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江苏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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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闻歌想影(齐如山说京剧)
ISBN: 9787559450562
齐如山(1875—1962),原籍河北高阳。戏曲理论家、民俗学家。早年留学欧洲,曾涉猎外国戏剧,归国后致力于戏曲工作,形成了完备的理论体系。与梅兰芳先生谊兼师友,为其创建独树一帜的京剧梅派艺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齐如山在戏曲研究上,一是实践性极强,著作数量多,达六十余部,是现代戏曲研究者中著作最多的;二是涉及面广,舞蹈、脸谱、戏班、道具,样样精通,可谓戏曲研究的多面手。著有《中国剧之组织》《京剧之变迁》《国剧艺术汇考》等。
脚儿的生活 大多数的人都以为唱戏很容易发财,尤其是名脚更容易。北平的名脚生活更是优裕豪华,每天不过演几十分钟的戏,便是他最多的工作,便有很大的收入。所以许多人一面瞧不起唱戏的,一面则非常羡慕他们。有些好脚自然是享受很好,但大多数则仍然是相当苦的。 就说好脚也不容易,在前清同治以后,因南方乱事结果,太平了几十年,物价非常稳定,各界人士大多数都不愁吃穿,戏界乏脚倒可以有很稳的生活,而好脚虽然挣得多,但他们大多数都奢侈成性,所以往往反不及乏脚之优裕。彼时挣钱多者,全靠在宫中当差,名曰内廷供奉,每月有月俸三两银子及一石多米。银子关系尚小,至于一石多米差不多就够一家吃了。而每月总要在里边演几次戏,此名曰传差,每次都另有赏。好的时候每人五六两银子,次的时候也有一二两。如此则每月日用,便绰有余裕。外边在戏园子中再演些戏,自然就有积蓄了。 宣统年间,西后已死,内廷供奉完全解散,赶上在内廷当差的,小楼、瑶卿之后,最晚的人员是朱桂芳、王凤卿。桂芳是因其父亲朱文英(武旦)内廷有差使,就近就给他儿子谋上。凤卿是因为他哥哥瑶卿代谋。自升平署(专管演戏作乐的御门)停办后,戏界人员总算苦了几年,到民国后就专靠堂会。由民国二年到民国十七年,堂会戏异常之多,差不多每星期都有两三次。这种戏以杨小楼、梅兰芳为最多,兰芳更远多于小楼。因为小楼之武戏带的人多,价钱较高,故有许多人家不敢演,且有大多数的太太小姐根本就不愿看武戏。堂会戏,当然妇女较为多,所以小楼戏较少。谭鑫培只赶上了一个起首,民国六年他就去世了。余叔岩彼时因嗓音关系未演。尚小云、荀慧生、马连良、谭富英、于连泉等等尚未出科,就是满了科也还未出名,程砚秋等就更晚没赶上。 彼时为什么有这样多堂会呢?当然是以财政界人为最多,银行家与内部人员,尤其是库藏司勾着手,无弊不作,不但是勾手,简直是混成一起,作弊极易,发财者多,人称财阀。部中一个科员,银行中一个主任,都可以花几千元演一次堂会戏。我收藏着的这种堂会戏单,共有几百张,虽然不能算全份,但也有十之八九。我常同友人算这笔账,就我所有的戏单计算戏价、席价、赏钱、大家送礼等等,共总算起来,大约总在几千万元之上。这笔款,兰芳得的最多。在民国二三年刚演堂会戏时,他每出戏不过六十元或八十元,最后长到四百元。谭鑫培最初不过一百二十元,最后长到七百元。其实鑫培明着所得不过四百元,其余三百元为其家人子弟暗分。 一次我在鑫培家闲坐,正值陈德霖给他送去堂会戏份四百元,鑫培收下对德霖说:“别管人家要这么多钱哪,要的人家不敢找咱们了,可就吃了亏了。”德霖客气几句告辞。我同他一起出来,德霖才说:“他只知四百元,其实暗中还有三百元哪。”这足见彼时财阀之肯花钱,凡人乱用钱,则他的钱便不会是好来的,所以我常跟兰芳说:“这群人都是一帮贪官污吏,你是唱戏的,他们肯花,你当然可挣他们的。但你要知道,这样的钱不是可以常挣的,倘能常挣,便等于不挣,为什么要这样说法呢?因为这群人若永在台上,那国家是非亡不可。国家完了,你的钱自然也就没有了。”这话他倒很以为然。到了民国十七年,政府往南京一搬,北平这种恶劣情形跟着就消灭,而北平戏界人便少了这么一笔很大的进款。 此外北平好脚还有一种进项,就是专靠出外跑码头演戏,可以多挣钱。最好是上海,其次是汉口、烟台、青岛等处,每个好脚都想有这种机会。戏界俗话,名曰“淘金”。但也得有这步运气,有这个人缘,否则求人介绍,或携带去一次,并非十分困难的事情。但唱不红,下次就没有人敢领教了。往上海去的次数最多的是梅兰芳,其次就是谭鑫培,谭共去过六次。小楼、叔岩都去过,但都不得意。至于马连良,在上海唱的较多,但后来已有班底的性质。王凤卿去的次数也不少。因为兰芳初次往上海,是由凤卿介绍,也可以说是他带去的,兰芳不忘其好处,以后每次赴沪总要同凤卿同去,这可以算是兰芳带凤卿了。所以凤卿末几次到沪,成了配脚的性质,叫座的力量可以说一点也没有了。 往上海虽然可以赚钱,但前两次是无钱可赚的。因为第一次去约脚的人,不知该脚是否能红,不敢骤然就多出钱,所以第一次去沪的脚色都是赔钱,只是做行头,就受不了。上海班中,公共的行头都很好,自己是一个好脚,不好意思穿公中的行头,必要自备。倘做的不及人家公中的,更不好看,往好里做就得多花钱,所以第一次去演,不会有利。第二次能把第一次所赔的赚回来,就算不错。能去三次以后,就能大挣钱了,倘不能挣钱,人家也就不约了。以上乃是北平好脚挣钱的两种情形。 照这样说,光在北平演戏就不能挣钱了么?不是不能挣钱,是仅够生活,不能积蓄。在二路脚中,尚可有余。例如侯喜瑞、郝寿臣、诸茹香、张春彦等等,这种脚色不争挂头牌,于叫座一层也不大负责任,你找我唱,就拿钱来,否则不唱。且有的每天搭两三个班,自己没什么额外的花销,所以可以剩钱。至于头等脚,不用说别人,即以杨小楼、梅兰芳二人来论,在日寇未来之前,他们在戏园中演戏,每人每天不过一百元或一百二十元。每星期不过演两次,每月不过四百元上下,他们戏界那种浪费,哪有积蓄?像朱琴心他们一类的脚色,每次恐怕还要赔几十元、几百元不等。以上乃北平名脚数十年来之大致情形。 也有人说,也有许多脚色是特别发财的。不错,是有的,我常对友人取笑,说这要给他算算,倘乎他没有到过上海,或去的回数太少,而又未赶上堂会戏,可是他钱很多,那他们的钱之来路便有些不正当,这是毫无疑义的。但这事关乎人之私德,不必多谈。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喜欢京剧的人,另一种是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京剧的人。 ——王珮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