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独木舟译丛)

蝎子(独木舟译丛)
作者: [韩]金源一著李学堂译
出版社: 上海译文
原售价: 68.00
折扣价: 44.20
折扣购买: 蝎子(独木舟译丛)
ISBN: 9787532793396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金源一(1942—),韩国著名现代小说家,韩国艺术院会员。出生于日本殖民末期的朝鲜,幼年时期经历了朝鲜战争,之后他的父亲“越北”——从韩国逃亡朝鲜,这一系列的变故使他在成长过程中饱受歧视与孤立。这种沉重苦难的亲身经历以及对个体命运与社会环境之间的复杂关系的思考成为他日后作品中不可回避的主要命题。 1967年,金源一开始在《现代文学》发表作品,代表作有中短篇小说《暗夜之魂》《幻灭之路》《心狱》《悲伤记忆》《妈妈的星星》等,长篇小说《风与江》《冬天的山谷》《庭院深深》《长青松》《火祭》《家族》《蝎子》《为人之父》等。凭借这些作品,金源一几乎获得了韩国所有重要的文学奖项,并且于2012年获银冠文化勋章授勋。作家以其深厚的文学功底和深刻、犀利的现实主义文学风格,征服了一代代的读者,尽管韩国社会在近几十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金源一始终敲击着韩国社会最深层的痛点。"

内容简介

"【精彩书摘】: 1977年3月我来到密阳礼林里的奶奶家,并进了附近的礼林小学读书。学校在洛东江下游通往河南的大路对面,可以俯瞰密阳江的丘陵。入学仪式是妈妈带我去的。入学新生和他们的父母都穿着新衣服来的,只有我穿着连脚腕都盖不住的破裤子和破毛衣,妈妈穿着工作服。在运动场上的入学仪式结束后,妈妈跟我说:“妈妈要干活,得走了,在学校好好听老师的话,放学后直接回家。”妈妈留下我走了。妈妈从芹菜地里收完芹菜,装到推车上去三门市场卖。那天学校按四个年级分了班,我走进教室,从担任班主任的女老师那里拿到了新书。班里我个儿最高,便被安排到最后的座位上了。当时我来密阳还不到一个月,班里的孩子都不认识。 虽然那时学九跟我一个班,但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认识他。因为我个儿高,学九才记住了我。学九的话是对的,我既不认识班里的孩子,也无法与他们好好相处,休息的时候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们玩儿,我对学校生活不感兴趣。升到二年级,我仍是班里可有可无的学生。上课时间一直打瞌睡或是发愣,每当这时若被老师看见了,老师就“姜宰弼!”叫着我的名字,我魂不守舍地大声回答“到!”,惹得孩子们大笑。 “知道宰弼为什么没有父亲吗?他在一个大的房子里,那大房子就是监狱,说是因为杀人被关在那里。”前村比我大两岁的崔吉才在放学路上向孩子们散布谣言,那时候我也没有作声,因为吉才说得没错。 因为奶奶说杀了人坐牢也活该,这话在村里传开了。看了从沙边舅舅那儿来的信,妈妈也抱怨过:“虽说是赌气动了手,可张氏是就算没有法律制约也依旧善良的人,竟然脑震荡去世了!他给我介绍了豆腐工厂,要不怎么能做成豆腐买卖呢?江东家的突然失去丈夫,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可怎么活啊?”烽台山山村里只有江东家的不叫我妈狗毛家的而叫明姬妈。来到密阳后,大家都称妈妈宰弼妈或蔚山家的。我希望爸爸在监狱里永远不要出来,来密阳生活最好的事情就是看不到爸爸。不用挨爸爸的打已经很幸运了,不用看屠狗,也不用在半夜跟去公墓都是因为爸爸不在。现在谁也不会叫我“屠夫崽子”了。 上学放学都要穿过车流量很大的通往河南的路,曾经有过这样的事儿:有一天在放学的路上我听到背后发动摩托车的声音,一瞬间就想起了爸爸。我有种爸爸骑着摩托车跑过来拽我后颈的错觉。我飞快闪开,他想要避开我,但还是擦着我的肋骨过去了,书包被甩了出去,我失去了知觉,睁开眼时已经在医院了。奶奶在守着我:“就算摩托车主人肇事逃跑了你这样也算幸运了,你这孩子不愧是我们家长孙啊。”奶奶这样说着,我没有把听到后面摩托车声音以为是爸爸的事告诉她。肋骨断了三根,我在医院里住了十天,就缠着绷带出院了。学校的功课已经落下一个月,重新回到学校,学习也跟不上,上课的时候只是打盹儿。 奶奶在蔬菜大棚干临时工,妈妈在不同的季节做各种生意维持生计。“虽然这么拼命才挣这么点钱,但看不见你爸爸,多少苦都能受。”妈妈苍白的脸上充满了疲惫,却经常这么说。“就当他爸爸死了吧,多攒点钱咱们把以前卖出去的地再买回来。”奶奶对妈妈说道。