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江苏文艺
原售价: 65.80
折扣价: 35.60
折扣购买: 小情窦:全2册
ISBN: 9787559489579
竹枳 晋江文学城签约作者。 笔名灵感源于早年二次元id“竹子”的谐音。 生于北方,看雪长大的射手座,生性散漫迷恋自由。 热衷于将幻想书写成浪漫故事,人生梦想是写作电量再足一点,希望下个故事永远是最精彩的篇章。
小情窦 竹枳/著 第一章 再遇祁岸 五月的北川市俨然进入了夏季。 下午四点半,暴雨将至,簌簌凉风裹挟风雨欲来的湿冷,吹动繁茂的枝叶,摩擦出细微的沙沙声。不多时,雨水席卷,噼里啪啦地敲在窗上,汇聚成透明的水流。 宋枝蒽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字,终于停下,从图书馆六楼向外望去。 天色晦暗,大雨瓢泼而下,与安静的室内俨然划分为两个世界。 手机在此时响了声,宋枝蒽收回神,看到闺蜜蔡暄的微信。 蔡暄:宝贝疯够了没?什么时候回来?说好今天陪我吃火锅,可别放我鸽子啊! 被蔡暄一提醒,宋枝蒽这才想起来两人几天前的约定。她长睫轻颤,葱白的指尖在屏幕上跳跃。 宋枝蒽:暂时回不去,下雨了,我没带伞。 蔡暄:啥意思?你今天还不回学校? 宋枝蒽:我今天一直在图书馆。 蔡暄:啊?我还以为你跟何恺在一起。 宋枝蒽眼底划过一瞬的惘然,沉默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没,我和他吵架了。 何恺是宋枝蒽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因为三周年纪念的事,两人在几天前吵了一架。 那天何恺的少爷脾气上来,当着很多路人的面,指着宋枝蒽丢了句:“你真是我见过最不知好歹的。”随后便怫然不悦地上了他那辆新买的豪车,把她一个人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 之后,两人开始冷战,如今是第三天。 得知情况,蔡暄无语,十分仗义地说来图书馆接她。 宋枝蒽想拒绝,但这雨下了好半天都没停的意思,她只好答应。还好宿舍楼离图书馆不远。 两人约好后,宋枝蒽收拾东西下楼。和她同行的还有一个女生。电梯刚到一楼,宋枝蒽就听见她给男朋友打电话撒娇:“不嘛,我就要你接,哪有男朋友不管女朋友的?你是想让我感冒吗?”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哄得女生眉开眼笑:“好啦,我大厅门口等你,到时候奖励你一个大大的拥抱。”说这话时,电梯门开了,女生越过宋枝蒽。 宋枝蒽下意识看了一眼,女生的长相并不出彩,可眼里溢出来的甜蜜却让她看起来明亮又鲜活。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宋枝蒽的眸色变得晦暗。 蔡暄赶到图书馆时,暴雨已经转为牛毛细雨。她踩着一路湿泞拾阶而上,打眼就看到身穿浅色衣裙,留着披肩长发,正抱着书站在门口的宋枝蒽,宛如一株浸润春雨的茉莉,纯洁清丽。 看到蔡暄,宋枝蒽素淡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绵软的笑。 每次看见她笑,蔡暄都会真情实感地感叹——天呐,这姑娘也太会长了吧! 细眉弯弯,眼形秀气,鼻翼小巧漂亮,饱满的唇瓣显得稚气。白如奶冻的肌肤和纤细柔软的腰肢,更让她有种少见的“易碎感”。凭借这样的外貌,宋枝蒽刚进入大学,就斩获北川大“新晋校花”的名号。 但她性格实在内敛,就算有恃靓行凶的资本,也被渣男当成软柿子拿捏。 蔡暄打心眼儿里为这姑娘鸣不平。两人刚到校外的火锅店坐下,她就忍不住开骂:“何恺也真是的,动不动就耍脾气搞冷战,他当谈恋爱是过家家吗?” 服务员在这时送上菜单,宋枝蒽接过,声音温吞:“这次吵架也不全怪他吧。” 整理雨伞的蔡暄抬头:“啥?” 宋枝蒽用铅笔在菜品上打着对号,顺便把事情原委缓缓道出—— 为了庆祝两人在一起三年,何恺特意定好行程,打算带宋枝蒽出国玩,谁知宋枝蒽的外婆忽然生病,需要人照顾。舅舅和舅妈还要看顾烧烤店的生意,只有宋枝蒽有时间和精力。 “何恺当时的意思是,他找护工照顾外婆,我跟他出国,”宋枝蒽把菜单交给服务员,“但我不放心。” 蔡暄恍然:“就为这事啊?至于吗?你俩换个时间不就得了。” 宋枝蒽牵起一抹粉饰的笑:“我也是这么说的,但何恺说他受够了。” 其实也不怪何恺不满。两人在一起三年,宋枝蒽几乎没怎么好好陪过他,平时不是上课就是兼职,只把很少的时间拿出来恋爱。 “说实话,我一直都觉得你俩不合适。”给火锅下肉时,蔡暄不过脑地说,“之所以能谈这么久,无非是一个有别的消遣,另一个不上心。” 这话一出,宋枝蒽端着热茶的手没拿稳,杯子差点儿掉到地上,热茶洒了大半,烫得手背发红。 蔡暄忙递过纸巾。宋枝蒽秀眉微蹙,把杯子重新撂到桌上,说了句“没事”。 蔡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有多刺耳,有些许尴尬,不由撇开脸,视线却忽然定格在玻璃窗外的某处,下意识地惊叹一声。 宋枝蒽抬头,顺着蔡暄直勾勾的眼神看过去,只一眼,就看到街道对面那抹颀长恣意的身影。 稀薄的日光洒在男生凌厉英挺的侧脸,衬得他皮肤冷白,一头短发干净利落,肩宽腿长,正慵懒地靠坐在咖啡厅的户外座位里。他垂着眸,修长的手指夹着半根烟,漫不经心地拨弄手机。 他旁边是两个“潮男”,和一个身穿粉色紧身裙的“辣妹”,几个人嘻嘻哈哈,他却不参与,看上去玩世不恭又倨傲冷冽,俨然人群中的C位。 两家店面距离实在近,即便隔着街,宋枝蒽也能清楚看到他左手突出的腕骨上戴着一枚眼熟的乌银手环。 如果她没记错,那手环的外侧,应该刻着一串梵文。 这时,蔡暄不可思议地嚷嚷:“那不是祁岸吗?!是不是?” 在北川大,无人不知祁岸。 他是校投资方的长子,也是学校里最出名的风云人物,只有他才能诠释,什么叫有颜有钱,桀骜不羁又出类拔萃。 据说他未成年时就夺得过国外马术比赛的冠军,大学刚入校就有影视公司要签他。大学迄今为止,他用每年拿到的奖学金去资助班里最贫困的同学。但他玩起极限运动也毫不手软,又狂又野。不止如此,他手下还养着个与此相关的俱乐部。 学校里的女生只要提到他,都是一脸触不可及的向往和倾慕,也包括蔡暄这个花痴。 宋枝蒽短暂怔忡后,找回自己的声音:“嗯,好像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新校区?” “你不知道吗,咱们学校要合并了,”蔡暄解释,“老校区地皮卖了,那边的专业都得挪过来,就这阵子的事。” 换言之,祁岸出现在这并不意外,因为他以后都要在新校区上课。 宋枝蒽听完,一时怔忪。 蔡暄却看得意犹未尽,继续说:“那是他女朋友吗?前凸后翘的,果然帅哥都喜欢这款。 “说真的,祁岸本人比论坛里的抓拍还要帅,不愧为宝藏级帅哥,看着那张脸就想流口水。 “等等,他开的那车我特别喜欢,新款四百来万呢——” 感叹间,蔡暄拽宋枝蒽的袖子,强迫她跟自己一起看。 宋枝蒽拗不过她,再次侧目,刚巧看到祁岸一行人坐上一辆敞篷豪车——两个男生很自觉地坐上狭窄后座,“辣妹”则上了副驾驶。 身高腿长的祁岸勾着一串车钥匙,面色倜然地上了车,单手刚搭上方向盘,旁边的“辣妹”就拿过一杯拿铁,笑眯眯地把吸管朝他嘴边递。 祁岸嫌弃地偏了下头,下一秒,他像是感知到什么,狭长的眼睛毫无预兆地朝宋枝蒽的方向望来。 视线即将相接的一瞬,宋枝蒽的心脏悬起,几乎条件反射地别开视线。 蔡暄却丝毫未觉,甚至在祁岸看过来时,捂嘴发出扭捏的怪叫:“天哪,他居然看到我了?好害羞!” 宋枝蒽没说话。 几秒后,那辆跑车穿过这条狭窄的街道绝尘而去。 宋枝蒽再抬头时,祁岸的身影和那道目光早已消失。 