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三联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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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地北天南叙古今(精)/黄仁宇作品系列
ISBN: 9787108053701
黄仁宇(1918-2000),生于湖南长沙,1936年入天津南开大学电机工程系就读。抗日战争爆发后,先在长沙《抗战日报》工作,后来进入国民党成都中央军校,1950年退伍。 其后赴美攻读历史,获学士(1954)、硕士(1957)、博士(1964)学位。曾任哥伦比亚大学访问副教授(1967)及哈佛大学东亚研究所研究员(1970)。参与《明代名人传》及《剑桥中国史》的集体研究工作。
那一晚 那一晚我并没有回去,森林里面我听到右翼六十 四团的机关枪和手榴弹越响越近,快要和我们并头, 部队长因为雨声可使行动秘密,又加派了第一营另辟 新路到敌后去。这都是很好的消息,我想再待一夜。 黄昏之前我打电话给郑参谋,叫他不用派车来接我。 相处两日,我和营长以下树立了很好的感情。我 才知道我们的军官都是面红红的像刚从中学校出来的 男孩,但是事实上他们比敌人留着半撇小胡须好像都 是兵学权威的家伙不知要高明多少倍。我看到这些干 部早上挤出牙膏悠闲的刷着牙齿,或者从背囊里拔出 保安刀修面,我才知道,他们并没有把战斗当作了不 得的工作,仅仅只是生活的另一面。 起先,我总奇怪,这些弟兄们作战这么久,怎么 一身这么洁净?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任务稍微清闲或 者调作预备队的时候,就抽出时间洗衣,一路晾在树 枝上,随着攻击前进,至晒干为止。有时候看到他们 吃过早饭就将漱口杯紧紧的塞一杯饭准备不时充饥。 有些弟兄皮鞋短了一只,一脚穿上皮鞋,一脚穿上胶 鞋,令人触发无限的幽默感,也令人深寄无限的同情 。部队里的工兵和通信兵,技术上要求他们紧张的时 候松弛,松弛的时候紧张,而他们也就能够做到那么 合乎要求。…… 一位弟兄分给我一包饼干,我知道他们自己的饼 干都不够,但是他们一定要塞在我的手里:“这是上 面发下来,你应该分到这一包!” 另一位弟兄帮我培好掩蔽部的积土,然后笑着说 :“保险得很!” 那一晚我有我“自己的”掩蔽部,窦的两个传令 兵找了很多迫击炮弹筒,替我垫在地面,筒上有一层 桐油,我再不感到潮湿,我把背囊里的橡皮布和军毯 ,学着他们一样,好像在钢丝床上慢慢地铺得很平, 再不想到背水阵和梯次射,很安稳地在枪炮声里睡着 了。 桥底下的大尉 早上,我爬出掩蔽部,在朝气里深深呼吸,抬头 看到四月份的阳光。 窦和他们的士兵忙碌得不得了,我们的重炮、山 炮、重迫击炮、轻迫击炮一齐向敌人射击。第一营开 路威胁敌人已经成功,又和我们并肩了,我们准备奋 力一战。 昨天炮弹落得最多的地方,今天是我们迫击炮阵 地,我看到射击手将鱼雷形的重弹一个个向炮口内直 塞,然后这些怪物以五十多度的发射角直冲而去。敌 人炮弹也不断向我们飞来,五码以内,窦的传令兵拾 起来一块两英寸长的破片,生铁的温热烫手。但是这 时候每个人只想着如何发扬我们的火力,每个人都竭 心尽力于本身的工作,大家都感觉得敌弹的威胁轻微 不足道了。 射击手依然将炮弹一个个塞进去,炮口很顽强地 一个个吐出来。这时候只少了班长;班长长眠在炮盘 右面三十码的地方,已经经过十六小时了。 步兵勇士们好容易耐过炮战完毕,现在是他们活 跃的机会到了。他们长驱直上,前进了五十码,一百 码,一百五十码,我们越过那几座茅篷。昨天,我们 还仅仅看到河上草洲的—个角,现在我们已经在草洲 的右前面。第一线连还不断地在推进,机关枪和手榴 弹震动着丛林内的枝叶与孟拱河水。 右边丛林里发现一具敌人的尸体,我和窦的一个 传令兵去搜索,我们彼此掩护着前进,恐怕遭敌人的 暗算。进林十码处我们看到两顶日本钢盔和一顶军便 帽,草堆上躺着一具敌尸,颈上腮旁都长着一些胡须 ,绿色军便服上凝结着血块,机关枪子弹穿过他的喉 头和左胸部,地上一堆米饭,一群蚂蚁…… 我拾起那军便帽,里面写着:“×××——四七 七部队”(以上×××在原文刊出时,曾载当时阵亡 日兵真实姓名。现本避去不录)。 传令兵把他的尸体翻转过来,在他的身上找到两 张通信纸,上面写着:“菊八九○二部队第二中队” ,此外在一个小皮包内找到长崎什么寺的护身符和一 块干硬了的牛肝,那牛肝是什么意思,我至今还不懂 。 传令兵很怅惘,没有他所要的日本卢比和千人缝 。 我们回到公路上。一棵大树,被炮弹削去了一半 ,地上躺着一个士兵的尸首,破片打开他的脑部。传 令兵打开他的背囊,背囊里还有一箱重机关枪子弹, 看样子是弹药队跃进的时候被炮弹击中的。翻开干粮 袋,干粮袋里有—包白锡包香烟和一包饼干。 传令兵拆开饼干,一面说着:“昨天发的饼干都 还合不得吃,现在又打死了。黄参谋,你吃不吃?”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们继续前进。沿途看到担架队抬下来几位负伤 同志,我们又穿过两个林空,循着公路向右转,跨过 一座桥,桥底下歪倒着一个敌人的尸体,头浸在水内 。 好容易追上了第一线连,全身装具弄得我汗流浃 背。 邱连长给我看他新俘获的一枝手枪: “你看见桥底下的尸体没有?” “看见的,头还浸在水内。” “这是敌人的一个大尉,手枪就是他送我的。” 树枝上晾着水湿的地图和日文字典,这也是桥下 大尉的遗产。 我得了一个大尉领章和一张十盾的日本卢比。 前面还在推进,机关枪还在怒吼。P1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