨意,给容美一 个警示! 这天,日出东山之时,土司家族也冠盖相随,倾 巢出动。坐轿的坐轿,骑马的骑 马,随着一路马蹄之声缓缓向东而去。 细柳城的沙滩上,此时长长的围帐下,早已摆好 一长串藤条竹椅,共有百十余张。 一声令下,旁边的亲兵便齐刷刷地站起,手握长矛, 目不斜视,连大气也不敢喘。只见 一身官服、肃穆凛然的土司带领文武百官,和装束豪 华、罗裙依依的女人从车辇、马上 陆陆续续地下来,鱼贯而入。其中一位披着白色纱巾 雍容华贵的女人,怀抱着泪珠满面 隐隐抽泣的婴儿,从亲兵面前无声地走过。不用问, 她就是土司从土碧寨抢来的容美第 一大美女梅朵。梅朵抱着儿子也来参加血祭了,因为 天赐是这场戏的主角,少了他这血 祭也便少了主题和理由。 日光照射下来,一列威武的仪仗队将人群与行刑 台分开。幸好又是一个晴天。天 空中的阳光暖暖的,不见一点毒辣,将河岸边带黄的 杨柳也柔化了。粼粼的波光不再欢 笑。河鸟也一只只惊惶地掠过,不着一点儿痕迹。这 时行刑台已成为人们注视的焦点。 而当土司落座、百官就位之后,李管家腾地站起,便 斜视一眼,凛然宣布:“祭天开 始!” 烈日下,老梯玛手执檀香,一个弓步上前,虔诚 地望天而拜。梅朵生怕儿子的哭泣 惊扰了祭祀,忙将乳头塞进儿子口中。嗵的一声,人 皮鼓敲响,一道光芒自天而降,倏 地闪过人们的眼前,掠过梅朵的乳峰,天赐“哇”的 一声哭开了。 梅朵本能地一阵痉挛,疼痛如闪电般袭来,鲜血 和着乳汁便从她饱满的左乳一并喷 洒而出,就像一朵朵鲜艳欲滴的梅花,喷洒在儿子的 脸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于是和着 乳香渐渐弥漫开来……梅朵一怔,“哎呀”地大叫一 声,竟百思不得其解:这娃儿难道 也被神灵附体了么? 田沛霖惊呆了!他手一挥,鼓声戛然而止。那喷 泉一样的血乳立即停止了喷洒,丰 乳却还在汩汩地冒着热气。田沛霖惊惶地望了儿子一 眼,不明白这是否也是上天降下的 一个不祥之兆?此时那红红的乳头被儿子死死含在嘴 里,就仿佛草莓在舌尖之上轻轻弹 跳,渐渐地失去鲜润的色泽,最后又像乌泡一样,慢 慢暗淡下去。 这不是狼口吗?他一定是中邪了!不然这半年来 他为何总是大哭不止?田沛霖想 不明白。这哀哀的哭声为何一直延续到他梦里,使他 夜夜都梦见自己被白虎吞噬。当李 管家解梦说非血祭去邪不可时,他完全相信了!这便 带着家人前来血祭。只是他没有想 到,这法子不但不灵,反而弄巧成拙。这就用手捏住 儿子的小嘴,将那粒乳头硬生生掏 了出来,也“吱呀”地大叫一声。 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