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上海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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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远方的鼓声
ISBN: 9787532754533
村上春树(1949— ),日本著名作家。京都府人。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文学部。1979年以处女作《且听风吟》获群像新人文学奖。主要著作有《挪威的森林》、《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舞!舞!舞!》、《奇鸟行状录》、《海边的卡夫卡》、《天黑以后》等。作品被译介至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在世界各地深具影响。
对不起,接下来还是谈疲劳的文章。两只蜂—— 乔治和卡洛继续出场。我将结合对星期天下午波各赛 公园的描写讲述他们究竟如何发生的。也有就作者本 身所做的一点点思考。 乔治和卡洛仍在我脑袋里飞来飞去。但我尽量不 想它们,努力想其他事,尽量。毕竟今天是星期天, 大好的天气。 我在波各赛公园的草坪上坐下来晒太阳。喝着从 货摊买来的橙汁,一个人呆呆看天,或打量周围的男 男女女。虽说已届10月,可是热得就好像夏天卷土重 来。人们戴着太阳镜,揩额头的汗,吃冰糕。有在长 椅上偎在一起的情侣,有脱去衬衣赤身裸体仰卧着享 受日光浴的小伙子,也有放开狗独自在树阴里静静休 息的老人。两个修女坐在喷泉前面聊了很久很久。 到底聊什么呢?身穿战服样式制服的警察(或宪 兵)挽起衣袖,肩上斜挎着甚是不合场合的来福枪从 我身旁走过。很有可能被19世纪印象派画家选为题材 的平和、亲切而纯净的周日光景。 一个看上去年龄十四五岁的美少女头戴红色骑马 帽、牵马朝马场那边走去。她的脚步让我不由自主地 想起时间的存在。世上偶尔是有人以那种方式走路的 ,简直就像时间本身在行走。刚才最后一响是ll时35 分40秒。 “哔——”,11时35分5JD秒——便是如此走法 。她收敛下颌,挺直腰背,聚精会神地行走,绝无矫 揉造作的样子。她十分怡然自得地、如时间本身一样 流畅地沿着公园甬路往马场走去。 广场上,一伙人想放大型热气球,却因某种缘故 放不顺利。三四个人手忙脚乱调整器械,其余人显得 有些无聊。这么切近地目睹热气球还是第一次,不过 并非什么令人动心的劳什子,至少滞留地面时相当乏 味。人们拼命折腾,但气球偏偏鼓不起来,就好像硬 被叫醒穿衣服的肥胖的中年女人,浑身瘫软,显得老 大不高兴,时而不耐烦地扭一下身体。 一条大狗从旁边经过。狗忽然止步不动,看了一 会儿气球,看得十分专心,仿佛寻思这是什么呢。可 是谁也不肯告诉它。再看也看不出名堂,狗径自离去 。 离我坐得位置不远的地方,一对年轻男女紧紧抱 在一起接吻,吻得非常之久非常之认真。半看不看地 看人接吻的时间里,觉得自己本身也接起吻来。吻了 很久很久,久得让人担心窒息过去。他们,以各种角 度、各种激情、各种姿势吻个不止。就好像剪辑得恰 到好处的学术性记录片,动作紧凑地变换姿势,兴致 勃勃地展示接吻的变化之妙。他们幸福吗?我倏然心 想,如果幸福,那么要求人那般接吻的幸福究竟具有 怎样的形状和特质呢?最大的问题是我实在太累了。 为什么累到如此地步呢?不过反正我是累了。至少写 小说写累了,这是我身上最大的问题。 我打算四十岁之前写出两本小说。不,与其说是 打算,莫如说非写不可。这点极其清楚。然而我还没 能着手。写什么以及怎么写也大体心中有数,但没能 动笔,不幸。甚至觉得如此下去很可能永远写不出来 。况且脑袋里有蜂“嗡嗡”飞个不停。吵得要死,想 东西都想不成。 脑袋里又有电话铃响起。那也是蜂发出的声音的 一部分。电话。电话响。“叮铃铃铃铃铃铃”。他们 向我提出种种要求:为电子打字机或什么物件做广告 、去哪里的女子大学讲演、为杂志彩页做拿手的“料 理”、同某某人对谈、就性别歧视环境污染死了的音 乐家超短裙卷土重来发表评论、担任某某音乐比赛的 评审员、下个月20日前写出三十页“都市小说”(所 谓“都市小说”究竟为何物?)……并非我有多么生 气。当然不会生什么气。为什么呢?因为那是已然被 决定的事项,我不过被包含在那里面罢了。不是谁不 好,也不是谁错了。 这我晓得。我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那种情况的一个 帮凶。说起来相当曲折相当啰嗦,总之我在那上面起 了推波助澜作用。所以我没有权利为之气恼。 应该没有的,我想。给我打电话的,也是我自己 。在某种意义上。 这种双重性让我心烦意乱,让我徒呼奈何。 无奈感——疲劳大概是从那里涌出来的。在那里 ,出口是入口,人口是出口。任何人都不能从那里走 出。那里笼罩在凉瓦瓦的昏暗之中。作为夜晚则过于 明亮,作为白天则过于黑暗。被这奇异的昏暗包拢之 时,我势必迷失方向和时间。我已不明所以,不知到 底什么正确、什么错误。 电话铃依然响个不止:叮铃铃铃铃铃铃。稍顷, 一只蜂飞进我的脑袋。不管怎么说,蜂们喜欢疲劳的 气味,一瞬之间即嗅出它的位置。喏喏,这里有美味 疲劳脑浆!旋即一针扎下,使之鼓囊囊闷乎乎膨胀起 来。 正因如此,我才离开了日本(不能不离开,我再 次明确认识到)。但即使是在这罗马,我的疲劳也没 终了,却穿越八小时时差和北极圈延续了下来。而且 蜂一分为二,成了乔治和卡洛。疲劳如油汗腻乎乎沁 出肌肤。去哪里都一回事,他们对我说。无论跑多远 都一成不变,嗡嗡嗡嗡嗡嗡。哪怕你跑去天涯海角, 我们也会紧随不舍,所以你一筹莫展,归根结底。你 将在一筹莫展的时间里年届四十,就这样变老变衰。 没有谁喜欢你这个人的,往后越来越糟。不,不对, 我说,往后我会好端端写小说,消失的倒是你们。 即使那样,乔治和卡洛开口了:我俩也迟早要回 来的,回到你这里。 因为这是我们的职责。循序渐进,来日方长。没 有谁喜欢你这个人的,大家都要憎恨你。写小说也什 么作用都起不了。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罗马。 沐浴着夏天一般灿烂阳光的午后的罗马。我“骨 碌”一下歪倒在草坪上悠然望着马、人、云絮等缓慢 的动作,心想假如两千年后今日的罗马像庞贝那样彻 底化为遗迹该有多妙:诸位,那是楚沙迪(Tmssardi )遗址,这是华伦天奴(Valentino)遗址,那边展 柜里的是美国运通金卡……女孩仍在牵马前行,看上 去她像要直接融入雾霭之中。身穿和刚才不同的制服 的两个警察吃着雪糕走来,沿路走了过去。他们对热 气球几乎毫无兴致。喷水池的水柱喷得高多了,顶端 倾珠泻玉,炫目耀眼。 热气球还是升不起来。那三个人依然手忙脚乱地 拧拧螺丝或者看看仪表,然而看上去根本没有升空动 静,尽管是气球升空最好的天气。 午后1时45分,到天黑尚有不少时间。 P16-P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