她们俩的关系很好,连睡觉都舍不得,只是拼命干活。我放学回家时家里经常没人,就像在蔚山烽台山难民村里的时候一样,我总是孤单一人。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没有爸爸和明姬姐姐了,去首尔的姐姐仍旧渺无音讯。当我一个人坐在地板上发呆时,眼泪就会忍不住流下来,当时根本不知道那就是孤单。我对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一有时间就睡觉。“你个吃货,整天就知道吃睡。”奶奶总是这么骂我,我被骂得委屈就又哭。我觉特别多,那么一来就光长了个大个,同伴总是讽刺我为“傻子温达那是刚上四年级的时候,同伴们在魔岩十字路口的空地上玩扇洋画,我在那时可扬眉吐气了,和别的孩子比我胳膊长力气大,扇洋画的话十有八九能把对手的给赢过来。“光知道吃烤地瓜的温达原来擅长扇洋画啊!”吉才讽刺道。“我不吃烤地瓜。”我的话中带着哭腔。吉才接着问:“你妈妈不是卖烤地瓜的吗?”入秋以后,妈妈就拉着用油桶做的手推车到三门市场的入口处卖烤地瓜。像平常一样的话,我会把赢朋友的洋画还给他们,然后回家,但那天我生气了。“哥,你说完了吗?”我对比我大两岁的吉才说。“说完了,怎么样吧?”吉才一边说一边向我脸上吐唾沫。也许是太生气了,我的拳头不自觉地就出去了,虽然没怎么用力,吉才还是流鼻血了。在村中小伙伴面前丢脸的吉才抓住我的衣领向我扑来。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腰,腿一扣,不到一秒钟就把他推倒了。“我妈妈是卖烤地瓜的,你买过吗?”我骑在吉才身上举起拳头,直到吉才发誓再也不说那些话了才放了他。我把赢来的洋画扔在地上就往家走,在回家的路上才明白:原来自己还是挺能打架的啊,打过一架才明白打架也没什么特别的。两天后,四年级的学生打倒六年级学生的消息就在学校传开了。傻子温达生气的话就会像项羽将军一样,班里的同学也和以前不一样了,见了我都是躲着不敢看我。 似乎崔吉才跟他们在学校里以打架出名的同班同学杨达洙打小报告了,有人说杨达洙在操场练习少林寺拳法。下课后在教室打扫卫生的时候,杨达洙领着他们班同学出现在四年级的教室,正在打扫卫生的同学吓了一跳。杨达洙指着我说:“听说你小子挺能打啊,到密阳江白沙场露两手给我们看看吧。”提起打架,除了刚教训过吉才没有其他经验,我脸发红、心跳也加速起来。杨达洙比我还要强壮,“我先去那等你了。”杨达洙说着话,领着同学离开了教室。我的同学却炸开了锅:“四年级的学生招惹毕业班的大哥就是一个错误。”“即使打了也是输啊!你还是快回家藏起来得好。”“明天来学校也能见着他们啊,能躲到什么时候啊!”大家七嘴八舌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头像针扎一样痛,离外婆家近的话真想逃到外婆家去。 “我要去白沙场。”我说道。大家都很惊讶,但无论如何也只有这样了。天善问我:“你去了怎么办啊?”“跪地求饶的话,达洙哥会饶了我的。”大家对我的话表示同意。我耷拉着肩膀被同伴们围着走出了校门,学九问我:“如果你求饶了,达洙哥还不饶你怎么办啊?”“让他打几下就行了。”我回答道。在蔚山的时候经常挨爸爸的揍,打几下应该没事。 登上密阳江大堤后,看到六年级的学生参差不齐地聚在下面的白沙场上。我像关在父亲摩托车筐子里的狗一样,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向堤坝下走去。这让我想起了父亲杀过的狗,被绳子捆绑着的狗,在不停地挣扎。这时,我的头又开始疼了并且全身发热。虽然风很冷,我却不停地流汗。我在杨达洙面前跪下,请求他饶恕我。就在此时,一只穿着运动鞋的脚向我的头踢来。我向后栽倒在沙滩上,又像不倒翁似的站了起来。“哥,我这样求饶了你还揍我?”我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臭小子,现在连敬语也不说了啊!”杨达洙一边骂着一边摆开了练功的姿势,其余的人围着站成了一个圆形的战场。杨达洙的手刀冲着我的脖子就来了。这时爸爸那拿锤子砸狗脑袋时布满血丝的眼在我脑海一闪而过。我躲过了杨达洙的手刀,并弯着腰向他猛冲过去。用胳膊缠住他的腰,把他推倒在地。我骑在这小子的身上不断地抽他的脸,杨达洙的脸一会儿就血肉模糊得像一摊臭虾酱一样。因为这事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六年级和四年级的学生都吓呆了,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场架就这样无聊地结束了。 头从回家时就开始痛,到了晚上还发起了高烧。