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僻处可有人行(共3册)(精)

幽僻处可有人行(共3册)(精)
作者: 张志扬
出版社: 上海人民
原售价: 129.00
折扣价: 83.90
折扣购买: 幽僻处可有人行(共3册)(精)
ISBN: 9787208125551

作者简介

内容简介

那样热爱父亲的“善良、驯服、不会反抗”的画 家,不也在 声色俱厉地挑战:“又是哪些人不了解,不热爱这样 的父亲呢?” 我。坦白讲,站在《我的父亲》面前,我有一种 遏制不住的 背叛的快感! 哥哥,你愿意听听我这个叛逆之子的性格的选择 与形成的过 程吗? 十六岁,我被押送到郧阳山区“监督劳改”。原 来知青小组的 同学们也都从那个乌托邦式的自办农场中被四处遣散 。 十年的生活可以细说吗? 我经历过两次死亡。第一次是开山点炮。我这个 “监督劳改” 的“危险分子”被安插在点炮组,而且总是排在点最 后一炮。内 行的人知道,点最后一炮,就是在死神那里排了最头 一号;何况 我是个十六岁的新手。开始点炮,手发抖,煤子都吹 不燃,急得 我裤裆都淌水了。反正一死,横下一条心,死也不让 人耻笑。就 这样,开始了点炮人的生涯,哪里最危险,我就在哪 里——“城 堡在哪里,自我就在哪里”——别以为这话儿有点英 雄气概,即 便如此,也是从死神那儿争来的一口气,人家也不敢 说个不字。 但在开初,你可想到,这是一种屈辱,一种人没当作 人的屈辱。 有一次,我前面的一个人拖延了时间,没点完就跑了 ,也不给我 发个信号。我只有跑上去替他补点。待我回来点完自 己的炮时, 已经躲不开了,炮声像潮水风一般地涌了过来。我无 法选择地跳 进一个反向的死角,结果我被震落的岩石泥土活埋了 。幸好几个 大石块架住,与原来的沟面恰巧留下一点空隙,等我 手指血肉模 糊地爬了出来,天已漆黑——从地狱里回来也不过如 此吧!农民 们对我另眼相看了。春节不断地有人接我到他们家去 喝大碗的酒, 吃大块的肉。真是一年一杯酒香,一年一块肉味。我 总是开怀一 醉地躺倒在最后一个人家,醒来已是初一。 第二次是山洪暴发。我和一个老实得“野汉子床 上睡,自己 ‘打另铺”’的中年农民到河沟拖沙,风越刮越大, 我们想抢在暴 雨前拖最后一趟。刚装完车,雨从山那边席卷过来, 瓢泼一般。 回走没几步,只听得轰隆隆像是雷声——“山洪来了 !”——老 实人吓得大叫起来,反而拉不快。待我上了岸,他还 掉老远。眼 看山洪夹着木石像城墙一般倒了下来,他连人带车掀 了十几米。 我沿岸奔跑,拦头跳了下去,拼死拼活把他拽了上来 。浑身上下 打得青肿,踝骨淌着血。回头看去,车轱辘在水中翻 腾而下…… 这时,支书带着人跑了过来,冲着我吼道:“下去捞 车!” 瘫软吗?疼痛吗?一下子我只觉得筋骨透凉,两 眼却闪着金 星!我猛地站起来,抢前一步抓住支书还没放下的手 ,同样吼道: “走,一块去!” 斯大林在西伯利亚流放的时候,想到人总该比一 匹母马贵重。 虽然这是不可比较的,正如劳动本身不应该有价值一 样,但。那 只是流放的时候。而我,今天,抵不上一个木轮! 我是什么?我算什么?我为什么那样没有存在的 价值?本来 没有的言语更加没有了,我应该自己为自己找到存在 的责任和权 利。贫穷以及在这块贫穷的土壤里生长起来的任人摆 布,使我选 择了世界经济作为我的研究专业。 我是个女孩子,或者说,是个女人。三十年,我 经历了两个 时代。前半,应有尽有。父亲是文化干部,文化与政 治集于一身, 使他的独生女儿既享受到无产阶级的物质特权,又享 受到资产阶 级的精神特权。没有什么要求是不能满足的,因而除 了幻想,几 乎没有什么要求。然而又是多么脆弱的幻想啊,一场 风暴,几乎 把这块处女地扫为空白,然后涂上发臭的墨汁。从“ 请罪”到“造 反”,像旋风一样为别人变换着自身的色彩。到清理 阶级队伍时, 我这个在双重意义上被物色的对象,竞第一次爱上了 一个由我审 查的,大我二十岁的文艺批评家。结果,我用我的身 体也未能挽 救他的死亡。