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花城
原售价: 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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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白马人之书
ISBN: 9787536083400
阿贝尔,1965年生四川平武。1987年开始写作并发表作品。作品刊登在《花城》《天涯》《大家》《人民文学》《上海文学》《随笔》等几十种纯文学期刊。已出版散文集《隐秘的乡村》《灵山札记》《白马人之书》,长篇小说《老屋》《飞地》。散文《怀念与审判》获第二届冰心散文奖,《零度水》获**第三十届《中国时报》散文奖,散文集《隐秘的乡村》获第六届四川文学奖。
在白马人村寨的内部 岷山之夜,*能呈现出白马人村寨的内部。它们 在繁星下由几条雪溪串起,*长、*大的是夺补河, 之后是白马峪河、汤珠河、马家河、黄羊河、*地沟 。 没有人知道它们在繁星下存在了多少年,但我知 道,它们从唐宋至今,便一直保持着**的格局。一 个男子走出杉木板房,上坡回来,便是一百年。一个 姑娘下河背水,没等把一首歌唱完,又是一百年。寂 静的大山划定了他们全部的世界,溪河的去向,溪河 的尽头,只在族群*渐淡远的记忆中,不再跟他们有 关。 岷山之夜广大而高远,像一滴上帝的泪浸漫着岷 山山系的东北边缘,白马人村寨散落在泪滴盐分*重 、*苦涩的沟谷。这苦涩曾经是流血与逃亡,**是 被破坏、被现代化。 在水牛家水库建成之前,夺补河水连贯、丰沛, 有灌木丛掩映,在闪烁的繁星下泛着幽光。幽光如星 光,也是深蓝。河畔黑沉沉的寨子,错落有致的杉木 板房,像*原始的音符排列;板壁土墙后睡去的男女 ,火塘边睡去的男女,是原始乐曲中*为深情的停顿 与休止符。 汤珠河谷幽僻,杜鹃花洒了星光也是深蓝的,失 眠的女子穿上裹裹裙走到窗前看天色。窗外繁星满天 ,大山黑如格绕才理的脸膛。汤珠河畔的女子圆睁的 双眼是岷山之夜的另类星辰。 白马峪河在汤珠河右岸的山那边,中间隔着*地 沟,它是白马女子嘎尼早从杜鹃山朝东北方看过去的 目光。岷山之夜,白马峪河对白水江与白龙江说了什 么?或许它从来都只是缄默。 黄羊河畔的白马人是夺补河散落的几粒种子,就 像被风吹过猫儿山的白杨树籽,就像被鸟衔来苦荞与 燕麦。黄羊河是白马人在历史流转中的一个旁笔。 没有人知道,在这几条溪河中,哪一条是白马人 的母河。四条河并不同源。汤珠河、白马峪河、*地 沟与夺补河的支流羊峒河共同发源于杜鹃山。汤珠河 源自西北侧,白马峪河源自东北侧,羊峒河源自东南 侧。夺补河发源于王朗雪山,与九寨沟一山之隔。黄 羊河发源于夺补河右岸的猫儿山。四条河不同源、不 相连,但白马人是同源的,在历史的流转中,散落在 了岷山的溪谷中。 汤珠河的白马人翻过杜鹃山,白马峪河的白马人 翻过黄土梁,即可到达夺补河。夺补河的白马人溯羊 峒河而上,翻黄土梁,即可与白马峪河、汤珠河、* 地沟的白马人相会。五条河的白马人虽分属两省三县 不同的行政区域,古时也分属于不同的州县土司管辖 ,但他们自古是一家,相互走动,彼此通婚,共谋大 事,有着一致的自我认同。在他们的族群记忆与传说 中,尚能捕捉到来龙去脉,比如,羊峒河的下壳子和 上壳子的白马人很多是从白马峪河过来的。 