虽然吃了妈妈从药店买回来的药,但烧还是一夜不退,头也一直痛。后来出现了幻觉,并说起了胡话。我好像看到了爸爸,爸爸让我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车子在发动声中向公共墓地出发。月光下我看到了很多坟墓,那些坟墓就像裂开的西瓜一样,尸骨从里边跳了出来。太恐怖了,吓得我都无法呼吸。我气喘吁吁地喊着救命。我蜷缩在被子里,想从那梦魇中醒来,并且开始口吐白沫。 我全身无力,仰面朝天,正处于昏迷状态,这时听到了妈妈和奶奶的对话。“出生的时候就抽风好不容易救过来的,是我妈用针扎了孩子的手才把他救活了。自那以后,这孩子动不动就抽风,脸色发紫,一到这时就用针扎他的手。”妈妈这么说道。“你从还没嫁人的时候就心脏不太好,也不知道宰弼这孩子是不是遗传了这个?”奶奶接过妈妈的话说。妈妈就用爸爸做狗肉生意的事来当借口:“自从他爸爸做了狗肉生意,饭桌上就没缺过狗肉。长期吃狗肉身体倒是长壮了,可是那孩子看到爸爸杀狗就说头痛得厉害……”奶奶打断了妈妈的话说道:“以后不许说孩子爸爸做狗肉生意的事,没啥可炫耀的把这个整天挂在嘴边,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先治好我孙子的病。” 几天后,我跟妈妈一起去了郡里的卫生所。医生对我的身体进行了仔细检查,说与年龄相比我的各项身体机能都很好,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妈妈问能不能给头部拍个片,医生说要做脑部CT的话得去釜山的大医院。妈妈就把在蔚山时家里的情况对医生说了。 “孩子不会遗传了精神病吧?”妈妈对医生问道。如果不是精神病,人怎么会对家人做这种坏事。妈妈历数爸爸的种种恶行,哭着说道。 “妈,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也害怕地哭了。好像爸爸正在向卫生所跑来,要把告发自己的妈妈杀死一样。我全身颤抖着不能呼吸。 “看吧,妈妈一说这样的话,孩子的脸就变得像白纸一样还在抽搐,”医生看出我的异常,“好像小时候受到过很大的打击。现在孩子的心脏随时可能发病,这时候要保证绝对的安静。两边家里有患精神病的人吗?” “婆婆家不知道,娘家是没有患过精神病的人。”妈妈回答说。 医生又问道:“家里就这一个孩子吗?” “刚才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怎么还会给那种人生孩子啊?连这一个……”妈妈看了看我的眼神就打住了。 “怀着孩子的时候受过什么重大刺激吗?” “不知道您说的刺激是什么,反正是没有一天舒心的日子。就是这么提心吊胆地过来的,活着就是煎熬,只想死了算了。”妈妈用手帕捂住嘴,忍住了委屈。“看您的心脏好像也不好,对胎儿也是有影响的,成长期间受到的刺激也能成为精神疾病的诱因。” 那天是我第一次听说精神病。这次去卫生所没有什么收获,我和妈妈忧心忡忡地走出了医院大门。从卫生所回来以后,我第一次知道我有从父母那里遗传过来精神病的征兆。同时我对自己的家,对我为什么有时会头痛,对为什么会看到可怕的幻象就抽搐,有了大概的了解。 记得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这样的章节,一个人将来的命运九成都取决于他十岁左右的时候,十岁也就是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经过了五六岁的记忆事物的成长第一阶段,十岁左右就到了认识事物的成长第二阶段,也就是说小孩在十岁左右开始对社会这个集团体制产生认识,其性格和认知能力也初步形成。通过这段时期可以大致衡量其将来,以后要走的人生道路就是在那时决定的。展现在眼前的三条道路中,一条是平坦的,一条是上坡路,另一条是下坡路。不管是谁,都要选择其中的一条。根据学习成绩看,多数人会走平坦的路,成绩一流的少数人一定会拼命挤上光明的上坡路,无法走这两条路的另外少数人也就只能走下坡路了。这不仅仅由才能和努力决定的,性格、家庭环境、健康状况等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成长的第三阶段在二十岁左右,到了具备自我判断能力的时期,也有人会冲破自己正在走的人生道路走上坡路达到人生目的,也有走下坡路堕落到底的情况存在,那些都只是特殊情况。 十岁左右,我就因种种原因走上了不平坦的路,漆黑一片的下坡路摆在了我的面前,为了让自己融入黑暗之中我选择了走下坡路。虽然我独来独往,因为块头大而被同学叫作“傻子温达”,但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打赢了高年级的学生,使我成了同辈中的英雄。