这顿饭是宋枝蒽请的,理由是感谢蔡暄冒着大雨来图书馆接她。 蔡暄酒足饭饱,摸着圆滚的小肚皮嚷嚷回宿舍带她打游戏,不想两人刚从火锅店出来,宋枝蒽就接到何恺母亲的电话。 她虽然与何恺的感情一直磕绊,与何母却相处得很好。因为何恺有变异性哮喘,何母经常会给她打电话,关心她和何恺的生活,并叮嘱她多照看一下何恺。这次找她,也是因为何母在朋友圈得知何恺感冒,心里着急却联系不上他。 何母本以为他们俩在一起,没想到宋枝蒽抱歉地说:“没有阿姨,我今天在学校。” 何母很惊讶:“啊?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在旅行。” 宋枝蒽抿唇:“忽然有事取消了。” 似乎察觉到不对,何母倒也没细问下去,只说让她去趟何恺那儿,给他送点感冒药和吃的,“这孩子粗心大意,说不定都没起床,我怕他烧坏了,有你在身蔡暄和苏黎曼,俩人回宿舍的第一句话就是:“天哪!你家何恺跟祁岸是好哥们儿?” 这事宋枝蒽一直没提,因为她本就和祁岸没什么瓜葛了,不想搞得好像和风云人物很熟的样子。但此时被追问,宋枝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说:“嗯,他们俩认识很多年了。” 蔡暄听后很兴奋,撺掇宋枝蒽帮她要祁岸的微信。宋枝蒽有些无奈,却也还是答应了。反正就算要不到,蔡暄也拿她没办法。 倒是苏黎曼比较关心她跟何恺的事,好心告诉她这场篮球赛何恺输得很惨,最后一个球还是祁岸故意放水,他才拿到的。 说到这,蔡暄更激动了,直接把视频拿出来给宋枝蒽看,一边眉飞色舞地描述这场篮球赛有多精彩。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言,一米八七的祁岸打起篮球来行云流水,利落干脆,无论是起跳还是投球,劲瘦的肌肉线条都极为流畅惹眼,又不失少年人的轻狂意气。再加上他本就属于痞气撩人那款,光是撩起衣摆随手擦汗,就能引得现场女生尖叫。 和他比起来,何恺就有些惨烈。不仅身高和身材比不过人家,球技也不行,却还硬着头皮使蛮力,闹得满头大汗最后还摔在地上。还是祁岸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何恺却有些不领情,把他的手甩开。 不过这种情况只发生了一次,篮球赛结束后,两人碰了下肩,又恢复成好兄弟模样,一起在长椅上坐下喝水休息,看其他人比赛。 视频播放完,苏黎曼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说:“反正我觉得他那会儿挺没面子的,枝蒽,你要不要问问?” 蔡暄却在旁边说:“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输个球,再说了,对面可是祁岸。” 宋枝蒽在两人闲聊中保持沉默,也确实想过关心一下何恺,奈何她的直播要开始了。 作为当红网站的热门陪伴学习up主“木木一吱”,宋枝蒽每周六日晚七点直播,平时也会剪一些与日语学习有关的视频发到账号上。早两年这账号还无人问津,在她开始用侧脸直播后才名声鹊起。观众里有部分人喜欢她直播时的温馨氛围,有人则痴迷于她的颜值,比如她清丽精致的侧颜,和指尖如笋、腕似白藕的手,毕竟谁不喜欢和美女一起学习呢! 就这样,宋枝蒽的粉丝越来越多,有时候不忙,也会在直播间跟大家聊天。但她性子内敛,就算说话也要字斟句酌。 再后来,偶有广告方找上门,让她带个学习用品的货。到现在,这个账号已经有了两万粉丝,宋枝蒽也靠这个账号赚了一笔不小的酬劳。 她不喜欢“放鸽子”,到了七点,准时把座位外围的帘子拉上,在封闭空间内开始直播。 没多久,直播间就进来了几百号人,有眼熟的账号开始跟宋枝蒽问好。碍于有室友在宿舍,宋枝蒽不想开口,便在公屏上放上标签:今天室友在宿舍,不聊天。 而后,她便对着电脑和书本沉浸式学习。依旧是和以前没什么不同的氛围,时而做笔记,时而在电脑上查资料,时而刷题。 微信响了一声,听到动静,宋枝蒽略一抬头。她没想到,这个时间,何恺居然主动找她:在干吗? 她登录的是网页微信,用来直播的手机角度拍不到完整的界面,只能隐隐露出一点何恺的头像。如果是平时,宋枝蒽不会回复,但这天情况特殊。何恺三番五次吃瘪,宋枝蒽觉得如果自己再不搭理,恐怕他真的会炸。 斟酌几秒,宋枝蒽回复:在宿舍自习。 何恺并不知道宋枝蒽在网上直播的事,宋枝蒽也一直没告诉他。 发完这句,她忽地想到苏黎曼的话,正犹豫要不要安慰他一下,不想何恺却一副没事儿人模样,问她晚上吃得好不好,要不要给她点个榴莲千层,仿佛那场丢人的球赛并没影响他的心情。 宋枝蒽放下一点心,回复:不用,我吃过晚饭了。 顿了顿,她继续打字:我要继续做题。 后面的话还没打出来,何恺就提前发来:枝蒽,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既像试探又好似在忧心,宋枝蒽敲字的手顿住。 偏巧这时,旁边用来看直播字幕的旧手机屏幕开始闪动,宋枝蒽偏过头去,然后就看到那个ID为“050912”的粉丝,在她的直播间不停刷礼物。 宋枝蒽对这人有印象,他几乎不说话,但每次来看,都会刷一下礼物。 只是今天不知怎么了,上来就刷最高级别的游艇,每刷一次他的ID和游艇特效就几乎铺满整个屏幕。其他粉丝也被这人的豪气惊呆,在下面一个个地冒头惊叹。 要是别人,早就高兴得敲锣打鼓,恨不得跪谢“金主”。宋枝蒽却被眼前这一幕惊到,几乎下意识开口:“050912,你别再刷了。”怕对方听不到,她特意把耳机拿近了些,“别刷了,够了,真的,别浪费钱。”声音文文弱弱,却又坚决。 似乎听到了她的话,“050912”停下,但这会儿他也已经刷了二十几个游艇。 第一次被人打赏这么大数额的礼物,宋枝蒽的额头微微发汗,说话也有些发颤:“050912,你还在吗?” 过了好一会儿,“050912”的消息出现在屏幕上:在。 宋枝蒽过意不去,开口:“你能给我你的收款码吗?”此话一出,直播间的弹幕瞬间沸腾。 宋枝蒽盯着滚动的弹幕,双颊默默发烫。 等了好一会儿,“050912”终于又发来消息,是强势又简短的两个字:不用。 两秒后,“050912”又接了句:打球赢了,高兴。 两句话被他说得轻松随意,仿佛刚刚的一掷千金只是随手开心。殊不知他这苏爽豪气的举动,把直播间的气氛都炒热了几度。 唯独宋枝蒽的心神停留在那句——“打球赢了,高兴”。不知是不是她多想,在看到那句话的瞬间,她脑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某人又冷又痞的俊脸。就在今天,他也打赢一场球。 可是,怎么可能?这三年她跟祁岸根本就是陌生人,更别说这个账号连何恺都不知道。 宋枝蒽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很扯。静默须臾,她点进“050912”的主页,如她所料,里面什么都没有,也自然看不出任何端倪。 宋枝蒽莫名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稍作思忖,她还是选择私信“050912”,让他把收款码发给她,说等她下个月可以提现,就把她收到的那部分钱退给他。可到直播结束,“050912”都没再出现。 反倒是何恺,又找了她几次。他没纠结宋枝蒽为什么不回答那个问题,只是拿话点她。 何恺:其实我就是担心,毕竟岸哥现在和你在一个校区,要想碰到可太容易了。 何恺:你都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招风,一打完球不少女生找他要微信。 何恺:他倒也没拒绝,挑个漂亮的加了,跟选妃似的。 宋枝蒽微屈指尖,情绪像被充满气的气球,饱胀到极点,再慢慢泄气,又好像拳头砸在棉花上,找不到发力点。 