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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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中国人(理性早启的人生)
ISBN: 9787807294214
梁漱溟,1893-1988,原名焕鼎,字寿铭,后以漱溟行世。生于北京,祖籍广西桂林,顺天中学堂毕业,其后皆自学。中国现代思想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现代新儒家的早期代表人物之一。1917-1924年执教于北京大学哲学系,1930-1937年从事乡村建设活动。20世纪40年代抗日战争期间,为国事奔走,谋求国内团结。其主要著作包括《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乡村建设理论》《梁漱溟教育论文集》《中国文化要义》《人心与人生》等。
中国以什么贡献给世界呢? (一) 中国人早已不相信,自己有什么可以贡献给世界的东西。特别是从社会 史上看,全部中国文化只不过是宗法社会封建社会的化石遗迹,一切都是落 后的,还有什么可取呢?虽然有些人不甘心这样承认,却亦道不出所以然。 自抗战以后,欧美人士对我不无刮目相看之处,又加以同盟关系的外交辞令 ,当然说出话来更好听。却是此一民族文化的价值究竟何在?他可以贡献给 世界的是什么?观念总是模糊,说话总是笼统。好多中国人安于自欺,亦不 知不觉顺着说一些大话,按其实则毫无内容。这种自欺,实在比那种失去自 信,是更坏的事情。 距今二十余年前,我曾声言最近未来的世界,将是中国文化的复兴。— —见鄙著《东西文化及其哲学》第五章,论“世界未来之文化及我们应持的 态度”(民国十年出版)。这话好像令人难于置信。恰恰最近我看到一本书 ,它颇能给我一机会来说明我的话。这就是流亡到美国的捷克人佛兰芒克( Frank Munk)所著《武力经济学》一书,去年在重庆有其中文译本出版。这 书诚如译者徐宗士先生所说,其最精彩处是它第一部分(第一至第七章)。 此一部分,要在将“武力经济”之特殊所在,介绍给世人。因此,它不得不 以武力经济与其他经济作比较研究。这一比较研究,与其说是讲经济,不如 说是讲人生;与其说是讲经济学,不如说是讲哲学。而我的旧著,亦正是取 西洋、中国、印度三方人生态度,较论其不同,从而指出近代西洋人生态度 ,将届功成身退,代之者便是原初中国人生态度。所以借着佛兰芒克的话, 来说明我的话,是很方便的。 下面我试着指出在此次世界大战后的新思潮,将是对于中国人生之领悟 和采取。中国就是以其人生态度贡献给世界,而为世界和平奠立其基础。 (二) 我现在就佛兰芒克书中,先摘引我所必要摘引的话: 职业经济学者和一般人都难了解,有一种运动(指法西斯及纳粹)的哲 学,同时攻击资本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亦即同时攻击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 要知武力经济原是两者之死敌。不管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过去如何地互相仇 视,但他们有其共同的基本哲学,共同的人生观。就是他们都相信人类努力 的目标,在求致更高更好的生活水准,更大幸福,更多物质上和精神上的事 物,此新的革命运动则与这些观念完全相反。 法西斯哲学家力斥我们的文明,不过是一种金钱的文明。墨索里尼曾经 说过,法西斯主义否认物质幸福的观念,而把这种观念还给他们的发明家— —十九世纪上半期的经济学者。法西斯主义认为“物质幸福等于快乐”的公 式不能适用。这种公式只会把人类降至与禽兽无异,只会使人类关心一件事 情——吃得好,长得胖——其结果,人类只剩了一个纯粹物质生活。 