因为就算回家也是一个人,所以我开始在外面混。放学的路上,班里的同学都跟着我,掏出口袋里的钱给我买零食和各种玩意儿,这些都诱惑着我。 四年级的寒假,我收到了京畿道富川的明姬姐的来信。姐姐说从春天开始就往蔚山烽台山的山村寄了好几次信,每次都是因为收件人不详被退回去。没办法,姐姐只好寄到沙边的外婆家,这才知道家里的消息和在密阳郡的住所。姐姐信的内容是这样的:1977年2月末她来到首尔,看到了工厂招聘工人的墙报,就到了明木洞的YH假发贸易公司的生产科染色班做临时工,周末还得加班。因为总是接触化学药品,手都裂开了。1979年8月9日,姐姐已经工作两年了,为了告发万恶的事业主并将YH女工恶劣的工作环境公之于众,二百多名成员就去新民党办公处静坐,姐姐就是其中一员,也正是那时候她参加了新民党。11日凌晨两点,警察突然冲了进来,为了抵抗镇压,姐姐从四楼跳了下来,腿骨骨折,落了个残疾。挣了钱衣锦还乡的梦就这样破灭了,姐姐一度陷入绝望中,现在情况有所好转,在富川的皮鞋厂做缝纫工。这是姐姐信中的最后一段: 宰弼啊,看在监狱的爸爸、受苦受难的奶奶和妈妈的分上,你也要努力学习啊。只有勤奋和诚实才是这个不幸的家和你的未来的保障。我也会在任何困境中活下去的,让我们姐弟约定成功后再见吧…… 妈妈让我给明姬姐姐回信,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天一天地拖着。最后还是妈妈给姐姐回了信,姐姐收到信后又给家里寄了挂号邮件,里面有一张汇票,姐姐说虽然少,但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五年级以后,我原本处于潜伏期的精神病开始出现。经常会头痛,更奇怪的是,每当这个时候整个人会被一种悲观情绪笼罩。就像那句话所说的——在悲伤里留不住希望——每一天的吃喝拉撒呼吸都毫无意义。沉浸在抑郁症中时,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失神发愣的时候,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脑子里就像沸水一样不停地咕嘟咕嘟冒气泡,一切都是不现实的。这时就会毫无理由地向奶奶和妈妈发脾气。 “你爸爸毁了我的一生,连你都要这样吗?宰弼啊,求你了,不要让妈妈流血泪啊……” 妈妈充满委屈、凄凉的话反而常常会使我歇斯底里地大喊,乱砸东西,看到什么砸什么。一清醒过来,就会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会冲出家门。和同伴一起在外面厮混的日子,使我从虚幻回到现实。我逐渐从少年无赖变成了打手。同伴们说宰弼即使倒下去了也会像不倒翁似的站起来,总是惹事然后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打架的时候很兴奋,即使挨揍也觉得爽。看到鼻子里流出鼻血我就更兴奋。“姜宰弼拳击、柔道、跆拳道都没学过,却这么能打架,简直就是天生的打手啊。不管怎么挨打,就像要决一死战似的向对方猛冲,就是这样才能打败对手。”听到朋友这样的话,我说我就是条疯狗。害怕狗的我竟然自诩为疯狗,这简直就是自虐。也许这样的暴力世界很合我的口味,上了六年级学校里就没有人能打得过我。在城里晃悠,如果碰到中学生找碴就毫不犹豫地扑上去。被我打的孩子的父母总是找到我家和妈妈理论,成了惹事精后连妈妈和奶奶都把我当成没有出息的人对待。我的面前就只有下坡路。 从在釜山监狱服了三年半刑期的父亲大猩猩似的佝偻着身子出现在了礼林里的家里开始,我在这条歪路上越走越远。那年刚入秋,没脸回蔚山烽台山山村里的爸爸回到了魔岩山脚下的老家,在对面的房间住了下来。之前在蔚山的时候,对这个世界充满敌意的、狂暴的性格也被改掉了,张狂的气焰也有所收敛,跟半死人无异。爸爸整天坐在炕头上,除了一日三餐和上厕所便再也不出房门。谁也不见,就像是说这里比牢房好似的,害怕阳光和人。爸爸丧失了说话能力,成了丢了魂的精神病患者。不停地晃着右臂的橡胶手,还念叨着:“我的真手哪儿去了?”就这样,一天天的,完全处于非正常状态。奶奶打开门把饭桌端进屋里的时候,向对面房里瞥了一眼,看到头发花白、胡子有一拃多长的父亲抻着脖子蜷缩着,像科幻电影《E. T》中看到的怪物一样。“一进这房子,就有一股刺鼻的气味。一个月起码应该洗一次澡啊!”奶奶骂道。父亲现在就像关在铁丝网里等待屠杀的狗一样。看着曾经骑着摩托车得意洋洋的爸爸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觉得生前受到这样的惩罚是他的报应。