从卫星地图上看,*能看清白马人村寨分布的格 局——也是他们生存的格局。这个格局由来已久,保 存至今,但内部细节在悄悄地发生蜕变,从衣食住行 到一*一木,从外在形象到内在精神。这种蜕变来自 时间的磨损,也来自空间的挤压,白马人无法抗拒。 夺补河发源于岷山主峰雪包顶东北一侧雪山,从 竹根岔和大窝凼下来,流过牧羊场,从刀解家开始流 入白马人的村寨,直至在铁龙堡注入涪江。 夺补河分两段,以焦里岩为界,上游是白马人的 称呼,叫夺补河,下游是汉族人的称呼,叫火溪河或 火溪沟。火溪河有木皮、木座两个乡,夺补河有白马 乡,居住的都是白马人。火溪河距府县近,汉人进出 多,白马人汉化早,官称熟番。夺补河远,焦里岩难 走,除番官、头人,白马人尚不会讲汉话,官称生番 。 古时白马人村寨内部的格局和细节都是一样的, 除开吐蕃东渐后的改变,魏晋月亮照着的,唐宋月亮 照着的,明清星光映照的,大致是一个样子。**月 亮照着的,跟古时有了天壤之别:村寨的名字不同了 ,互通村寨的道路不同了,住房的建材与样式、格局 不同了,白马人的生活方式不同了……甚至有的村寨 搬迁了,所在地都变了……变化*大的是白马人精神 世界的内部,与过去作为一个完整的族群相比,他们 的精神世界已经分崩离析。如果有一束光可以照进他 们的内心,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古时火溪河,一条窄布带一般的羊肠小道穿行、 绕行**,过水泉关、梧埪关、铁蛇关、北雄关,串 起薅子寨、木瓜寨、昔腊寨、瓦舍寨、木座寨、陈家 寨。关隘也是小寨,住有土民,多双重身份,身为土 民,又为土司或守关隘或充当通事。 火溪河的水含铁重,铁氧化后,溪里溪外的石头 都呈现出火红。到了秋天,**红叶满谷,绵延几十 里。这样的秋天,土司骑马从水泉关进来,穿过阳地 隘去木座寨,身后跟着一个穿裹裹裙的年轻通事,山 雾漫开,阳光照进溪谷,红叶揭开面纱显出透红的肌 肤。除了鸟鸣,还能听见寨子里的人讲的番话和汉话 。 相比火溪河的内部,夺补河的内部是高海拔的, 溪谷不再像深渊,有些接近高原。焦里岩上去是王坝 楚,白鹤沟在这里汇入夺补河。谷间有一块上好的坝 子。王坝楚是白马话“乌巴色”汉译,意思是“风大 的地方”。王坝楚早年只是一个寨子,20世纪50年代 后成了藏区区公所、伐木厂(森工局)的驻地,也成 了一个小镇。20世纪90年代撤区撤厂,只是乡**的 驻地,虽说保留着小镇的格局,但人去屋空,成了一 个空镇,几次去,街道上流淌着白花花的阳光,或者 刮着大风,不见一人。 一只盘羊从王朗出来,走进白马人村寨,在它的 瞳孔映出的是一个怎样的白马人村寨的内部?刀解家 和色腊路,就几户人,算不上寨子。灌木林就在人家 户外面,夺补河水漫进灌木丛,漫出一片开满高山菊 的湿地。 这样的情景发生在夜晚。盘羊很悠闲,在月光下 像一头小犏牛,在星光下像一个走夜路的胖子,偶尔 还叼几嘴路边的青稞和荞麦。 祥树家的人都睡着了,盘羊穿过寨子,看见了篝 火的余烬,闻到了飘在夜风里的咂酒的香味。 盘羊走过色如家、扒西家,来到水牛家,看见的 是一个偌大的寨子,高高的粮架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星 星,盘羊很想对着星星唱一首歌,又怕惊醒了火塘边 的人,*起猎*出来追杀。 水牛家下面是稿史脑,过了稿史脑又是大寨子厄 里家。