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北京工业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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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63947973
志摩在回忆里 郁达夫 新诗传宇宙,竟尔乘风归去,同学同庚,老友如 君先宿草。 华表托精灵,何当化鹤重来,一生一死,深闺有 妇赋招魂。 这是我托杭州陈紫荷先生代作代写的一副挽志摩 的挽联。陈先生当时问我和志摩的关系,我只说他是 我自小的同学,又是同年,此外便是他这一回的很适 合他身分的死。 作挽联我是不会做的,尤其是文言的对句。而陈 先生也想了许多成句,如“高处不胜寒”,“犹是深 闺梦里人”之类,但似乎都寻不出适当的上下对,所 以只成了上举的一联。这挽联的好坏如何,我也不晓 得,不过我觉得文句做得太好,对仗对得太工,是不 大适合于哀挽的本意的。悲哀的最大表示,是自然的 目瞪口呆,僵若木鸡的那一种样子,这我在小曼夫人 当初次接到志摩的凶耗的时候曾经亲眼见到过。其次 是抚棺的一哭,这我在万国殡仪馆中,当日来吊的许 多志摩的亲友之间曾经看到过。至于哀挽诗词的工与 不工,那却是次而又次的问题了;我不想说志摩是如 何如何的伟大,我不想说他是如何如何的可爱,我也 不想说我因他之死而感到怎么怎么的悲哀,我只想把 在记忆里的志摩来重描一遍,因而再可以想见一次他 那副凡见过他一面的人谁都不容易忘去的面貌与音容 。 大约是在宣统二年(一九一○)的春季,我离开故 乡的小市,去转入当时的杭府中学读书,——上一期 似乎是在嘉兴府中读的,终因路远之故而转入了杭府 ——那时候府中的监督,记得是邵伯炯先生,寄宿舍 是大方伯的图书馆对面。 当时的我,是初出茅庐的一个十四岁未满的乡下 少年,突然间闯入了省府的中心,周围万事看起来都 觉得新异怕人。所以在宿舍里,在课堂上,我只是诚 隍诚恐,战战兢兢,同蜗牛似地蜷伏着,连头都不敢 伸一伸出壳来。但是同我的这一种畏缩态度正相反的 ,在同一级同一宿舍里,却有两位奇人在跳跃活动。 一个是身体生得很小,而脸面却是很长,头也生 得特别大的小孩子。我当时自己当然总也还是一个小 孩子,然而看见了他,心里却老是在想:“这顽皮小 孩,样子真生得奇怪”,仿佛我自己已经是一个大孩 似的。还有一个日夜和他在一块,最爱做种种淘气的 把戏,为同学中间的爱戴集中点的,是一个身材长得 相当的高大,面上也已经满示着成年的男子的表情, 由我那时候的心里猜来,仿佛是年纪总该在三十岁以 上的大人,——其实呢,他也不过和我们上下年纪而 已。 他们俩,无论在课堂上或在宿舍里,总在交头接 耳的密谈着,高笑着,跳来跳去,和这个那个闹闹, 结果却终于会出其不意地做出一件很轻快很可笑很奇 特的事情来吸收大家的注意的。 而尤其使我惊异的,是那个头大尾巴小,戴着金 边近视眼镜的顽皮小孩,平时那样的不用功,那样的 爱看小说——他平时拿在手里的总是一卷有光纸上印 着石印细字的小本子一而考起来或作起文来却总是分 数得得最多的一个。 像这样的和他们同住了半年宿舍,除了有一次两 次也上了他们一点小当之外,我和他们终究没有发生 什么密切一点的关系;后来似乎我的宿舍也换了,除 了在课堂上相聚在一块之外,见面的机会更加少了。 年假之后第二年的春天,我不晓为了什么,突然离去 了府中,改入了一个现在似乎也还没有关门的教会学 校。从此之后,一别十余年,我和这两位奇人——一 个小孩,一个大人——终于没有遇到的机会。虽则在 异乡飘泊的途中,也时常想起当日的旧事,但是终因 为周围环境的迁移激变,对这微风似的少年时候的回 忆,也没有多大的留恋。 民国十三四年——一九二三、四年——之交,我 混迹在北京的软红尘里;有一天风定日斜的午后,我 忽而在石虎胡同的松坡图书馆里遇见了志摩。仔细一 看,他的头,他的脸,还是同中学时候一样发育得分 外的大,而那矮小的身材却不同了,非常之长大了, 和他并立起来,简直要比我高一二寸的样子。 他的那种轻快磊落的态度,还是和孩时一样,不 过因为历尽了欧美的游程之故,无形中已经锻炼成了 一个长于社交的人了。笑起来的时候,可还是同十几 年前的那个顽皮小孩一色无二。 从这年后,和他就时时往来,差不多每礼拜要见 好几次面。他的善于座谈,敏于交际,长于吟诗的种 种美德,自然而然地使他成了一个社交的中心。当时 的文入学者,达官丽妹,以及中学时候的倒霉同学, 不论长幼,不分贵贱,都在他的客座上可以看得到。 不管你是如何心神不快的时候,只教经他用了他那种 浊中带清的洪亮的声音,“喂,老×,今天怎么样? 什么什么怎么样了?”的一问,你就自然会把一切的 心事丢开,被他的那种快乐的光耀同化了过去。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