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湖南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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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红牡丹(林语堂逝世40周年纪念典藏版)(精)
ISBN: 9787540476960
林语堂(1895-1976),福建龙溪(今漳州)人,原名和乐,后改玉堂,又改语堂。笔名毛驴、宰予、岂青等。1912年入上海圣约翰大学,1922年获美国哈佛大学硕士学位,1923年获德国莱比锡大学博士学位。回国后任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务长和英文系主任。曾担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美术与文学主任、国际笔会副会长等职务。1928年编著《开明英文读本》,风行全国。1966年定居台湾。以《京华烟云》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林语堂是一位以英文写作扬名海外的中国作家,也是集语言学家、文学家于一身的知名学者。因翻译“幽默”(Humor)一词,以及创办《论语》《人间世》《宇宙风》三本杂志,提倡幽默文学,赢得“幽默大师”的美名。他一生笔耕不辍,著作等身,代表作品有《吾国与吾民》《生活的艺术》《红牡丹》《风声鹤唳》《苏东坡传》《武则天传》《孔子的智慧》等。
这个哀伤的祭奠使人人心中感到不安,因为情形 总是不太对。在肃穆丧事的气氛和令人惧怕的棺木, 与半为丧帽垂掩的青春寡妇雪白细嫩的面庞之间,存 有强烈的矛盾。她戴着尖尖的粗白布帽子,身子罩在 宽大的粗白布孝袍子里,真像一个活人做成的祭品。 她那犹如皎洁秋月的脸露出了一半,眼睫毛黑而长, 鼻子挺直,浓郁美好的双唇,端正的下巴,在屋子那 一端,在供桌上一对素烛摇晃不定阴森可怕的光亮中 ,隐约可见。她粉颈低垂,仿佛对这件丧事以后的安 排,表示无言的抗议。大家都知道这位寡妇才二十二 岁,在当年上流的名教传统里,读书人的遗孀,或上 流社会富有之家的寡妇,按理是不应当再嫁的。 那些男人,对这个年轻的寡妇是不胜其同情之意 的,觉得她那么年轻,那么美,牺牲得太可惜。那些 男人,大部分是盐务司的官员。他们大都已然婚配, 这天带着家眷来,各人心里各有用意。有的为了人情 应酬,有的是在这场猖獗的霍乱之中同事暴病死亡, 心中着实惊惧。那些低级员司也来祭奠,本来不喜欢 他们那位傲慢无礼颐指气使的同事,但盐务使命令他 们给这位寡妇捐一大笔钱,聊尽同人的袍泽之义,其 实低级员司们拿出这笔钱已感吃力,而这个家道富有 的丧家并不需要。那些官员之中,有一个正在等着他 的家眷在一个月后自原籍前来,并且租妥了房子,正 打算买一张讲究的铜床和几件红木家具,心知这位寡 妇是要走的,可以出低价买下那批家具。 薛盐务使,身材高大,眉目清秀,深深觉得在棺 材店都快把货卖光之时,凭了他的势力,能买到一口 质料那么好的棺材,实在脸上有光。他打算亲眼看见 人人赞美那口棺材,自己好感到得意,所以故意放出 风声,说未亡人年轻貌美,楚楚动人。 盐务司对这位年轻寡妇总算是尽力而为了,因为 丧家没有一人出来就办了丧事。丧家里派了一个老家 人帮助运灵还乡。但这个老家人连升是个半聋子,又 不懂当地的官话,完全派不上用场。 依礼,丧家需要有个人站在灵柩旁边,向祭奠的 人还礼,即使一个儿童也未尝不可。但是,费太太没 有儿女,只好自己站在棺材后面,披着麻布孝衣,着 实可怜。她的腿移动之时,硬硬的麻布孝衣也就因移 动而窸窣作响。可以看得出来,她那浓密眼睫毛后面 的眸子,时时闪亮,似乎是心神不安。有时,她向上 扫一眼,对眼前来吊祭的客人似乎是视而不见,因为 她正在茫然出神,对当时的事情一副无关轻重的漠然 神气。她前额上的汗珠则闪闪发亮。她的眼睛干涩无 光。她既不号啕大哭,也不用鼻子抽噎,按说,她应 当这样子才合乎礼俗。 来客之中,好多人已经注意到这种情形。她怎么 敢不哭呢!按习俗来说,丈夫的丧礼上,做妻子的既 不落泪,又无悲戚之状,当然使人吃惊。她除去鞠躬 还礼之外,便再无所为,这个别无所为,是有目共睹 的,所以在遵规矩守礼法的人看来,都觉得颇可厌恶 。就犹如看见人燃放炮竹,点了之后即寂然无声,并 不爆炸一样。 有的男客已经退回到东厢房,东厢房正对着前面 的庭院。大家在那儿谈论当前的事,倒谈得津津有味 。 一个年长的男人说:“你想,老费有这么个如花 似玉的太太,还去各处乱嫖!” “这种事谁敢说?你看见她那两只眼睛了没有? 那么深,那么晶亮,那么滴溜乱转,真是水性杨花。 男人死了她才不难受呢。” “我看见了。那对眼睛那么美,那么多情!我敢 说,她一定会再嫁的。” 另一个同事听了很烦恼,说:“住嘴吧!咱们凭 什么妄论是非?总而言之,现在闹瘟疫。我知道庭炎 有两个哥哥,他们老头儿自己不来,也应当派一个儿 子来,不应当让这个年轻轻的妇道人家自己办这些事 情啊。” 一个穿着长及脚面的长衫的瘦小枯干男人说:“ 连抽抽噎噎的小声哭都不肯。” 这时一个六十几岁说话温和的老先生,方脸盘儿 ,戴着牛角框水晶眼镜,说:“不应当让她一直站在 灵旁还礼,她不能老这么站几个钟头哇。”他是学校 王老师,也是费家的邻居。他唇髭渐白,颌下胡须稀 疏而微黄。在这令人肃然起敬的年龄,他也以读书人 之身深为人所尊敬。他手里两尺长的旱烟袋并没有点 着,只是在手里拿着玩弄而已。 P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