天打粉粉亮了,盘羊不敢怠慢,它穿过交西岗 的一块燕麦地上了山。等上到山梁,天已大亮,一条 白若裤带的小路呈现在山脚下的河畔,把厄里家、交 西岗、伊瓦岱惹三个寨子串在一起。白马老爷山矗立 在羊峒河口,像一座镇妖塔。山上的青松同岩崖一样 古老,从未有人动过。 太阳出来了,盘羊瞳孔里的白马人村寨豁然开朗 ,寨子里的柴垛、板房土墙、原木梯子和粮架,以及 寨子外面的菜地、苹果树、白杨树和溪流都显得格外 明晰与润泽。一个男子扛着火*走在从交西岗通往伊 瓦岱惹的路上,仿佛闻到了盘羊的气味。风扯起他的 裹裹裙,把他白桦树一般的光腿露了出来。 盘羊翻过山梁,视线转向羊峒河,看见了山涧对 面的驼骆家,寨前寨后一片葱茏;转而又看见了前面 高坡上的上壳子,半边笼着云雾,半边照着太阳,就 像个仙境。 这当然是在旧时。**盘羊已被猎杀得差不多了 ,就是深夜也再没有敢闯进寨子去的。**穿过白马 人村寨的只有汽车和人。一个旅行者,一个探险家, 一个民俗学者,或者就是一个外来的牧羊人、一个民 工、一个上门女婿。 **看见的白马人村寨的内部已经颓废了。水库 淹没了过去夺补河畔*大的白马人寨子水牛家,同时 也让水库下游河段的河水断流。自一里电站再次引水 入隧道,断*了(南一里)到自一里的水流。村寨内 部的细节也几乎汉化、藏化和现代化,地砖、藏炉、 铝合金玻璃窗、电视机、影碟机、电话线、网线、电 脑、瓶装白酒和啤酒、明星画像……代替了白马人自 己的东西。原木梯朽在苹果树下,背水的木桶烂在土 墙后面生了菌子,二牛抬杠的长犁也收起来搁在土墙 上……有谁还在唱白马人的歌?有谁还会唱白马人的 歌? 土司走黄羊河翻猫儿山进白马路,偶尔也走火溪 河。土司走进的白马人村寨,首先是一个古汉语的村 落,这些语词**保存在府志、县志中。村寨的质地 和气味也保存在语词里,连同失落的民风民俗。 由黄羊河翻猫儿山进白马路,土司都住水牛家。 清道光二十年(1840年),水牛家有番牌三名,番民 六十六户,男女大小一百九十一人。没有横标,但番 官头人列队,有咂酒。土司在水牛家住下,后几*或 依次上行到彭信寨、蛇入寨、独目顶寨、舍那寨、多 藉寨,或下行到擦脚寨、额利寨、仓莹寨、关坪寨、 交昔寨、六洞寨。当时尚无羊峒河流域的驼骆家和卡 斗两寨。 明清时候的白马人村寨内部是极为原生态的,很 少见到汉人和藏人的物件,连语言中的语词也很少。 除了土司松散的作为权力象征的管理,外面世界尚未 对白马人的世界构成挤压与威胁,白马人的村寨内部 ,包括文化与精神,都处于一种自在自满的状态。这 种自在、自满,显示出白马人在摆脱外部世界的追杀 后形成的独立与完善的族群体系。他们的独立与完善 也是他们与岷山山水的相融。他们**天扎下根,根 在为他们输送养分的同时也牢牢地把他们稳固在这几 条溪谷。 月光照着夺补河畔的白马人村寨,也照着山背后 汤珠河、马家河、*地沟、白马峪河畔的白马人村寨 。 站在杜鹃山顶,可以一眼望通汤珠河峡谷。汤珠 河逶迤北延,像一线流云掩映在群山之中。这当然是 宏观,是勿角白马人村寨的大景,细致的内部则在群 山的褶皱中。 **乘车走江油、平武去九寨沟,翻过杜鹃山便 进入了汤珠河河谷。白马人自己把这个地方叫勿角, 就是偏沟的意思。翻过杜鹃山,看见的**个寨子便 是蒲南,接着是阳山、沙尕、平地。沙尕在右岸的一 条沟谷里,保留着*多白马人村寨的味道。勿角口以 下到营盘河坝是勿角白马人的主要聚居区,叫英各村 ,也是勿角乡所在地。