她想说他要这么不相信她,又何必跟她耗三年。但她终究不是利落的性子,沉默半晌,只敷衍了句:我累了,想睡觉,你也早点休息。 话里的冷淡几乎溢出屏幕,宋枝蒽没管何恺是什么反应,把手机撂在一边充电,一整晚都没搭理他。 何恺也不至于冥顽不灵,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第二天就订了一大束玫瑰在大课之前给宋枝蒽送去,闹得全系皆知。后来几天,又送她昂贵的蛋糕和整箱零食,不过不是他本人送,是找了同城速递。 午后阳光浓烈,将校园晒出慵懒的氛围。心理学选修课上,教授在台前讲得激情澎湃,台下学生各自开着小差。 坐在苏黎曼和宋枝蒽之间的蔡暄小声说:“我看何恺不是没时间过来,他就是怕丢脸。” “就一场篮球比赛,”苏黎曼说,“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论坛帖子没看吗?——校花男友球赛惨败本校校草,”蔡暄压着嗓音掷地有声,“光听着都觉得社死。” 苏黎曼噗呲一笑,蔡暄扭头对正记笔记的宋枝蒽道:“不然就是说一套做一套,嘴上想好好表现,背地里却还是懒得用心。” 宋枝蒽头也没抬:“是我说这阵子比较忙,不让他过来。” 蔡暄翻了个白眼:“可算了吧,他要是真在意,你拦着他也会死皮赖脸地来找你。” 话糙理不糙,宋枝蒽抿了下唇,没接话。 蔡暄恨铁不成钢:“真是的,这大好青春,那么多帅哥你不要,偏偏吊在何恺身上。我要是长了你这张脸,早就踹了何恺去钓祁岸!” 闻言,宋枝蒽笔尖一顿。 蔡暄想到什么,凑过去又问:“哎,你到底帮我要了祁岸的微信没?” 苏黎曼看不下去了:“你可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刚刚还挤兑何恺,这会儿又要人帮你要微信。” “我又没让何恺帮忙,”蔡暄噘嘴,“我让我家枝蒽帮我……哎,不对啊苏黎曼,你怎么处处帮何恺说话?” “我哪有……” 两人在旁小声辩驳,宋枝蒽却思绪悬浮。说来也神奇,自那天后,她再也没在学校里碰到过祁岸。这样一来,就更显得何恺之前的担心是无稽之谈。毕竟像祁岸那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么会在意区区一个平凡普通的宋枝蒽? 眼帘垂下,宋枝蒽带着重新整理好的思绪继续听课。旁边两位却渐渐安静下来,似乎因为这件事争执得不太开心,下半节课都没怎么说话。 往后几天,蔡暄也都没提何恺,更没让宋枝蒽要祁岸的微信,但同时,她也不再吃何恺送的零食。 何恺对这事全然不知,宋枝蒽也没再让他送东西。 或许时间真的可以碾平很多事,两个人的感情就这样慢慢开始回温。转眼到了中旬,宋枝蒽终于收到去年她为某本当红小说做海外翻译的稿费尾款,还算丰厚的一笔,足够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宋枝蒽预留出她需要的部分,剩下均分三份,给舅妈转了一份作为她和外婆的生活费,又取出现金给外婆留了一份。剩下的那份,她专门去外汇银行,打到母亲的日本账户里。 宋枝蒽的父亲去世的早,她高中以后除了外婆,就是在日本打工的母亲负担她的生活费。她之所以学日语,也是想在毕业后去日本留学,与母亲团聚。 只是母亲这两年越来越忙,两人沟通的频率也逐渐降低,有时候一个月只能通上一两次电话。宋枝蒽知道她不易,从不说什么,但就算如此,心里也难免会有期待。 回学校的路上,她犹豫好久,才在微信开口:妈,我下个月末生日,你能回来吗? 发完这条,宋枝蒽心潮不自觉起伏。其实两人之前就约好要五一见面,但母亲负责的项目突然出了点意外回不来。懂事的宋枝蒽表示理解,但也还是想和母亲见一面。 然而直到她回到学校开始上自习,母亲都没回复。倒是舅妈打来电话。 怕打扰到走廊里默默背书的学生,宋枝蒽专门去一楼大厅接的。舅妈开口就谴责她转钱:“赡养老人是一家人的事,你一个小孩给什么生活费?你一个月又能回来住几天?再说了,你还要攒钱,自己都自顾不暇,我们又怎么好意思收。”虽然语气严肃,但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关爱。 宋枝蒽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我先存着,等你们需要了再拿。” “我们不缺钱,”舅妈又强调一遍,“你管好自己就行。” 终究说不过她,宋枝蒽只能妥协。舅妈一颗心放下,又叮嘱她两句,而后才提起另一茬:“对了枝蒽,有个事儿我要跟你说,就上次过来给你捧场的几个男孩,你记得吧。” 思绪被她的话带出一个转弯,宋枝蒽神色突兀地一滞……祁岸? 舅妈有些惭愧地把前因后果道出:“之前我不是说他消费440给了500吗,结果我前几天整理票子才发现,我那天算错账了,他那桌才消费320。” 此话一出,宋枝蒽有些恍然。舅妈哭笑不得:“多收人60块我就够过意不去了,这下好了,多收人180块,搞不好人家背后说我们是黑店。” “不至于,”宋枝蒽脱口而出,“祁岸不是那种人。” “那我也不能多收,”舅妈用微信给她转了180元,“只能拜托你帮我把钱还给他。” 那边似乎有急事,舅妈丢了句:“先不跟你说了,我着急。”就匆忙挂断。嘟嘟两声忙音让宋枝蒽难免发懵。 只是不管怎么说,一顿饭多收人180元确实说不过去,这种误会也的确应该尽早解决。 但问题是,她没有祁岸的联系方式,如果要把钱给他,就只能找人打听,再不然,就去托何恺帮忙。很明显,后者最简单直接,但她如果跟何恺说这件事,他免不了又要多想。 如果不通过他……宋枝蒽试想一下自己主动去打听祁岸联系方式的情景,估计刚问出口就会被人误会,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算了,还是给何恺打电话吧。 下定决心,宋枝蒽不知不觉走到饮料机前,盯着柜里花花绿绿的瓶子拨通电话,却不想接电话的人不是何恺,而是去何恺那儿取东西的谢宗奇。 “恺哥啊,他在洗澡呢,不然我帮你把电话给他送过去?” 听到他的声音,宋枝蒽先是惊讶,继而不自觉轻松起来:“不用,不用找他,找你就行。” “找我?”谢宗奇纳闷,“啥事儿?” 宋枝蒽喉咙有些发紧:“我想请你帮我给祁岸转些钱。” “岸哥?”那边惊讶得拉长音,“你给岸哥转啥钱?” 宋枝蒽正要解释,身后倏然扬起一道混着沙砾般磁性质感的男声,“给我转钱干什么?” 平平静静的嗓音,像雨滴落在青石板。宋枝蒽只觉耳膜隐约震颤了下,心跳也仿佛踩空。 北川大的新校区绝对不小,但说大,也大不到哪去,所以在教学楼里遇到,还真算不上什么纳罕新鲜事。可即便心里明白,宋枝蒽抬眸的一瞬,也还是泄露出一丝慌乱。反倒是映在饮料机玻璃门上那张道冷峻身影,神情自如,一双狭长幽邃的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对视两秒,宋枝蒽转过身,看见多日未见的祁岸双手抄兜,宽肩松垮地挂着休闲包,真切地站在她面前,依旧是长眸半敛,居高临下的桀骜之态。 两人距离近得暧昧异常,宋枝蒽稍稍一呼吸,就能闻到他身上浅浅氤氲在空气中沉凛的檀木香。她耳边,谢宗奇还在说话:“喂?人呢?” 喉咙仿佛被棉花堵住,宋枝蒽吞吞吐吐道:“……没事了。”说完,她挂断电话。 头顶那道视线依旧存在感极强,祁岸盯着她,鸦羽般的睫毛微垂,问:“为什么给我转钱?”声音没什么情绪,却莫名压迫。 宋枝蒽缄默,如坠梦中之感漫上心头,轻抿了下唇,她听到自己轻而糯声音:“那天我舅妈给你算错了账,多收了你好多钱,她过意不去,让我帮忙转交。” 随着说话,宋枝蒽再次对上他的眼睛,因而发现祁岸今天格外沉静,面色也隐约透着几分不健康的苍白。 似乎并不意外这件事,祁岸沉声静气:“不用,不差那点。”说完,他绕过宋枝蒽,对着饮料机的二维码扫了瓶饮料。 