或许女人真有天生的不便和软弱,为了 报复,我改 嫁给了被报复者的顶头上司。但我想错了,我一没有 能力长久地 欺骗内心情感,二没有勇气日常地抵挡外面的谣言, 只有一走了 事。但从此“坏名声”像影子样追随着我,连工作的 权利也剥夺 了,到处是紧闭的门,那就清扫无法关闭的大街吧。 马克思曾经 说过,卖淫的购买者要比卖淫者落到更大的下流无耻 中。即使我 卖了淫,又有谁哪怕在道义上去谴责一下那些高贵的 卖淫的购买 者和想购买者?要想从别人的政治与道德评价中解脱 出来,首先 必须从自己的软弱屈辱中解脱出来,从各种依附关系 中解脱出来。 我经历了,我感受了,我明白了,我不再是任何别的 所属格:不 是高干的女儿,不是红五类不是黑五类,不是崇拜者 ,不是忏悔 人,不是罪人也不是法官,不是道德评价和政治结论 的奴仆也不 是它的乞求者……我首先是我,然后才是我所应该是 的人。即使 我曾经在追求中有过迷惘和失足,我也有权再作一次 选择,而不 是用葬送一生的忏悔去赎那赎不完的“原罪”。如果 真要赎罪,那 就赎回我自己吧,丧失自己才是真正的原罪。我一边 扫大街,一 边写小说。卢梭写《忏悔录》有很高的自信。这种自 信不仅是对 自己,也是对社会。他相信那个社会已经或能够达到 正视自我的 程度。他是对的,“人生而自由,但无不在其枷锁中 ”,于是才有 限度与超越限度的自由。人作为人,既受制于环境, 又必须有超 越环境的能力,包括超越自身错误的能力,不断地从 自身痛苦的 经历中吸取前进的智慧和力量,用永不停息的生命活 动来随时随 地地发展自己,创造自己,不因任何挫折、失足而半 途躺倒。只 有这样,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社会,才能生机蓬 勃、奋发有 为。道德,诚然是有的,要的,不仅要协调性的道德 ,更要进取 性的道德。如果道德禁锢了一个人的活力——追求、 创造的活力, 就是不道德。“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用 不着回到父亲 的羽翼下了。他的平反和升迁是他个人的事,与我何 干。既然我 自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自己承担了自己的责任,我 可以挺身为 一自由人。既然绝对的纯洁是没有的,打扫了的清白 难道不比掩 饰着丑恶的“高洁’’更符合真实吗?我知道,在世 俗面前,我还 是不“道德”的,要不,塔拉纳教授的当众脱衣以示 清白就不会 被指控为神经病而被驱逐出境了。出水再看谁高洁吧 。 “我没有过去,只有将来。” 我的父亲母亲,像千千万万悄悄地来了,默默地 去了的劳动 者,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可以继承的东西,除了良心。 他们没有文 化,甚至也没有思想。我想有,必须自己去拿来,但 首先面对生 存。父亲工伤在家,我也“待业”在家。我几乎什么 都做过:挖 河沙,挑黄泥,半夜拖煤,在河边“撵兔子”(当脚 佚),跟菜场 到乡下运瓜,给街办食堂帮厨和喂猪,当泥瓦小工跟 包头打架, 掏下水道,修马路,打石头,到钢厂拣矿渣中的铸铁 ,最体面的 要算当自由市场管理员,和走私贩子打交道。凡是力 气活,我都 干。免不了冲突,打架,但挨打时从不叫苦,打人时 也决不手软。 有时,我可以挣到很多钱,除了养家,就是买书。我 无求于人, 从不在交际场中抽烟喝酒,但有时助父母之兴,也可 小酌一杯; 在朋友家的红白喜事上,也可解怀豪饮。我还在寄卖 店里买了一 把小提琴,《耶路撒冷》是我最喜欢拉的。用不着看 别人的白眼和 青眼,我心醉就够了。我也画画,临摹过门采尔的素 描,记忆过 蓝色骑士的《梦》。所有这些,不是为着什么目的, 我没有,只是 我想到了,表现了,认识了。 P6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