白马人民居已经改造成颇具旅 游意味的楼阁,醒目的石头外墙多了几分羌族民居的 味道;只有右岸山边台地上的下勿角,还保留了旧时 寨子的格局和样式。左岸由勿角口进去,有一条溪谷 叫药水沟,里面住着池上、勿角上寨两个寨子,想必 勿角上寨要比下勿角*原始。下勿角下面,还有阴坡 、两河口二寨。 在车上看见的白马人村寨是一些民居,是个别或 行或坐或站的已不再穿裹裹裙的白马人,感觉到的是 一些光影,闻到的是空气中变淡了的白马人的气味。 冬天飘着雪花,屋顶和山坡一片白,寂静如一幅善于 留白的水墨画。感觉不到风,一片片雪花在空中旋转 ,之后安静地贴在枯*和灌木上。五月汤珠河谷一片 翠绿,阳光热辣如烫金,山影与屋影染了翠绿,在阳 光映衬下如一匹匹青布。 在土司走进夺补河白马人村寨的同时,也有南坪 土司走进汤珠河白马人村寨,他们在同一片阳光下、 同一片繁星里欣赏着白马人围着篝火跳圆圆舞。 白马峪河发源于黄土梁东侧石垭子梁,由**股 雪溪而下便是迭布寨。住在迭布寨的是钻得*深的白 马人,或许也是被外族追杀怕了的白马人——自然也 是*汉化*少的白马人。 顺流而下是倒兑沟、寨科桥。寨科桥左岸另有白 马峪河的一个源支,由远及近,有阳尕山、李子坝、 迟石腊。三个寨子的白马人要么也是*胆小的,要么 便是在逃亡中跑慢了一步的。白马峪河上游没有夺补 河开阔,河畔容纳不了太多人居住,很多白马人只好 把寨子修在半山坡和溪沟里。池沟、*坡沟、*坡山 、枕头坝沟即是。 白马峪河是一条死沟,不像汤珠河有一条省道穿 过,倒也*为安宁,只可惜它在黄土梁东北坡,自然 条件不及夺补河流域,与夺补河畔的白马人相比生存 要*为艰辛,也因此才有人翻过杜鹃山到羊峒河定居 。 寨科桥往下有三角石、夹那坪、枕头坝,再下便 是铁楼。寨科桥古时叫“赛过桥”,白马语叫“纳尕 ”,意思是“山林边的寨子”。铁楼往下是密集的白 马人村寨,几十里溪河便有上墩上、演武坪、案板地 、新寨、旧寨、麦贡山等二十余个自然村。只是这些 村子的白马人较早与汉人杂居,已经汉化了。 如果说白马人是从陇南、陕西南逃亡岷山深腹的 ,那么白马峪河流域的白马人逃亡的路途是*近的, 由于自然环境的局限,他们保留了较多农耕文明的特 点。而逃亡汤珠河、夺补河流域的白马人的生活方式 ,反倒有所退化(野化),由农耕文明后退到了半农 半牧。 白马人村寨的内部,除了我们看见的互通村寨的 道路、绕过村寨的溪河、溪畔的灌木丛与*场、*晒 雨淋的粮架、山边台地上的老寨、路边平坝里的新寨 ,还有我们不易看见的祭山、白该白姆诵经、跳曹盖 (白马峪河流域的白马人叫池哥昼)、跳圆圆舞猫猫 舞、唱酒歌、婚嫁与丧葬,还有背水、犁地、打青稞 、割荞麦、擀面、打盘羊……一个族群的内部,分散 在几条溪谷,在一座山的各侧同时呈现、分时呈现, 久而久之,呈现的细节有了些微差别。时间在保存语 言的同时也在分隔语言,在保存服饰、歌舞、口头文 学的同时也有分隔服饰、歌舞和口头文学。被分隔的 语言、服饰、歌舞、传说也在演进,因为它们是活在 一代代白马人个体身上。 一个白马峪河谷迭布寨的白马女子,翻黄土梁到 羊峒河西岸高坡上的上壳子来相亲,却没有被看上。 原因不是长相、穿戴、门户不好,而是她的饭量太大 ,一顿要吃三大碗干饭。这是白马人婚姻的一个内部 ,在碧蓝的天空下和金灿灿的阳光里,呈现的是悲怆 的灰调。p4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