宋枝蒽不自觉站到一旁,在他把功能性饮料取出来后,才开口:“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毕竟不少,你还是收下吧,不然我舅妈会过意不去。” 说话间,宋枝蒽点开微信,态度有种不自知的殷切:“麻烦你……出示一下二维码。” 略带请求的口吻,乖得跟什么似的,哪里像还钱,分明像找人借钱。 干涩的喉咙泛起一股痒意,祁岸拧开瓶盖,脖颈微扬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下一瞬,他掀起慵懒的眸,吊着眼梢看向宋枝蒽。 宋枝蒽被他蛊惑勾人的眼意味深长地一瞧,耳根有些发烫,敛声道:“不然,我让何恺……”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祁岸浓眉一蹙,之前那点耐心仿佛烟消云散,顷刻间,语调也没了温度:“手机。” 宋枝蒽微微一怔,祁岸不耐烦地朝她伸出手,五指修长,掌心朝上。她顿了一下,倒也听话地把手机放上去,只是动作谨慎又局促,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他。 祁岸眼底划过一抹极轻的嘲意,随后垂下头,露出一截白净的脖颈,不做声地摆弄。没几秒,他裤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他却不接,把手机还给宋枝蒽。 宋枝蒽接过来,低眉看了眼屏幕,这才反应过来祁岸是用她的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钱就当存在你那儿。”祁岸不咸不淡地开腔。 宋枝蒽缓缓抬头。 “你们家不是有外卖吗?”祁岸瞥着她,语气像在敷衍,却有种不容反抗的强势,“以后想点,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祁岸也不管宋枝蒽什么反应,收回目光,仗着身高腿长,目不斜视地阔步从她身边绕过。 宋枝蒽的棉麻肩袖和他的外套摩擦,发出微乎其微的一声,她悬起的心脏也在这一瞬下坠,仿佛摔在静水中,“咚”的一声。等祁岸上了二楼,她才如梦初醒般回神。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宋枝蒽停顿了一下才接通,听见谢宗奇无奈的声音:“枝蒽妹妹啊,你怎么说挂就挂!” 宋枝蒽指尖收拢,说了句“抱歉”,顺便解释她已经找到办法给祁岸转钱。 谢宗奇不爱多管闲事,就没多问:“那行,解决了就行。” 正要挂断电话,宋枝蒽却有些犹豫地说:“这件事可以别告诉何恺吗?” 谢宗奇“啊”了声:“我刚还真忘了告诉他,送完东西就从他家出来了。不过你放心,我这人嘴不碎。” 宋枝蒽这才松了口气,又郑重地道了谢。 电话挂断时,其他来上课的学生也陆陆续续进了教学楼,三三两两地结伴,一楼大厅很快变得喧嚣。宋枝蒽望着那些人的面孔,脑中鬼使神差地涌上一个念头。 第二章 不能说的秘密 国际金融学课是出了名的魔鬼,教课的是学院资深老教授,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背着手往门口一站,专抓那些迟到的,然后上课挑他们回答问题。答得上来的还好,答不上来的就会被他记住且下节课被他精准点名。所以还没到上课时间,学生们却提前进入教室。 可就算如此,也有一些人胆大包天。比如祁岸宿舍那几位,通宵打了一晚上的游戏,第二天起不来,买通宿舍里最爱勤工俭学的邹子铭,让他帮忙点到。 邹子铭看着斯文,脑子转得比谁都快。他在祁岸后头进来,手里拎着几瓶饮料,给前排男生一人一瓶,让他们帮个忙,又将一瓶最贵的放到祁岸桌上。 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祁岸掀了掀眼皮,又闭上。 换校区的缘故,学院要求所有学生住宿舍,祁岸也不能回自己的房子里住了。偏他那几个室友一到晚上就磨牙打呼噜,闹得他连续三天没睡好,再加上昨晚上不知是谁把窗户打开了,祁岸着了凉,一早就发了烧。 台上老教授讲得激情澎湃,邹子铭在底下转着笔开玩笑:“我看你还是别硬撑了,不如我在论坛上发个贴,说你病了,准有好心姑娘排队给你送药。” 祁岸没说话,一脸“生人勿近”地垂眸拨弄手机,他整堂课安静得除了答一个“到”字以外半声都没吭,却引得周遭姑娘一有机会就往他身上瞄。 后来还真让邹子铭算准了。下课铃打响没多久,就有女生过来给祁岸送东西。白色塑料袋里装着一盒药,还附带个粉色小信封。 邹子铭用手肘撞了撞祁岸,后者摸着脖子抬起眸。女生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看得有些害羞:“外面有人托我给你的,是个女生。” 一听是女生,邹子铭老神在在地笑起来。祁岸却没什么兴趣地敛回目光,冷漠无情地说一句:“谢了。” 女生抿抿唇走了。 邹子铭把粉色信封拿出来,以为是情书,结果看到露出来的一个边,“怎么还有180块钱?” 祁岸操控游戏的手一顿。 邹子铭把钱抽出来。确实是180元,板板正正地放在一起。祁岸盯着那几张票子,眸底沁出薄霜。 见状,浑身都是心眼儿的邹子铭默默把钱塞回去。 祁岸又纹丝不动地看着那盒999感冒灵,看了好一会儿,才把那盒药拿过来,见盒盖上写了一行清秀小字—— “上课别吃,会困。” 祁岸的眼底在这一瞬冷冽渐融,浮现出一抹参不透的情绪。静默须臾,他垂下眼打开包装。药显然是新买的,10包一包不少。他抽出其中一包。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震,是“富二代”微信群在召唤。 老秦:@所有人 今儿股票赚了点钱,晚上老地方嗨皮啊,我请客。 此话一出,顿时炸出其他人。 除了他、何恺、谢宗奇,剩下的都是毕了业在家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有地方玩自然高兴。但在老秦眼里,主角只有祁岸。于是他又单独艾特一遍:@Tshore 岸哥,晚上出来啊! 还未等祁岸吭声,何恺冒了头:不行老秦,我今天跟我对象约好的,我就不去了。 大家纷纷起哄,何恺嬉皮笑脸地发红包:好不容易哄好的,体谅体谅。 看在钱的份儿上,大家这才闭嘴,有人还顺势开起玩笑,让何恺抓紧大好时光,将女友拿下。 眼看荤话被勾起,祁岸突然发了张照片。是他桌上拆开的那盒感冒灵,旁边露出一角粉色信封,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在学校。 祁岸冷淡又直接地说:不去了,感冒。 这话像一盆冷水,顿时把群里热闹的氛围浇灭。没多久,老秦出来化解:感冒确实不能出来玩,得好好在家休息。 说完又抓住照片里那一点粉色,开起玩笑:这一看就妹子送的吧?情书一角都露出来了。 何恺配合:可不是嘛,我猜肯定是美女,不然岸哥碰都不会碰。 他说这话时,祁岸刚好拆开那包药,往嗓子里一倒,喉结滚动,药沫就着那瓶饮料下了肚。清甜发苦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祁岸重新往后一倚,没什么表情地打出一句话:是挺漂亮。 宋枝蒽亲眼看到祁岸收到东西后才回的自习室。伴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杨柳和蓬勃朝气的日光,大家安静地学习。宋枝蒽心神却不太安分,字也写得潦草,偏偏手机还震个不停。 有蔡暄在宿舍小群里碎叨;有何恺发信息问她中午想吃什么;还有舅妈也在这时提醒她那180块钱红包别忘了领。 宋枝蒽顿了顿,把红包点了,回复她:钱已经转交给他,放心。 舅妈几乎秒回:那他没说什么吧? 话里有些担心,生怕宋枝蒽被责难。 或许是被这话影响,宋枝蒽脑中再度浮现出祁岸在阶梯教室收到东西时那一幕,冷淡,漠然,没有一丝波动。 