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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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文子第三次做同样的梦了。自从到了 大都市生活，工作生活压力让他经常感到疲惫。可 是，每次下班回到家反而变得精神，常常失眠夜不 能寐。 昨晚单位开会到深夜，节目收视率下降严重， 领导下死命令要扭转局面。文子心里清楚，新媒体 发展来势汹汹，对传统媒体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扭 转局面已不是那么容易了。 散会回到家已是深夜，文子匆匆去洗了个澡， 发现地漏口依然有很多头发，他知道自己掉发已经 很严重了。睡前，文子服用了安眠药，睡梦中竟然 又梦到了那个场景，那是他童年刻骨铭心的一段经 历。 “刘大炮，滥杀无辜，罪大恶极……”虎坑镇 中心体育场露天主席台上，一个中年胖男人被五花 大绑捆着跪在地上，广场四周的高音喇叭尖锐地控 诉着罪犯的恶行。 台下人声鼎沸，几乎全镇的人们蜂拥来到体育 场，人们交头接耳，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对着台 上捆着的胖男人指指点点。 “哎哟哎哟，变这个卵样子啦，原来多神气。 ” “就是哦，关在牢里一年多了吧，斗来斗去， 手上有好多血债，今天估计要到头了。” “家里子女几个啊？父母是哪个啊？” “听说有一个女儿嗝……”大家议论纷纷。 一帮小学生们也被组织来到体育场，这不是他 们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宣判。这一年来，他们看着台 上各种胖瘦男人被押着捆着，目睹那些男子最后时 刻千奇百怪的表现：有的撕心裂肺哭喊，有的瘫软 在地不省人事，有当场裤管里往地上滴尿的，还有 仰天长啸哈哈大笑的…… 小镇喜欢看热闹的人们，每到这时候兴奋异常 ，绝不错过这难得发泄精力的良机，肆意让情绪在 拥挤的人群里亢奋，事后把大脑的想象力和语言的 绘声绘色发挥到了极致。 “文子，我们到台边上去看。”文子被同学光 砣子硬拉着挤过人群往主席台边走。 文子生性腼腆，不太爱说话，光砣子很活泼， 爱凑热闹。两个小学生之所以走得近，因为两人都 住半山排，又是同班同学。两人胆子很大，经常一 起干些让大人都诧异的事。所以，两人形影不离玩 在一起。 “文子快看快看，刘大炮口袋里有饼干！”光 砣子喊道。 文子踮起脚，趴在主席台水泥围栏边伸长脖子 ，看见跪在地上的刘大炮卡基布中山装口袋里，鼓 鼓囊囊塞满了饼干。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中国，孩子们最喜欢的 零食除了一毛钱七粒的糖果就是饼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