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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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李银花嫁给王大正是秋天，那时王家坝的苞谷 掰了，稻谷打了，李银花坐在迎亲的农用车上。临 结婚的前几天，李山坡的本家嫂子给李银花传授结 婚经验：头得低着，什么都不要看。那是一个即将 成为女人的村姑必需的一种羞答答的体面。李山坡 和王家坝同属法那乡，在法那这一带，结婚是不时 兴红盖头的，所以新娘的头低着也是有些遮挡的意 思，如果一张脸缩进衣服领子里，再被一头茂盛的 黑发盖住是最理想不过了。迎亲的队伍刚踏进王家 坝的土地，本家嫂子传授的经验就被李银花当成了 耳边风，她扬起头，先看到了王家坝前涓涓流淌的 王家河，看到了满寨的水泥院坝上晒着的黄的、白 的、金色的谷子和苞谷棒子，看到了在谷堆和苞谷 堆上偷食的麻雀。李银花当时还竖起了耳朵，她要 在王家坝的土地上听一听山的声音、水的声音、人 的声音，但迎亲的唢呐声以及比唢呐更响的农用车 的声音限制了她的听觉。李银花就这样把一张胖脸 第一时间暴露在王家坝人的面前，小孩子们跑到李 银花前面仰视，觉得新娘子胖得好可爱，而寨上的 女人就不这么看了，站在王大家院坝的四周三五成 群地交头接耳：这个女人怕是非凡得很哟。但不管 怎么说，李银花当时的心情是以前没有过的，是清 澈的，饱满的。 就在女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李银花看到了朱 华英。看到了朱华英的与众不同。 女人们都是来帮忙的，这也是法那这一带的习 惯，寨里哪家有了红白喜事，一寨的人都来帮衬着 ，平时都忙，走得近的可以有机会把心里话吐出来 ，平常很少走动的也可以凑在一起说点家长里短， 拉近关系。朱华英站在靠近牛圈的那口大黑锅旁边 ，她没有戴围腰，鲜红的衣服和白净的裤子在一群 蓝蓝黑黑的围腰中间独树一帜，更独树一帜的是她 嘴里叼着烟。和大家一起洗碗，她没有参与议论， 甚至没有看李银花一眼，因为顺着朱华英的目光， 李银花看到了两只站在电线上的麻雀，这两只麻雀 一定是吃饱了谷子或者苞谷棒子或者王大家酒席中 洒落的汤汤水水，相互啄着对方的羽毛。李银花一 直看到朱华英把嘴里的烟慢慢吐出，心想，这才是 个非凡的女人呢。在李山坡的时候，就算朴素地走 在村道上，也会迎来一道道瞩目的光，而在王家坝 ，平生第一次打扮得这么漂漂亮亮也没有得到朱华 英的一个眼光，祭祀师的女儿在王家坝的第一天就 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结婚毕竟是件大事，王家坝的女人们早早穿上 了清一色的绿色解放鞋，戴上蓝色的黑色的围腰， 拿着盆盆罐罐，瓢瓢铲铲。这一天是属于王大家的 ，寨上的所有女人都准备在王大家甩开膀子。朱华 英是随后到达王大家的，住在王大家隔壁，有地理 上的优势。但朱华英的到来更多的是表明一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