静默几秒,她回:他什么都没说。 她想说,如果不是她硬塞过去,祁岸甚至都没想收下那笔钱。事实上,宋枝蒽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鼓起的勇气。明明想到问他联系方式都觉得尴尬,却能拦住别人询问他的教室,而后又买感冒药,托人把东西送过去。 思来想去,可能只是因为,她一面不想与他产生瓜葛,一面又觉得,自己从前欠了他许多恩惠,她应该还。 宋枝蒽一眼就看出祁岸生了病,这人病起来脸色格外差,像压着什么风雨欲来的情绪。以至于那一刻,宋枝蒽突然想起高二那年,祁岸生着病还满脸不爽把她拉上私家车的事。 那时宋枝蒽转学到祁岸所在的班级没多久,两人自第一次见面后也没怎么交流,远谈不上熟。 因为外婆的关系,司机对宋枝蒽多有照应,比如上学时,司机总会叫宋枝蒽一起坐私家车过去。 只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脸皮薄得紧,她知道自己能上这所高中已经是托祁岸母亲帮忙,并不敢麻烦,又怕祁岸会不开心,于是一连拒绝了好几天。 可她不知道,祁岸是个离经叛道的性子,本来不觉得怎样,反倒是她越不顺从,他越生出想治她的心。 于是在某个下雨天的早上,祁岸不顾大雨下了车,把在公交站台前傻等着的宋枝蒽拽上车去。 车内暖气泛着馨香,安稳舒适。宋枝蒽却像只被吓坏的小鸡仔,抱着书包拘谨地缩在角落。祁岸用毛巾擦着头发,一双凌厉长眸直勾勾盯着她:“都要迟到了还等公交车,你傻吗?” 那张俊脸高贵又轻狂,心情好时和煦若春风,心情不好时凶神恶煞。 宋枝蒽被他吓得心跳奇快不敢说话,祁岸却直接把另一条干净毛巾丢在她身上。 她抿起唇,慢吞吞地把毛巾摘下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后来两个人也没怎么说话。祁岸在车上睡了一路,他闭上眼,精雕玉琢的侧颜总算生出一点和气。 只是到了学校,他也不在状态。也不知谁说祁岸发了烧,跟着有人在班上问谁有感冒药。好巧不巧,宋枝蒽书包里刚好有一板。但她实在害羞,又跟其他人不熟,只能等下课人少的间隙,悄悄把药放到祁岸桌上。 哪知祁岸虽然趴在桌上,却根本没睡。少年从臂弯里抬起一双困倦却清澈的眼,明明不那么舒服,见到是她,却有余力似的挑起眉,逗弄般瞧着。宋枝蒽一秒耳热,话也没留半句,转身就回了座位。 等她平静了一会儿,再回过头时,祁岸早已坐起身,大喇喇地靠坐在椅子里,拆开两粒感冒药,就着半瓶水仰头往下灌。清早碎金般的光洒在他身上,属于少年人的喉结上下滚动,蓬勃清爽。宋枝蒽只匆匆瞥了两眼,便迅速转过头去。 再后来,祁岸被药劲儿撂倒,睡了一整节数学课,老师把他单独叫到办公室,罚他多做两套数学卷子。 也就是那天晚上,祁岸带着他那只肥嘟嘟的金毛,把那两张薄薄的纸卷成筒,上门要账似的,抱臂斜斜倚在阁楼门口。 一人一狗,气势十足,宋枝蒽霎时噤若寒蝉。随着逐渐升温的面颊,男生那双冷冽的眸蕴出一点零星笑意,半开玩笑地开口:“今天这作业,你是不得负全责?” 低哑的嗓音染着慵懒的腔调,弥漫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宛如撩人心扉的乐章。 那样的眉眼,好似深埋在记忆里,如果不是仔细去想,宋枝蒽几乎无法与现在的祁岸重合。 宋枝蒽甚至在想,这些年他是不是经历了什么,导致他现在比当初深沉莫测那么多。 思绪不经意飘走,直到何恺电话打来,宋枝蒽才回过神,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接。想着自习再混下去是浪费时间,她干脆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等出了教学楼才给何恺回电话。 何恺打了那么多次她才接,多少有些不满:“你到底在干吗?” 宋枝蒽默了默,解释:“在上自习,没看到。” 何恺语气有所收敛:“你看看我发你的微信,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现在开车去接你。” 想着也算两人闹了这么久后第一次约会,宋枝蒽没什么脾气:“你选吧,我吃什么都一样。” 何恺倒不客气,说了句“行”。之后两人约好时间,在校门口见。 宋枝蒽回宿舍时,何恺这边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刚把车从车库开出来,手机就疯狂弹微信。以为是宋枝蒽,他没着急看,直到车开上主路,才漫不经意地拿起来瞥上一眼。就这一眼,他的视线便黏在屏幕上挪不开,方向盘也猛打了个转,他一踩脚刹,把车停在路边。 应雪:亲爱的阿恺,我来北川啦! 应雪: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应雪:我现在在机场。 应雪:你要是有空的话,来接我,咱俩碰个面? 夏日的天气让人捉摸不透。宋枝蒽回宿舍时还是晴空万里,等她换好裙子时,阳光却不知何时隐蔽到浓云之后。 “哎,估计等会儿又要下雨。”蔡暄从上铺下来,对宿舍里其他两位说,“咱们点外卖吧,我想吃大盘鸡……”说着看向打扮好的宋枝蒽,“你别忘了带伞啊,何恺那不靠谱的。” 宋枝蒽荡起一抹笑,当着她的面把雨伞放到包里,随即又想起什么,在桌上找到给何恺准备的小礼物,是一副新买的轻奢牌子墨镜。这对于何恺来说不贵,可对宋枝蒽来说,不算一笔小钱。之前她就想送,但因为两人吵架,一直耽搁,刚好最近收到稿费,她才买下来。 只是没想到,这次礼物依旧没能送出去。 宋枝蒽刚走到校门口,何恺就打来电话。明明之前急着见面的人是他,可这一刻,说有急事要取消今天约会的人也是他。 说不意外是不可能的,宋枝蒽脚步顿住,“发生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何恺有些含糊,“就是有个朋友来北川,人生地不熟,我得照应一下。”干脆笃定的语气,仿佛他面临的是滔天大事,对比之下,宋枝蒽似乎不值一提。 说不清这一刻的心情,宋枝蒽只觉有些讽刺。何恺一句“朋友”,就随便把女朋友抛在脑后。反过来,她因外婆的病拒绝他制定好的行程,就是不知好歹。 似乎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何恺把话拉回来:“宝贝别生气,明天好不好?明天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他温声软语地哄,理所当然地以为宋枝蒽会谅解,毕竟她向来懂事。 然而这次,宋枝蒽并不吃这套,指尖陷进肉里,声音很轻:“不好,我明天很忙。” 那边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态度,一时安静下来。 宋枝蒽也没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舒心的话,索性快刀斩乱麻,掐断这通并不愉快的对话,耳畔终于迎来平静。 她抬起头,天空乌云密布,风中卷着雨水前兆的气息,涌入心扉。 一场暴雨,似乎很快就要来临。 机场内某家高级餐厅。 被挂断电话的何恺脾气上头,愤愤一摔手机,骂了句脏话。 坐在他对面的应雪正用英文跟侍应生点菜。她看着二十出头,柳眉星眼,珠光宝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富养长大的气质。她这次突然回国,还专门从平城飞到北川来,是说想见见这边的老同学,比如何恺,祁岸,以及他们那群家境好的富家子弟,几人从初中就同班。 侍应生离开后,应雪幸灾乐祸地开口:“怎么?被小女朋友弄得这么灰头土脸?” 被她打趣,何恺嗤了一声。应雪怂恿:“不然你把她接过来,这样她不就放心了?” 