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浙江摄影
原售价: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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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菰蒲深处(插图本)/童年书系
ISBN: 978755140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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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花收拾起台布上细碎的影子。瓷瓶没有反光,温润而寂静,如一个 人的品德。瓷瓶此刻比它抱着的水要略微凉些。窗帘因为暮色浑染,沉沉 静垂。我可以开灯。开开灯,灯光下的花另是一个颜色。开灯后,灯光下 的香气会不会变样子?可做的事好像都已做过了。我望望两只手,我该如 何处置这个?我把它藏在头发里么?我的头发里保存有各种气味,自然它 必也吸取了一点花香。我的头发,黑的和白的。每一游尘都带—点香。我 洗我的头发,我洗头发时也看见这瓶花。 天黑了,我的头发是黑的。黑的头发倾泻在枕头上。我的手在我的胸 上,我的呼吸振动我的手。我念了念我的名字,好像呼唤一个亲昵朋友。 小学校里的欢声和校园里的花都融解在静沉沉的夜气里。那种声音实 在可见可触,可以供诸瓶几,一簇,又一簇。我听见钟声,像一个比喻。 我没有数,但我知道它的疾徐,轻重,我听出**是西南风。这一下打在 那块铸刻着校名年月的地方。校工老詹的汗把钟绳弄得容易发潮了,他换 了一下手。挂钟的铁索把两棵大冬青树干拉近了点,因此我们*不明白地 上的一片叶子是哪一棵上落下来的;它们的根须已经彼此要呵痒玩了吧。 又一下,老詹的酒瓶没有塞好,他想他的猫已经看见他的五香牛肉了。可 是又用力一下。秋千索子有点动。他知道那不是风。他笑了,两个矮矮的 影子分开了。这一下敲过一定完了,钟绳如一条蛇在空中摆动,老詹偷偷 地到校园里去,看看校长寝室的灯,掐了一枝花,又小心又敏捷:**有 人因为爱这枝花而被罚清除花上的蚜虫。“韵律和生命合成一体,如钟声 ”。我活在钟声里。钟声同时在我生命里。天黑了。今年我二十五岁。一 种荒唐继续荒唐的年龄。 十九岁的生*热热闹闹地过了,可爱得像一种不成熟的文体,到处是 希望。酒阑人散,庭堂里只剩余—支红烛,在银烛台上。我应当夹一夹烛 花,或是吹熄它,但我什么也不做。一地明月。满宫明月梨花白,还早得 很,什么早得很,十二点多了!我简直像个女孩子。我的白围巾就像个女 孩子的。该睡了,明天一早还得动身。我的行李已经打好了,**我大概 睡那条大红绫子被。 一早我就上了船。 弟弟们该起来上学去了。我其实可以晚点来;跟他们一齐吃早点,即 使送他们到学校也不误事。我可以听见打预备钟再走。 靠着舱窗,看得见码头。堤岸上白白的,特别干净,风吹起鞭*纸。 卖饼的铺子门板上错了,从春联上看得出来。谁,大清早骑驴子过去的? 脸好熟。有人来了,这个人会多给挑夫一点钱,我想。这个提琴上流过多 少音乐了,**晚上它的主人会不会试一两支短曲子。夥,这个箱子出过 国!旅馆老板应当在报纸上印一点诗,旅行人是应当读点诗的。这个,来 时跟我一齐来的,他口袋里有一包胡桃糖,还认得我么?我记得我也有一 大包胡桃糖,在箱子里,昨天大姑妈送的。我送一块糖到嘴里时,听见有 人说话: “好了,你回去吧,天冷,你还有**堂课。” “不要紧,赶得及;孩子们会等我。” “老詹第—课还是常晚打五分钟么?” “什么?——是的。” 岸上的一个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动了动,风大,想还是留到写信时说 。停了停,招招手说: “好。我走了。” “再见。啊呀!——” “怎么?” “没什么。我的手套落到你那儿了。不要紧。大概在小茶几上,插梅 花时忘了戴。我有这个!” “找到了给你寄来。” “当然寄来,不许昧了!” “好小器!” 岸上的笑笑,又扬扬手,当真走了。风披下她的一绺头发来了,她已 经不好意思歪歪地戴—顶绒线帽子了。谁教她就当了老师!她在这个地方 待不久的,多半到暑假就该含一汪眼泪向学生告别了,结果必是老校长安 慰一堆小孩子,连这个小孩子。我可以写信问弟弟:“你们学校里有个女 老师,脸白白的,有个酒窝,喜欢穿蓝衣服,手套是黑的,边口有灰色横 纹,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声音那么好听,是不是教你们唱歌?——”我 能问么?不能,父亲必会知道,他会亲自到学校里看看去。年纪大的人真 没有办法! 我要是送弟弟去,就会跟她们一路来。不好,老詹还认得我。跟她们 一路来呢,就可以发现船上这位的手套忘了,哪有女孩子这时候不戴手套 的。我会提醒她一句。就为那个颜色,那个花式,自己挑的,自己设计的 ,她也该戴。——“不要紧,我有这个!”什么是“这个”,手笼?大概 是她到伸出手来摇摇时才发现手里有一个什么样的手笼,白的?我没看见 ,我什么也没看见。“只缘身在此山中”,我在船上。梅花,梅花开了? 是朱砂还是绿萼?校园里就有两棵的。波——汽笛叫了。一个小轮船安了 这么个大汽笛,岂有此理!我躺下吃我的糖。…… “老师早。” “小朋友早。” 我们像一个个音符走进谱子里去。我多喜欢我那个棕色的书包。蜡笔 上沾了些花生米皮子。小石子,半透明的,从河边捡来的。忽然摸到一块 糖,早以为已经在我的嘴里甜过了呢。水泥台阶,干净得要我们想洗手去 。“猫来了,猫来了。”“我的马儿好,不喝水,不吃*。”下课钟一敲 ,大家噪得那么野,像一簇花突然一齐开放了。**次栖来这个园里的树 上的鸟吓得不假思索地便鼓翅飞了,看看别人都不动,才又飞回来,歪着 脑袋向下面端详。我六岁_上幼稚园。玩具橱里有个Joker至今还在那儿傻 傻地笑。我在一张照片里骑木马,照片在粉墙上发黄。 百货店里我一眼就看出那是我们幼稚园的老师。她把头发梳成圣玛丽 的样子。她一定看见我了,看见我的校服,看见我的*过*训的特有姿势 。她装作专心在一堆纱手巾上。她的脸有点红,不单是因为低头。我想过 去招呼,我怎么招呼呢?到她家里拜访一次?学校寒假后要开展览会吧, 我可以帮她们剪纸花,扎蝴蝶。不好,我不会去的。暑假我就要考大学了 。 我走出舱门。 我想到船头看看。我要去的向我奔来了。我抱着胳臂,不然我就要张 开了。我的眼睛跟船长看得一般远。但我改了主意。我走到船尾去。船头 迎风,适于夏天,现在冬天还没有从我语言的惰性中失去。我看我是从哪 里来的。 水面简直没有什么船。一只鸬鹚用青色的脚试量水里的太阳。岸上柳 树枯干子里似乎已经预备了充分的绿。左手珠湖笼着轻雾。一条狗追着小 轮船跑。船到九道湾了,那座庙的朱门深闭在逶迤的黄墙间,黄墙上面是 蓝天下的苍翠的柏树。冷冷的是宝塔檐角的铃声在风里摇。P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