想快点给他收尸,但他的命却异常坚韧。 虽然爸爸在家里似有似无,但对面房像放着一具腐烂的尸体,散发出的一股股恶臭说明有个像畜生一样的人蜷在那里。爸爸的存在本身就是家里的灾难,虽然走上歪路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爸爸回来后,妈妈就有了精神病的征兆,出去做事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只要看到对面紧闭的房门,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我不可能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想到这些心脏就好像要停止了一样。”说只要看到他爸就想吃了他,妈妈连去对面房间送饭都做不到。“不也是一起生活过的,连孩子都生了吗,你看看孩子他爸的脸,他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听到奶奶的责备,妈妈还是纹丝不动。 妈妈不说话,脸上总是一副害怕的表情,把饭送到对面房就成了奶奶的任务。奶奶也得去打工于是总是在送早饭的时候把午饭一起送过去。 一天晚上妈妈睡觉的时候,不停地磨牙,突然喊出来:“该死的家伙,等着吧,你早晚会下地狱的!”睡着觉耳朵也很灵的奶奶听到了,第二天早上奶奶对我说,不知是不是你妈失身于你爸就怀上了你,没办法才嫁过来的。从那以后不知道奶奶是否理解了妈妈对爸爸的恐惧,但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更可怜妈妈了,对爸爸的憎恨也达到了极限。从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绝不伤害柔弱的女人。 1983年春天,我通过考核免试进入了位于三门洞的密阳中学读书。虽然是县里的名校,却有一个不被学校承认的“天使派”社团。据说是因为那个凶巴巴的拿着橡木削成的教鞭上课的教导主任家里的电话号码是1004,所以社团才起的这个名字。作为一个不良小组,这是个挺不错的名字。入学后,“天使派”自然不会放过以打手出名的我,我就这样成了“天使派”的一员,而且被选为十几名一年级会员的班长。KTV店长学九是小学认识的,卡拉OK店长根兆、纸店老板兴规还有在我之后成为会长的烽弼都是在那时候认识的。每周末下午“天使派”定期在学校前面的密阳江白沙场召开团结大会。每天放学后,密阳江的沙滩上都会有集会,也会有特长比赛、歌唱比赛什么的。这个时候,高年级的学生们就会一起喝酒、抽烟,也经常会去野营。会员们还经常向那些不是会员的,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学生要钱;见到密城中学的学生,就经常挑拨是非,并把他们围赶到小胡同里,抢夺他们的钱袋。也有一些高年级学生喜欢招惹女孩子,谈恋爱。 到了二年级,会员们再在沙滩上进行摔跤比赛,前辈们都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了。我身高一米七,体重达到了七十公斤。学校的摔跤部和排球部都劝说我入会,但我讨厌编制性军队式的组织生活,一个星期后就以精神病为借口两个协会都不再去了。听说“天使派”三个高年级同学结伙绑架并轮奸了一名女生,我坚决主张把他们三个从协会中开除出去。自从采取了这个措施以后,我的地位越发地稳固起来。讨厌有父亲在的家,所以我经常去新生会员昌秀的宿舍睡觉。昌秀是我的一个后辈,他的本家是武安面一个叫中山里的村子,因此自己在这租房生活。后来昌秀到首尔找过我,但最终还是移民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两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一是日渐肥胖的身体,另一个是一旦陷进去就两三天都无法自拔的忧郁症。头痛起来,便觉得身体很沉重,并且做什么事都觉得很烦人,疲劳、失眠、困倦、难过和饥饿也随之而来。在小事上,神经也变得敏感起来,动不动就发脾气。每到这个时候,如果谁用嘲讽的语气顶撞我或者用鄙视的眼神看我,我就会爆发。会员中流传着这样不成文的规定:“宰弼精神敏感时一定要小心,招惹他的话,他就会爆发。”“天使派”的金斗七会长在三孙体育馆运动,他劝我到体育馆锻炼身体,说这样既可以锻炼身体又可以缓解压力。于是我从夏天开始便和学九一起去体育馆锻炼,每天锻炼两个小时,流很多汗,松弛的肥肉渐渐转变成了肌肉。“天使派”的会员们非常羡慕我身体的变化,我也渐渐地感觉到运动很有意思,于是放学后我一般都会去体育馆。