何恺简直被逗笑了:“你是真不嫌事大,她要是知道我来接你,可就不是挂电话这么简单了。”毕竟当初何恺在应雪屁股后追了好几年,平城一中无人不知。 应雪却不服:“那怎么了?咱俩关系好也是事实。”她声柔眼媚,像是温泉水流沁润心田,不声不响就把何恺那点儿戾气化解了。 何恺笑着摇头,应雪千伶百俐:“不过说真的,我当初还真没觉得你俩能处这么久,都三年了还没腻。” “何止是你,我自己都想不到。”何恺呵笑一声,“有时感觉我都能让她气死。” “怎么说?” 何恺叹了口气,开始数落:“她就是看着懂事,其实比谁都有主意,对她好也不领情,更不解风情,平时除了学习就是打工赚钱,根本玩不到一起去。” 应雪似笑非笑地喝了口柠檬水。何恺无奈道:“都是惯的。” 应雪撂下水杯,说:“我看你呀,就是没弄到手,等到手,看你还稀不稀罕。” 这话揶揄得恰到好处,刚好侍应生在这一刻上菜,掩住男生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何恺拿起餐叉,有些烦地开口:“好不容易见一面,别聊那些不开心的。” 那天宋枝蒽回了宿舍就没再出来。蔡暄问起,她也只说天气不好,约会才取消。 蔡暄也没怀疑,毕竟这场声势浩荡的雨毫不客气地下到第二天早上。 这期间,何恺一条消息也没给宋枝蒽发,两人十分默契地回到之前那场冷战的状态。或许早已习惯,宋枝蒽跟平时没任何两样,上完课就留在教学楼里自习,翻译稿子,日子比白开水还平淡。 唯一让她有些波动的,就是一直没回消息的母亲。中午跟外婆打电话,外婆也问,说她这次给她母亲打这么多钱,她母亲有没有很高兴。宋枝蒽向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随口编了句母亲很开心,就没再往下说。 下午没课,宋枝蒽想回自习室,蔡暄却看不得她这苦行僧似的生活,非拉她一起逛街。反正也没事,宋枝蒽就陪她去了。 蔡暄这人有点儿像男孩性格,平时打扮也偏中性,但不知为何,这次逛街总挑裙子。宋枝蒽看出端倪,笑着调侃她几句,蔡暄这才承认最近被学姐介绍了一个金融系的男生,两人聊得不错,打算出来见一面。 蔡暄对着镜子臭美:“他长得还行,一下就冲淡我对祁岸的花痴。” 宋枝蒽流连在衣架上的目光短暂停住,旁边的售货员注意到,赶忙过来推销,说她穿这套浅蓝色的裙子一定非常漂亮。 蔡暄也怂恿她:“试试啊枝蒽,别浪费你的小蛮腰。” 宋枝蒽确实犹豫,但看到超过四位数的标价,顿时打消念头,她抱歉地笑笑:“太贵了。” 售货员也是年轻人,并没鄙夷,转而热情介绍其他相对便宜的裙子,但也都被宋枝蒽婉拒了。 蔡暄无语:“我说宋枝蒽,你才二十岁出头,不用这么苛刻自己吧!”说话间,她开始挑鞋,“你平时那些兼职的钱都赚哪儿去了,怎么一样也不舍得往身上贴?” 面色划过一丝不自然,宋枝蒽想说因为我欠了别人很大一笔钱,但终究没开口。 蔡暄专心致志地在镜子面前摆pose,结账时又跟宋枝蒽抖机灵:“不买也挺好,省得明晚你陪我约会艳压我。” 宋枝蒽意外:“陪你约会?” “对啊,”蔡暄理直气壮,“你姐妹第一次跟男生‘相亲’,你难道不去给我撑场面吗?” 话已至此,宋枝蒽也不可能拒绝。 第二天晚上,她把手头事情往后推了推,专门陪蔡暄去见那个网聊对象。 地点在学校商场的一家西餐厅。盛装打扮的蔡暄难得手脚发软,见对方之前还跟宋枝蒽碎碎念:“要是他本人长得和照片不符我们立马走人哈。” 不曾想刚说完,两人就在餐厅门口看到那个金融系的 男生。他叫陈志昂,中等身高,但胜在清秀,虽然没有照片上那么帅,本人看着也还不赖。 几乎第一眼,双方就认出彼此,宋枝蒽明显瞧出蔡暄眼底迸射出来的精光。陈志昂对蔡暄也很满意,但更意外的是旁边陪同的宋枝蒽。 出门前,蔡暄特意叮嘱她打扮得清汤寡水一点,于是宋枝蒽只穿了一套寡淡衬衫棉布裙,出门前还卡了个眼镜。可就算这样,也没掩盖住她天生丽质,那股脱俗的书卷气,让陈志昂一下就认出她是北川大的校花。只是碍于第一次见面,且蔡暄在,陈志昂便装作不知道。 蔡暄倒是大方许多,点完菜后把话题带起来:“你不是说还有朋友一起?怎么没来?” “你说邹子铭啊,”陈志昂拿出手机,“他学生会那边临时有活动要参加,我宿舍还有两个,我问问他们。” 说着,他面不改色地在群里发言:你们几个有没有人性?说来陪我,现在都不出现!再不来我们开吃了! 第一个被炸出来的是邹子铭,他问:见面怎么样,妹子满意不? 随后是赵远:哎,等我一会儿啊,我游戏里还有一波团战,打完就过去。 陈志昂:岸哥呢?让岸哥来给我撑场面。 赵远: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岸哥一大早就陪妹子去了,能搭理你? 邹子铭:你让岸哥去还不如等赵远。 陈志昂:你们是真不在乎我一个人尴尬啊,实话跟你们说,不来你们绝对后悔。 赵远:怎么后悔,有美女? 邹子铭:美女不也是你的吗? 陈志昂:还真不是。 说到这,他抬起头,趁着服务生走菜的间隙,随便找了个角度偷拍宋枝蒽,发到群里。 陈志昂:认出来了没? 照片发送过去,本以为大家会和他一样惊讶,然而他远远低估了赵远的“宅”和邹子铭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两人给出的评价都是略敷衍的:嗯,挺好看。 赵远更是说话跟放屁似的,转眼又开了局游戏,没有出门的打算。 唯独远在城南澜园茶庄陪人谈生意的祁岸,在看到群消息时,目光不经意定格在那张照片。照片拍得潦草,女生轮廓也模糊。可即便这样,也难掩其妍姿艳质。 古色古香的廊庭圆桌上,几个台商和身穿旗袍气韵优雅的宋兰时在品茶。 宋兰时柔声如鹂,为几人耐心介绍当季几款热销茶品,以及新来的冰种翡翠。介绍完毕,她引几位客人去里面的包间吃饭,一直“作陪”的祁岸却起身,淡淡地开口:“我就不去了。”宋兰时细眉微抬,“都饭点儿了,你这当老板的不吃饭干吗去?”她看了眼廊庭外,“外面还下着小雨。” 祁岸随手抄起桌上的车钥匙和烟,阴沉暮色下,英挺疏淡的眉眼看不出情绪,“陪朋友吃个饭,不碍事。” 在群里扑腾了好半天都没人说要来,陈志昂干脆放弃:“算了,不叫他们,咱们三个也吃得开心。”说罢又点了两样,想让蔡暄和宋枝蒽吃尽兴。为此蔡暄对陈志昂更为满意,私下给宋枝蒽使了好多次眼神。 饭过三旬,陈志昂和蔡暄又开始商量等会儿看什么电影。宋枝蒽没想到还有这一局,莫名有些尴尬。她没起什么作用也就算了,现在越来越像个蹭饭的电灯泡。 刚好这时,外婆打电话给她,说今晚炖了银耳雪梨汤,让她回去喝。宋枝蒽决定为两人腾出二人世界,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对面拨弄手机的陈志昂就感叹了一声。 蔡暄闻言一愣:“怎么了?” “我哥们儿要来。”陈志昂一边回信息一边道,“还是我宿舍里最帅的那个——” 话音刚落,他忽地看到什么,起身招手:“这儿!岸哥,这儿!” 听到这个称呼,宋枝蒽脊背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陈志昂招手的方向扭头,然后就看到身高腿长、卓尔不群的祁岸穿过喧嚣的餐位,朝这边阔步走来。浓眉冷眼隐在不明朗的光影中,幽深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又一触即离。 宋枝蒽的心脏犹如被无形的大手攥紧,眼睁睁看着他在陈志昂的招呼下,走到桌前,拉开蔡暄身旁的椅子。 他出现得实在突然,以至于蔡暄也哑住了。陈志昂却浑然未觉,笑着说:“你来之前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们都快吃完了。” 将手机和车钥匙随手放在桌上,祁岸不紧不慢地靠坐在椅子里,胳膊随意一搭,不甚在意地开腔:“我又不是来吃饭的。” 说话间眼帘悠然一掀,懒懒瞥向宋枝蒽。 宋枝蒽微微抿唇,想避开,对方却先一步收回目光。 