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人民文学
原售价: 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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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711号园/黑白阎连科
ISBN: 9787020105366
阎连科,1958年出生于河南嵩县,1978年应征入伍,1985年毕业于河南大学政教系、1991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1979年开始写作,主 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情感狱》、《日光流年》、《坚硬如水》、《受活》、《丁庄梦》、《风雅颂》、《四书》等十部,中、短篇小说集《年月日》、《黄金洞》、 《耙耧天歌》、《朝着东南走》等十余部,散文、言论集十二部;另有《阎连科文集》十六卷。曾先后获第一、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第三届老舍文学奖和其他国内外文学奖项20余次。 入围2013年度英国曼布克奖短名单,并获得第十二届马来西亚“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其作品被译为日、韩、越、法、英、德、意大利、荷兰、挪威、以色列、西班牙、塞尔维亚等20种语言,在20多个国家和地区出版。现供职于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为教授、驻校作家。
有次因故和家人一块去八达岭,回来到沙河那儿 ,看到一只狗在封闭的高速公路上逆行着疯跑和寻找 。它跑跑走走,走走停停,在酷热的夏天,伸长着鲜 红的舌头,寻找着生命的出口和离死亡较远的安全处 。我们把汽车停在了路边上,打着安全灯,眼看着它 从我们身边跑过去而爱莫能助,担心它最终会和某辆 轿车的前轮或挡板相遇撞在一块儿。而它以死亡为代 价,换来的只是那轿车的一丝擦伤和司机连连说着“ 倒霉!倒霉!”的一顿骂。 当这条狗从我们视线消失的时候,我把对它的担 心也从高处挪位到低处,开始开着汽车朝北京方向动 起来。而就在这时候,我从反光镜中看到它又返身回 跑的一个黑影儿。 我再次把车停在了路边,小心地等待着它的到来 。等待着它从我们身边跑过时,可以慢下脚步,看我 们一眼,让我们和它说上几句话,指点它一下,如何 才可以逃离高速公路这最为危险的区域。然而,事情 的预期,不只是我想的那样。在它沿着高速路跑到距 我们还有二十几米时,它慢下了脚步,并且停了下来 ,在担忧中不安地望着我们。 我朝它走了过去,望着十几米外的它。它也在那 儿警觉地望着我。我们这样大约对视了几十秒,儿子 从我身后递来了一瓶矿泉水,并且不知从车的哪儿找 到了一个装过糕点的方的塑料盒。我就拿着水与盒子 慢慢朝前挪,把盒子放在路的护栏下,倒了半盒水, 才撒着身子朝我们的汽车走回来。 这时的阳光,正从头顶射下来,高速公路上的黑 色沥青吸收了大量的热,又把那热发散着聚在公路上 。那些早上赶往长城八达岭而这时又朝北京赶着的轿 车,一辆接一辆以超过一百二十迈的速度从狗和我们 身边飞过去。没有人停下车看看狗和我们一家人,也 没有人开窗向我们招一下手。我料定,在那飞驰而过 的十几、二十辆小车中,一定还会有人骂我们一句: “找死啊!为了一条狗。”可那时,我和家人像国家 英雄一样没有想这些,只是专注在那半盒水和那条狗 的犹豫上。 我的远离让那条狗有些放心了。待我回到车边后 ,那狗开始试探着朝水边走过去。开始试着舔了几舌 又抬头看我们,发现我们站在这边没有动,没有恶意 ,也不像为它设了陷阱的人,终于就再次大胆飞快地 用它燥红发白的舌头舔着那半盒水,直到水净后盒子 在路边被过去的汽车风带着朝前移过去。这时候,戒 备在我们和狗之间被那矿泉水给洗掉了。我又把两块 蛋糕点心朝它扔去一块儿。待它吃完后再扔去一块儿 。直到最后把蛋糕放在我手上,由它慢慢朝我走过来 。 它是一条黑白相间的花公狗,土著民,谈不上什 么优良品种和进口交配那样的富贵话,有四十公分高 ,六七十公分长,三十几斤重。从它的体态、胖瘦和 它对人的警觉中,可以肯定它不是一条流浪狗。流浪 狗的目光都是警觉而又求助的。而它的目光中,当吃 了蛋糕喝了水,那警觉很快消失了,只剩下一些焦虑 和不安。由此可以判断,它是一条有家、有着亲人的 狗,只是因某种原因——比如在田野上的自由和对一 条母狗的爱慕与追逐,最后导致把自己从某个高速路 断了护栏的口中,让自己的生命走进了高速危险的封 闭游戏圈,离开了高速沿线的某个村庄、田舍和它熟 悉的亲朋好友了。我把手从它嘴下(而不是头上)伸 过去,绕到它的脖子挠着抚摸着,直到它对我们彻底 放松警惕,才把它抱到汽车上,开着汽车朝北京方向 回去了。 我们把它拉回了711号园。把它放在我家院落里 ,给它弄来了特有的食盒和喝水的碗。在这个院子和 园子,它除了陌生的不安外,没有在高速路上对汽车 与死亡的焦虑和紧张,看到我们一家人时总是摇尾巴 ,总是去舔我们的手。看到有同类被人牵着在园里溜 达时,它会发出汪汪示好和相邀的叫。我们白天总是 把它关在院子里,让它吃饱喝足后,到半夜把院门打 开来,由它随意地进和出。狗对家是有超强记忆能力 的。几年前,《北京青年报》上曾登过一则消息说, 用一辆汽车把一条狗从北京拉到几百公里外的唐山后 ,那狗过了二十几天,又从唐山跑回到了北京它家里 。由此我推测,土著花狗每天眼睛中的不安和陌生, 其实是对它家主人的思念和怀想。晚上夜深人静、大 街和公路上人稀车少时,如果你记得回家的路,如果 你有从唐山返回北京的那条狗对家和主人刻骨铭心的 思念与记忆,那你就离开我家、离开园子回到你家里 。如果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你还可以返回园子,回到 我家里。 果然的,在我的观察中,这条土花狗,每天半夜 都在喝完半盆水后离开我家,走出园子,不知到了哪 儿去。而到了天亮前,它又精疲力竭地走回来,卧在 我家院里,一脸的失落和浑身的疲惫感。我猜测它是 半夜出门找它的家和主人了。找它回家的方向路道了 。我们那样由着它,晚上十点多让它吃饱喝足,打开 院落门,看着它慢慢离开我家(有时还走几步又回头 望一望),离开园子,走到北京的街头上,天亮时又 如期归来,带着疲惫和失落。 然而这样半月后的一天早上我起床出门,发现它 没有如往日那样疲惫地卧在食盆边上的树下边。上午 九点它也没回来。十点它也没回来。直到中午、晚上 它都没回来。它这次是真的从我家里消失了。轮到我 和家人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中饭、晚饭我们 一家人都在议论它,担心着一种不测的命运再次落到 它头上。P231-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