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让我渐渐地更讨厌回家。一年前,家里按照奶奶的意愿用几年攒下的钱和用房子作担保拿到的新村金库的融资在魔岩山的斜坡买了一小块地。奶奶辞去了短工和母亲一起种蔬菜和辣椒,母亲再把收获的东西拿到集市上去卖。但是从那时开始,母亲的精神状态逐渐恶化,不能干地里的活儿,也不能到集市上去卖东西。厌食症也使母亲的精神病更加严重,她不仅拒绝饮食,还拒绝一切对她身体上的照顾和物质上的关心,她的身体再也扶不起来地衰弱下去。母亲老念叨着要回沙边,并且老说胡话,突然失踪或者在密阳江堤坝下徘徊的日子也越来越多。看母亲骨瘦如柴的样子,我们的心情就像每天要喝名为悲伤和痛苦的汤药一样。奶奶得把地里收获的东西拿到集市上去卖。奶奶说姜家有了亡兆,似乎确实如此,家里一片混乱。在对面房里坐着的饭桶似的父亲对这些情况完全不了解,像石像一样无动于衷。其实父亲与母亲一样,都是精神病患者。 三年级时,我曾因暴力事件进过一次看守所,又受了两次停学处分。在警察的管制和学校的政策下,“天使派”解散了,有一半的会员退出,“天使派”只能以地下社团的方式维持着命脉。在升上三年级的同时,我成了“天使派”的会长,因为觉得“天使派”这名字散发着一种不良社团的气氛,就把名字改成了“天使会”。为了把“天使会”培养成像天使一样健全的社团,我制定了一些纪律:禁止向镇上中学的学生先挑起是非;禁止向校内的学生以赞助金的名义勒索钱财;想到去首尔后就不见了的姐姐,又严格禁止挑逗女生。因为我喜欢运动,所以周末经常到狮子坪和载药山爬山并开联合会。为了培养会员的冒险精神,还让会员绑着绳索爬峭壁。会员们的神气架势和支配别人的习性被消除后,“天使会”没意思的消息也开始出现,退会的人也渐渐增多。 在晴朗的4月末的一天,班主任老师在课后跟我说道:“学校接到电话,说你姐姐从首尔回来了,不要在别的地方停留,快点回家吧!”这段时间虽然和明姬姐姐有过信件和邮汇的来往,但姐姐还是第一次来密阳。我一直住在昌秀的宿舍里,好几天没回家了。明姬姐姐穿着一身漂亮的浅蓝色的韩服来到家里,看到在蔚山时的短发少女已经蜕变成成熟的女性,我惊讶地张开了嘴。姐姐作为一个女孩子也是宽宽的肩膀健壮的身体,像是怕别人说我们不是姐弟似的。 “原来是宰弼啊!长得这么高了,在路上遇见的话认不出来了。”姐姐虽然这么说,表情却很悲伤。不知道姐姐是不是哭过,眼都肿了。 奶奶或许是去卖菜了,没看到她。母亲傻傻地坐在院子里的角落里,看到我转开了头。姐姐旁边站着的个子很高的青年,说是我的姐夫,要跟我握手。姐姐说婚礼结束后没去新婚旅行,直接来密阳了。姐姐说“你过来一下”,然后带着我去屋后了。虽然有裙子遮着,但还是能看出她有一条腿瘸了。屋后有一块三四坪的地,篱笆那边生长着花榈、樱桃树和椿树。花榈的叶子长出来了,樱桃树也开出嫣红色的花。 “家里怎么成这样了?父亲和母亲的精神都不正常,好不容易才认出我来。虽然通过信件大概知道了这样的情况,但没想到家里会这样惨。”我无法回答姐姐的话。看着高处已经发芽的椿树枝,我在心里念叨着:“有朝一日我也会像姐姐一样离开这个家的!” 奶奶从市场上回来,家里的气氛才渐渐缓和。奶奶抱着姐姐说:“你刚过两岁就去了蔚山。那时你的生母怀着长弼,我就背着你去打零工。”两人叙着旧情。姐姐换上衬衫和牛仔裤去赶集,回来后帮着奶奶做晚饭。那天,姐姐、姐夫和奶奶聊家里的状况聊到很晚。我和母亲虽然也在,我却因为觉得生疏别扭而不怎么说话,母亲也一直不好意思看姐姐。大家说起在蔚山时的日子时,对于姐姐的问话,母亲只是毫无意义地笑笑,用“是的,是的”来应答或者说“都是我的错,对不起”这样毫不相干的话。在姐姐面前,母亲就像新娘子似的抬不起头来,精神也时好时坏。虽不能表现出来,但后来渐渐明白过来,母亲作为继母,心里还是有负罪感的。那天晚上,作为传教士的姐夫和姐姐是在对面房里和父亲一起睡的,对面房里的灯过了很久都没有熄灭。为了让父亲说话,姐姐一直在跟父亲说话,但始终没有听到父亲的声音。第二天吃完早饭,姐姐和姐夫就回家了。 进入5月,山踯躅开得绚烂,在春季假期前的一个周末,我们“天使会”和日成高中一二年级组织的“鬣狗派”一起举办了两天一夜的前后辈联谊登山大会,参加者人数限制为十名。“天使会”只有十四名会员,所以就决定不让一年级的参加。周六下午在岭南楼前面集合然后出发,坐公交车到表忠祠。我们在表忠祠的末寺内院庵附近搭起帐篷,直到营火会举办之前前后辈之间都还和和气气的。四周的草木葱葱郁郁,山林里清新的味道到处弥漫,我们在明朗的月光下的松林间穿梭,愈是增添了几分韵味。在风靡一时的随身听中插入磁带,大家随着音乐跳起舞来。这时候,醉酒引发了乱子。皮肤黝黑的后辈兴规喝醉酒了,在前辈面前耍弄,挨了“鬣狗派”高年级学生的痛打。