祁岸侧眸朝陈志昂漫不经心地挑起眉,拖着腔调:“纯帮你结个账,不行?” 他这话并不是开玩笑,无论是在学校、俱乐部,还是在外面,他都出了名的出手阔绰,因为这点想和他套近乎的人一直很多。 如果是平时,陈志昂也就让他请了,但这次不同,先不说祁岸根本没吃,他也不好让蔡暄看笑话。 祁岸不是多话的性格,等陈志昂结账时,他一条胳膊挂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信息。 至于蔡暄,早就飘了,就像粉丝见到偶像,一下就变得淑女起来。直到四人离开餐厅,她才跟宋枝蒽嘀咕:“好帅好帅,和他一比陈志昂立马就矬了,呜呜呜枝蒽,这是老天给我来送桃花吗?一次还两朵!” 这会儿她们正跟在两个男生身后,宋枝蒽望着前方距离不到五米的宽肩薄背和逆天长腿,依旧有些吃不消。似乎从合并校区开始,她和祁岸遇见的频率越来越高。而现在,还莫名其妙地要一起看电影。 宋枝蒽心情复杂,没由来地别扭。在蔡暄还沉浸在见到男神的激动时,她有些突兀地开口:“暄暄,外婆叫我回去,我就不陪你看电影了,行吗?”音调夹杂着她惯有的温柔征询。 闻声,前方二人不约而同停下步子。 蔡暄简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紧紧抱住宋枝蒽的胳膊:“不行,你不许走!” 祁岸略垂下眼,淡漠的眸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宋枝蒽身上。她长得清瘦,长发乌黑柔顺地披散着,七分袖下露出来的小臂肌肤白似牛奶,细弱的腕骨仿佛一折就断。这么几年过去,何恺是一丁点儿也没把她喂胖。 陈志昂就在这时插嘴:“对啊,别走了,岸哥好不容易出来陪我,你要走了,蔡暄一个人也尴尬。” 宋枝蒽闻言,神色有些犹豫。蔡暄抓住她心软这点,和陈志昂一起游说。 然而两人说得再多,都抵不过祁岸突如其来的一句:“你外婆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给她打个电话。” 腔调还是那样磁性慵懒,像随口调侃,却又酿着正经。只是这份正经只有宋枝蒽能品到,蔡暄权当玩笑,在旁边噗呲一笑。 宋枝蒽不由自主对上祁岸略带玩味的视线,那双清冷不羁的长眸一眨不眨:“我认真的。” 外婆从祁岸小学时就一直带着他,和宋枝蒽比起来,祁岸更像她外婆的亲孙子。后来雇佣关系解除,祁岸当时又不在平城,这才和老人家断开联系。 过去点点回忆被他抛出苗头,宋枝蒽心思动荡,再加上另外两人实在盛情难却,最后她只好听之任之,一同去看电影。 电影是刚上映的悬疑片,口碑很好。两个男生不由分说去买票,蔡暄则拉着宋枝蒽去买饮料零食,期间还不忘感叹:“我有生之年居然能和祁岸一起看电影!” 宋枝蒽安静听着,心里却开始计算,这是她和祁岸第几次一同电影……第三次,还是第四次?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没多久,电影开场,宋枝蒽和蔡暄手挽着手进去。 或许是工作日的原因,这个时间来看电影的人不多,第四排就只有他们四个。宋枝蒽和蔡暄挨着坐下,陈志昂则坐在蔡暄旁边。祁岸不知去了哪里,好半天都没进来。 还是蔡暄问起,陈志昂才说:“哦,他刚接个电话,等会儿就回来。”蔡暄倒也没惦记,快快乐乐和陈志昂聊天。 没多久,影厅熄灯,影片开始放映。几个十几岁的高中生推门进来,叽叽喳喳地坐在他们身后那排。 宋枝蒽不经意朝门口望了眼,依旧没有祁岸的踪影。想想也是,他那样桀骜不驯的性子,又怎么会真的耐下心来陪不相关的人看电影,恐怕这会儿早已离开。 默默收敛心神,宋枝蒽把目光重新放到荧幕上。却不想,刚投入到剧情中没几分钟,影厅的门就再度被推开。场地漆黑,无法辨认来人是谁,宋枝蒽也没在意。直到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款款在她身旁落座,沉凛的檀木香涌入鼻腔,她才后知后觉地侧头。晦暗的光影交错,宋枝蒽略感意外地望着男生精致凌厉的侧脸。 祁岸随意搭着扶手,从容地靠坐在椅子里,目不转睛看着荧幕,语气却像与熟人那般:“刚接了个电话。”说话时,无处安放的长腿微动,上好的裤料无意擦碰到垂在小腿间的棉布裙。 宋枝蒽照顾我也放心。” 蔡暄在旁听到这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宋枝蒽指尖蜷了蜷,有些犹豫。但想到何恺生病,又有些担心,最终只能答应过去。 挂断电话,宋枝蒽跟蔡暄说明情况。 蔡暄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但走之前还是多嘴了一句:“别这么快和好啊,省得便宜那孙子。” 宋枝蒽笑笑:“我知道的。” 两人在校门口挥别,宋枝蒽去了趟药店和超市,随后才打车,前往何母在大学城附近给何恺购置的loft公寓。 这套公寓刚买没多久,宋枝蒽也是抵达小区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何恺公寓的门牌号。偏偏这会儿何母的电话打不通,她与何恺的朋友又都不来往,根本找不到人询问。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想见何恺,并不想给他打电话。 思来想去,宋枝蒽只能前往门卫,跟保安大叔说了些好话,让他代为保管转交。 或许是何恺平日太招摇,大叔很快就记起他是谁:“1109那小子啊。” 宋枝蒽这才想起门牌号,但这会儿她已经彻底不想上去了,只是忍不住问了句:“他怎么了?” “也没怎么,”保安大叔笑,“就是经常看到他大半夜醉醺醺地被送回来,还带一群男男女女,有时候玩到太晚,被邻居投诉。” 一股无法名状的情绪棉絮般堆积在心口,宋枝蒽牵强一笑。 保安大叔倒也痛快:“东西存这儿也行,但是你得登记一下,哎,登记本呢?”说着,他在略显凌乱的桌面上翻找起来。 宋枝蒽说了句不急。不想话音刚落,身后倏地响起短促刺耳的鸣笛声,突兀得让她神经一绷,下意识偏头望去。然后就看到一辆眼熟的黑色烤漆跑车,缓缓停在大门口的栏杆前。 然而宋枝蒽的思绪还未来得及反应,手里拎着水果的塑料袋却在这刻不争气,不堪重负地突然断开。原本坠坠的力豁然一松,里面的苹果橙子山竹,一股脑掉出来,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喉咙里下意识溢出一声轻呼,宋枝蒽蹙着眉头,第一时间弯身去捡。 不想车门就在这时打开,一双复古混色限量款球鞋踏在地面,再往上,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刚巧有两颗不知好歹的圆橙掉出来,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视线顺着两个橙子望去,宋枝蒽捡水果的手一僵。 这一霎,距离实在近,她几乎避无可避地抬眼望着眼前身姿高拔的男生,呼吸也不由紧促。 他的一双眼睛内勾外翘,眸子漆黑,眼皮褶皱浓且深。瞥了眼脚边的橙子,他随手关上车门,而后才慢条斯理地掀起眼帘,居高临下地看向宋枝蒽。 分明是冰冷的表情,眼神却和几年前如出一辙,嚣张中带着痞气,却专注而深邃。深邃到让人很容易就误解为,那是一种克制的,凝重的,让人迷失的深情。 对视两秒,宋枝蒽缓缓直起身,屏息凝神又自我防御地退了一小步。 或许是她此刻的窘态让人误会,就在这个瞬间,她听到祁岸阔别三年的,混着砂砾感的磁性嗓音在她头顶荡开—— “你来得不巧。”祁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仿若隐匿着某种情绪,语调低沉又漠然,“何恺这会儿不在。” 开场白来得太突然。