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中国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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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天窗/中国专业作家散文典藏文库
ISBN: 9787503485374
李长春,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黑龙江省巴彦县人。1971年参加工作,在职42年,做过采油工人、公安干警、武装干事、杂志编辑、专业作家。
打猪草 吃腻了大鱼大肉的城里人,突然对野菜疯狂地痴 迷起来。去年夏天,我家附近的农贸市场,一斤普通 的苣荬菜竞售价十余元,且棵棵都是挺拔茁壮的老菜 。 不是夸海口,在我们老家一带,此类老菜除了荒 年之外只配做猪食。都市人吃猪食和都市狗拉人屎一 样,不知是社会的进步还是倒退? 农谚云:三月三,苣荬菜钻天。其实,在阳光充 足的地方,积雪一融化,苣荬菜就急不可待地蹿出地 面了。刚露头的苣荬菜,叶粉茎白微香淡苦,不但清 脆爽口营养丰富,据说还有提神祛火之功能,在青黄 不接的“苦春头子”,确实是农家难得的下饭小菜儿 。然而,正像乡亲们给所有的野菜下的定义那样:“ 当季是菜,过季是草。”苣荬菜也不例外。随着它们 的叶子渐渐变得铁青,特别是拔出梗来之后,味道就 骤变了,填进嘴里苦不堪言。恰在这时,柳蒿芽、山 韭菜、小根蒜等野菜也满山遍野起来,苣荬菜就自然 地从餐桌上退到了猪食槽子里。 小时候我打的猪草,实际上大多数采的就是这样 的苣荬菜。 采苣荬菜,是一桩苦差事。一手握镰一手提筐, 钻进密不透风的青纱帐里,头上太阳火辣辣地烤,脚 下露水湿漉漉地泡,弯腰弓背地东割一棵西割一棵, 既不能损坏庄稼,又要防备蚊虫的叮咬。往往一筐苣 荬菜采满,还没等往家里走就汗流满面腰酸背痛了。 然而,幸福和痛苦只是一种感觉。一开始,我压 根儿就没觉出苦来,原因是有位名叫萍萍的漂亮女孩 终日影子似的与我同行。看来,“男女搭配,干活不 累”,绝不仅仅是大人的经验之谈。 萍萍住在我家前院。她爸爸不知在城里说了几句 什么错话,就全家下放到我们村里了。 萍萍家不养猪,只养几只鸭子几只鹅,鸭子和鹅 也吃苣荬菜。她母亲和我母亲一商量,我们俩就结上 伴了。 萍萍一向不睡懒觉,每天太阳刚刚升起来,我家 门前定会准时飘起她银铃般的喊声:“小春哥,快走 哇!”我就会一骨碌从梦里爬起来,随便填进嘴里几 口什么,就拉着她的手上路了。萍萍的手又白又嫩又 灵巧,我割一把她总能割两把,自己的筐采满了就往 我的筐里搁。两只筐都装满了,我们也不急着回家, 而是坐在地头上边休息边讲故事。她让我讲乡下的故 事,我让她讲城里的故事。我的故事很快就枯竭了, 她的故事却像门前叮叮咚咚的小溪永远流不完。 从萍萍嘴里,我知道了城市很大很大:有马路汽 车、有高楼大厦、有公园影院、有机关商店。最让我 垂涎欲滴的是,在赤日炎炎的夏季,城市的大街小巷 竟到处出售着一种叫“冰棍”的东西。在此之前,我 只偷吃过一次屋檐下挂着的冰溜子。后来,妈妈警告 我说吃冰溜子要得大粗脖病,我就再没敢吃了。萍萍 说,冰棍比冰溜子好吃多了,脆脆的甜甜的,又解热 又解渴。说到这里,我们就感觉射在身上的阳光格外 毒口也格外渴,萍萍的脸上就禁不住泛起一层她那个 年龄不该有的淡淡的忧郁,长叹一声道:“唉——现 在要是有一根冰棍吃该多好哇!”我不知道怎样安慰 萍萍,就拉起她的手说,咱们还是快回家去喝井拔凉 水吧! 这时候,萍萍的母亲和我的母亲都下工了。她们 见我们遥遥地牵手而至,就相视一笑:“瞧,这两个 孩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将来咱们做个亲家吧!” 我们不知道她们做亲家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仍一 如既往没羞没臊地好。 可是,好景不长。那一天太阳已经升起一竿子多 高了,门前还没飘起萍萍的声音,我刚想出门去找她 ,母亲却气喘吁吁地闯进屋来,说萍萍肚子疼得厉害 ,队里又不给右派分子派车,几个小伙子实在看不下 去,就绑副担架抬着进城了。可咱们屯子离城里四十 多里地,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我不知道四十多里地到底有多远,只知道萍萍一 去就没有再回来。 母亲说,萍萍患的是阑尾炎,因在路上误的时间 太长穿了孔,结果没进手术室就死了。 死是什么?母亲含泪对我解释说,就是去了很远 很远的地方,永远不回来了。 萍萍走了,我仍一日两次地去打猪草。一样的活 计,没有萍萍在身边就变得很乏味很辛苦了。一连数 日,我天天朝着城里方向无声地呼喊:“萍萍回来吧 ,没有你打猪草好没意思呀……”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