兴规的外号是“调皮鬼”,虽然淘气,但是他们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把后辈打成这样呢,在烽弼的煽动下,会员们便联合起来。我们这边的帐篷一骚动,发怒的“鬣狗派”会长朴龙兆便召集起“天使会”的全体成员,把他们训斥了一顿。只有作为会长的我是个例外。“鬣狗派”的会员们一边说你们以为前辈是病猫啊,一边让他们趴下并用棍子打他们的屁股。大概挨了十来下,他们就都扑通扑通跌倒了。我对龙兆大哥说:“差不多了,放了他们吧!”朴龙兆说:“必须让他们改了这毛病!”然后又让打了二十板子才结束。营火会就在这种杀气腾腾的氛围中结束了。回到营帐,烽弼抑制不住愤怒,放声大哭起来。这哭声很有传染力,所有的会员都相继痛哭起来。为了前后辈的友谊而组织登山的我负有很大的责任,但我什么话也没说,因为精神受到了惊吓,头痛也开始发作起来。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睡不着觉,一冲动把分散在两个帐篷里睡觉的“天使会”的会员们召集了起来。 “兴规,明天下山的时候顺便向牛暾大哥传个话,就说我晚上在岭南楼下面的沙场上和他单挑。”所有的会员都被我突然的话吓到了。许多人劝我说:“要说也说些靠谱的话啊。初中三年级的学生怎么能赢得了高中二年级的大哥呢?”牛暾朴龙兆曾经作为郡代表选手参加过道民体育大会的拳击比赛,几乎到了中级水平。正如“牛暾”这个外号一样,他的身板也很魁梧。“赢不赢得了得试试才知道,问题是不能容忍被这样欺负,自尊心根本不允许!”听了我的话,大家都不说话了。 一从载药山下山回到镇里,“天使会”和“鬣狗派”就在这种别扭中分开了。牛暾轻轻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昨天晚上给那些小不点点颜色看,对不起啊!”“鬣狗派”向中国料理店蜂拥而去。下山的时候会员们都在劝我,但我那天晚上下定的决心一点都没有改变。我派最害怕跑腿的兴规去中国料理店,我们则在公交站的里巷里等着。兴规回来后说道,牛暾冷笑着说怎么说也是高中生,怎么能和初中生单挑呢,连万分之一输的可能性都没有,就是赢也是应该的。总之一句话,我的建议没被理睬。我又派烽弼去,他带回了牛暾允许打架的口信:“如果真想被打死的话,就让你尝尝厉害!” 星期天傍晚,太阳一落山“天使会”会员和“鬣狗派”会员便聚集到了岭南楼下面的密阳江沙滩上。“鬣狗派”的都在嬉闹着,说打起来根本就不是对手,“天使会”则对结果半信半疑、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听说这个消息后,也聚集了二十多个来看热闹的两个学校的学生。站在旁观者而非当事人的立场上,没有比看打架和看着火更有趣的热闹了。因为是一对一的单挑,牛暾和我制定了规则,我们的规则很绅士,比赛结束后就撇开胜负,不能有任何报复性行为。只能赤手空脚,不能使用凶器,攻击生殖器周围也算违反规则。被击倒后数到十秒还不能站起来或者向对方投降,就算是决出胜负。“鬣狗派”的牟重植担任裁判。 月亮当空升起来了,流动的江水泛着银色的光。路过密阳桥的人瞅着桥下,都好奇为什么会有学生那样聚集在沙滩上。于是我们就把打架的场地转移到江上游的阿娘阁悬崖下。学生们围站着形成一个圆,中间是单挑的场地,我和牛暾脱了篮球鞋,光着脚面对面站着。初三的我的个子已经一米七五,身高虽然和对手差不多,但对手却更强壮些。我虽然在体育馆锻炼过身体,但还没有这样搏斗过。所有人都预测,这场比赛会以拳击选手牛暾的绝对胜利结束,事实上我也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尽管如此,和牛暾对抗纯粹是傲气使然。不,是我的精神病煽动我和他对抗!十六岁的我已经看透结局,大不了就是一死,即使像沙袋那样被打,成为血人也很好。被打五次,我也能攻击一次。不是别的,我是从经历了在蔚山的日子挨父亲的打中得出的经验。 牛暾在下巴前面握紧了两拳,典型的拳手姿势,他的身上没有一点漏洞。他龇着牙笑着,好像练习对手或沙袋放在他面前一样。牛暾轻快的直拳飞了过来,我缩手弯腰的,姿势很是糟糕。第一次,我躲开了牛暾的拳头,但第二次他的拳头便打到了我的下巴上,我的头向后仰去。周围传来的“哇”的喊声,掌声响起来了,我也开始变得神志不清。 我听到了学九的叫喊声:“不是和达洙打过架嘛!”这话让我精神一振,我注意到轻松跳跃的牛暾的下半身。就像和杨达洙打架时那样,我决定不管挨几下打,攻击他的腿部,把他打倒。我正想着的时候,牛暾的直拳接连不断地冲来。一道疾光在我眼前闪过,就在那一瞬间一记上勾拳使我向后倒去。牛暾踢踹着我的肋骨,虽然无法呼吸,我还是咬紧了牙,像弹簧一样弹跳着站了起来。