宋枝蒽迟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她确实是在何恺小区门口,与祁岸重逢了。 或许重逢这个词并不准确,毕竟这三年,祁岸的名字都一直都存在于她的生活中,只是两人从未有过正面交集。 无言的尴尬上涌,宋枝蒽有片刻失语。好在这微妙的一瞬被车那端冒头的矮个男生打破。 他略显惊讶地说:“这不枝蒽妹子吗?好久不见啊!” 男生这话说得油腔滑调,就好像宋枝蒽和他很熟。祁岸淡淡瞥他一眼,男生嘿嘿一笑。 宋枝蒽这才认出他是谢宗奇,是祁岸与何恺的共同朋友,平时不是跟何恺那群富二代混到在一起,就是跟在祁岸身后扑腾。之前何恺带宋枝蒽参加聚会时,宋枝蒽见过他两次。 谢宗奇热情招呼:“傻站着干吗?怎么不进去?”那语气,明显以为是何恺把她叫过来的。 宋枝蒽面色薄红,摇了摇头:“我只是来送东西。” 她的声音清软,偏甜,引得祁岸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几秒,他忽然开口:“你可以先进去等,他过会儿应瑟缩了一下,突然不知该接什么。她想告诉祁岸,陈志昂给他留的座位在里面,可开口时话却不经意转了弯,“……嗯,没事。”她语速有点慢,“刚开演。” 轻软的语调,融在背景音里,如耳语悄悄。祁岸于暗影中淡淡瞥她一眼,宋枝蒽纹丝未动地坐在那儿,削肩细颈,无论何时都保持着良好的体态,目不斜视望着前方,仿佛此刻看的不是电影,而是老师的PPT。 几秒后,他收回视线,像是讨到什么乐趣,不着痕迹地闷声笑了笑。 电影结束时,将近八点。 蔡暄看得意犹未尽,灯一亮就和陈志昂兴味十足地讨论。 宋枝蒽跟在后头,下台阶的时候,接到外婆的电话。外婆明显急了,问她怎么还不回去。 宋枝蒽边往外走边耐心解释,说自己刚陪朋友看电影,现在马上回去。说话的时候,影厅的铁门突然弹回来,她刚要用手去撑,一条修长冷白的手臂就忽然掠过她的肩膀,抵住门。腕骨戴着枚乌银手环,削薄有力的肌肉在拉伸后线条流畅清爽,青筋凸显,利落又诱人。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分薄霜似的檀木香,混着男生独有的荷尔蒙气息,弥漫在这狭小的一隅天地。 宋枝蒽怔了怔,抬眸对上男生凌厉的下颌线。呼吸萦绕间,两人距离近到仿佛贴在一起。 祁岸低垂眼帘,浓黑的瞳仁里,清晰映着她那张清秀又慌张的脸,薄唇吐出疏淡的一个字:“走。”宋枝蒽回过神,莫名红了耳根,微微欠身从门缝中出去。 随着稀疏的人流出来后,她的呼吸才喘匀,只是依旧不大好受。 蔡暄和陈志昂像一对情侣,走在前面,宋枝蒽独自跟在后头,偏偏祁岸还抄兜走在她身后。明明刚在一起看完电影,此刻两人却像陌生人般默不作声。宋枝蒽突然很佩服自己,她好像天生就有把自己的处境变尴尬的能力。 后来还是蔡暄想起,这才等了等身后落单的二人。而后四人一起前往地下停车场,上了祁岸的车。宋枝蒽虽然对车没什么研究,但也能看出眼前这辆大车不是他之前开的超跑。 她和蔡暄坐在宽大舒适的后座,陈志昂则熟稔地上了副驾驶。伴着轻轻晚风和朦胧月色,几人就这么闲聊着回了学校。 说是闲聊,其实大部分都是陈志昂和蔡暄在说,偶尔祁岸会搭上一句。他的声音沾染一点怠懒的笑腔,荡漾在夜色里很是动听。 四人中最安静的,就是宋枝蒽。其实她平时也算不上完全不开口的性子,只是今天,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车抵达学校门口。 陈志昂想跟蔡暄一起走回去,宋枝蒽不想当电灯泡,就在下车前提了句:“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我在校门口打车去外婆家。” 陈志昂都听笑了:“打车?岸哥在这还用你打车?瞧不起谁呢。” 祁岸透过后视镜瞟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好歹是熟人,不用这么生分。”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枝蒽从这话中听出一点讽刺,也知道继续客气下去不太礼貌,宋枝蒽没再吭声,眼看祁岸把车稳稳停在路边,放蔡暄和陈志昂回去。 和两人挥别后,祁岸没着急走,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夹着烟的那只手随意搭在车窗上,那张俊脸在奶白色的烟雾下在尤为性感撩人。 宋枝蒽看了两眼,收回视线,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祁岸却好似读懂她的心思,偏头冲她扬了扬下巴:“坐到前面来。”命令似的语气,和从前不差分毫。 宋枝蒽嘴边刚露出一个“不”,就听他不容置喙地说出下半句:“我不给人当司机。” 宋枝蒽只好乖乖坐上副驾驶,系安全带时,见祁岸略抬了下手腕,说:“我抽完这根。” 宋枝蒽点头:“不急。” 不知这话戳到他哪里的笑点,祁岸弹着烟灰闷声一笑:“老太太管你还挺严。” 老太太是祁岸对宋枝蒽外婆的独有称呼,听着没大没小,实际上满是亲昵。 或许被这话影响,宋枝蒽心中少了生分和局促,话也自然许多:“也还好。”顿了顿,又说,“她这几年一直很惦念你。” 祁岸淡勾着唇,默然几秒才开口:“她现在身体怎么样?”说话间,他朝宋枝蒽看来,“听何恺说她之前生了病。” 突然提到何恺,宋枝蒽神色一滞。祁岸很容易就看出两人又闹了不愉快。刚巧手里这根烟抽完,祁岸随手捻灭,握起方向盘:“地址。” 宋枝蒽回过神,报出街道和小区。祁岸话不多说,单手把车开上主路,另一只手点开音乐。 舒缓的钢琴曲在车内荡起涟漪。宋枝蒽抿了抿唇,继续刚才的话题:“她现在没什么事了,只是身体不比以前。” “改天有空我去看看。”祁岸话说得随意,之后瞥了宋枝蒽一眼,“不介意吧?” “怎么会?”宋枝蒽坐直身子,“外婆看到你高兴还来不及。” “是吗?”祁岸露出这晚第一个走心的笑,却又轻嗤了声,“何恺不见得高兴。”促狭的语气,裹挟几分显而易见的揶揄。 本以为宋枝蒽默不作声,不想她一改常态,目光朝车窗外瞥去,不辨情绪地来了句:“不用管他,爱高兴不高兴。”话里的赌气可见一斑。 祁岸唇畔徐徐勾起不太客气的嘲意,正想说什么,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是和祁岸关系比较好的一个高中同学,也在北川念书。 懒得拿手机,祁岸便用车载蓝牙接通。对方大概在酒吧,背景喧嚣,扯着嗓门:“喂,岸哥,有空没?过来玩啊!” 祁岸眉目冷淡,语调也没了刚刚的耐心:“忙着呢,没空。”宋枝蒽看他一眼。 对方不依不饶:“天天问你,你天天没空,我看你就不想来。” 祁岸没好气儿地哼笑一声:“知道我不想去还找我?” “当然得找了,”男生语气加重,“这次是高中同学聚会,咱平城一中好多关系好的都来了,就是为了给咱女神庆生。” 祁岸眼神淡漠,“什么女神?” “敢情你还不知道呢,应雪回来了!” 这个名字出现得太突然,宋枝蒽心神一凛。接下来的话,更像一柄利刃,将她脑中某根无形紧绷的弦生生割断—— “就这两天的事,何恺去接的,昨天带她在市区逛一圈,今天又在奥秘维斯请客专门给她过生日,可有排场了!大家现在都到了,就差你,刚应雪还说呢,最想见你,你这——”后面话没说完,祁岸毫不留情地掐断。 原本吵闹的空气顿时安静下来,祁岸随手点了首曲子播放。依旧是刚才那首曲子,悠扬该会回来。” 他的语气沉着,声音慵懒又富有压迫性。 宋枝蒽与他对视一秒,很快转开视线,动了动唇:“不了,我还有事。”说完她蹲下身,继续拾起地上零落的水果。 祁岸敛眸看去。谢宗奇“哎”一声:“这咋掉了一地?”赶忙身体力行地帮宋枝蒽捡。 宋枝蒽刚想说不用,就见祁岸屈着长腿半蹲下,低头露出一截修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