从那时起,牛暾狠辣的拳头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不停地打过来。我的鼻子涌出鲜血,额头被打破,再次晕倒了。痛倒没什么,反而是快感掠过全身,要打到死的愤怒使我沸腾了。我的眼皮肿了,眼睛睁不开。我一骨碌爬起来挥舞着拳头,但打出的都是空拳。对方的攻击再次冲向我的脸,挨了无数次打后我再次晕倒了。 “已经结束了,就到此为止吧。”“再更彻底地来一次!”“宰弼啊,投降吧!”“再继续下去宰弼就会死的!”周围的喊叫声掠过耳际。牛暾的腿一直在我的眼前晃悠,像是问是不是“即使这样也不投降”似的。在他放松警惕的当儿我觉得机会来了,我抓住他的一条腿用力推。打架的时候我擅长对好对付的动武,对不好对付的则是打破其平衡。由于突如其来的攻击使牛暾向后倒去,我连忙骑坐在他的身上,现在轮到我置他于死地了。我对着牛暾的脸一顿猛打。我抓住他挡脸的手腕,对着他的头猛打了五六下,他的身子一下子就瘫了下去。牛暾昏了过去,交手只有十五分钟就决出胜负了。 在和牛暾的对决中赢了之后,镇里的学生中如果不知道我的名字就不是密阳出身的。“天使会”的人气沸腾了,入会者渐渐增加。“天使会”会员神气地在镇里穿行只是暂时的,不久三年级的会员钟达就在放学回家途中被“鬣狗派”拉入巷子里围着打了一顿。这时候,也在流传着“鬣狗派”要趁这个机会彻底教训“天使会”的传闻。会员们不敢独自走夜路。从那时候开始,在烽弼的提议下,三年级的会员开始在包里或袜子里藏着刀出去行动。“天使会”三年级的学生到处都可能和“鬣狗派”产生冲撞,经常打架。镇民们嘀咕说:“镇里成了学生打群架的战场了。” 6月,牛暾要求再和我来一次对决。他说他以为我会投降,才没攻击,由于我突然抓住他的腿,他才倒下的,上次打架是我违反了规则。我决定接受再次对决,日期定于一周以后。在再对决前的某一天的半夜,我被袭查体育馆的警察署的刑警逮捕了。密阳警察署经过对不良社团“天使会”和“鬣狗派”一个多月的暗查之后,采取了逮捕行动。“鬣狗派”和“天使会”的会员们在警察署的看守所里见面了。后来,就连镇里的健康健全的学生社团也支离破碎了,“鬣狗派”和“天使会”也只能躲藏于“地下”。被捉拿的“天使会”和“鬣狗派”的会员们大部分都交了检讨,被放了出去,但有四个人受到了学校无期停学的处分。我和牛暾被移送到大邱少年法院。我们两个都受到学校的退学处分,并被移交到金川少年管理所。我在少年监狱呆了五个月。那时,为了打发时间,我喜欢去图书室里借书看,并对此产生了乐趣。我主要读成吉思汗、拿破仑、李舜臣、安重根等伟人的传记和一些推理小说。 那年12月,我出狱回到密阳,地下社团“天使会”已经改为“白蛇会(104会)”,朴烽弼担任会长。既然我已经不是学生了,就与该会断绝了来往。姑父让我在山沟里静心休养,于是我寄居在山内面冬柏村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那地方在密阳郡内就算是最偏僻的了。冬天我得背着架子去山里搬运柴火。姑父的家族尹氏,曾经是密阳的名门望族,而且姑父曾经是乡绅。他说怎么也会让我取得毕业文凭,让我去冬柏乡的东江中学读书。毕业前夕,为了见在天国疗养院的母亲,我去了蔚山。崇山峻岭横亘在密阳和蔚山之间,坐火车的话要绕路经过釜山,但我选择了直线路线:坐公共汽车到密阳郡山内乡,从那里开始步行,越过有一千米高的迦智山八步山脊,经过蔚山市彦阳乡,再从那里坐公共汽车去蔚山。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只是怯生生地往角落里躲。看完母亲回来后十五天,入住疗养院只有三个月的母亲就结束了她短暂的生命,那时她刚四十岁。病因是厌食症导致的营养失调。 中学一毕业,我在密阳再也呆不下去了,于是我擅自离开了家,去了首尔。" "【编辑推荐】: 金源一是韩国当代硕果仅存的现实主义文学大师之一,其创作有着浓郁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风格,在他的作品中充满厚重的悲剧性宿命,在通篇压抑的黑色中仅仅留出一点点似有若无的光明。对于中国读者来说,由于文化的同源性,这本以韩国近代发展洪流与个体命运之间复杂互动为核心的小说,很难不让同样成长与儒家文化影响下的我们产生共鸣。没人生来就是只能在阴暗中挣扎“毒蝎子”,一个人的身份到底由什么决定?个人命运、家庭出身还是社会影响?尽管姜宰弼没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但是去追究这个问题本身也许就构成了某种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