过去一百五十年中,我们所想象的以经济名词为主,我们有意识地或无 意识地接受若干种的价值而予以默许。自由主义、保守主义、社会主义都从 共同的前提出发。最要紧的是经济动机,而将其他动机置于次要。在这一点 上,亚当斯密和马克思并没有什么大差别。 纳粹主义和法西斯主义的内心,是“非经济的”(No—Economic),甚 或可以说是“反经济的”(Anti~Economic)。纳粹政治家、法西斯政治家 决策之时,要置经济的考虑于次要;他们要而且必须要牺牲经济和实业的利 益,以取得征服或威权那更大的权力。 原来“武力经济”一名词之建立,是对于“福利经济”而言。一百五六 十年之经济思潮,不论是资本主义,是反资本主义,基本观念总不能出乎福 利经济。唯若今日法西斯和纳粹,则不复属于这范畴。他们不求自由,不求 安全,不求享受,而如尼采所说“志在权力”(Will to power),亦如他 们自己所说“要永久战争,永久革命”。因此不得不别名之曰武力经济。 (三) 记得上次世界大战时,蔡孑民先生曾说:德国人之作战是出于尼采哲学 的影响。这原是欧洲人先已说过的话,而国内当时颇有人讥笑他是唯心论。 然而在今天,大战发作之不能单从经济问题来解释,人类行为不单出于经济 动机,既成公论;经佛兰芒克之指点而益明。所谓哲学不必是一套理论,而 是指人生最基本的取舍,一切因之而异。这就是我们必须严密注意之所在。 在人生最基本取舍上,法西斯、纳粹与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殊不相同 ;而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间倒有相同处。这便是苏联英美终归回复到一条 阵线的理由。而共产主义者承认一切人类的平等,并无种族或肤色之分,又 足以决定他与纳粹终究合不起来。但是对于个人主义、集团主义二者间之取 舍相反,英美与苏联之壁垒不同,岂是终可泯灭者吗?人们这些取舍不同, 将是纷纷扰扰永无归落呢?抑或前途大势不难逆睹? 于是佛兰芒克问道:我们是否将认为福利经济时期,已是人类历史上的 陈迹?他又问:难道民主主义只不过是在旧日帝王、封建地主之后的一段中 间插曲吗?还是法西斯和纳粹为插曲呢?假使两者都是插曲,那么在风云消 散以后,我们将有什么样的新局面? 我们既遭遇这个时代,我们就要料度料度世界的前途。 (四) 就我们所熟知:中世纪人有中世纪人的取舍,与近代人生观念殊不相同 。以欲望为出发点之福利经济学,可以说是从宗教上禁欲主义反动而来。而 欲望的抬头,又源于个人的觉醒。“让各个人追求其自身利益,便会造成社 会的进步和最大幸福”,即是全部西洋近代文明所由来,除此而外,并无新 奇奥妙。然而自由竞争之结果,却不觉形成近代之资本社会,流弊百出。物 极必反,社会革命势不可逃。此时应运而生的,一面是布尔什维克,一面便 是法西斯和纳粹。 佛兰芒克说:纳粹主义不过是大日耳曼主义、社会革命和尼采的“权力 意志”之结合。这话甚得其要领。我们要就此三要素而分别论其前途,则纳 粹前途即可判决。大日耳曼主义,这一种族优越感,科学上全无根据,只可 利用一时,没有多大前途,当可断言。其次,权力意念一时压倒福利欲望亦 是可能之事。特别是姑息“绥靖”者流,早应当受一受教训。然而他的教训 受过之后,却轮着狂妄的人亦受他所应该受的教训,法西斯之墨索里尼已然 如此,纳粹之希特勒无例外。只余社会革命一层,在社会问题未得合理解决 之前,还不能算完。然而末后来完成这使命的怕亦不是纳粹了。 说纳粹没有前途,大约世人都可相信。武力经济不能取福利经济而代之 ,亦无疑问。但今后之世界,还依然是福利经济之世界?窃以为:私人资本 主义早已走到不能不变地步,固无待言;国家资本主义亦只是经济落后国家 一时良药;就如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在内)好像是吾人最后所归趋,其实亦 无多久命运。——这末一句话大约世人或相信不及了。 须知政治上之民主主义经济上之社会主义,我对它并不生疑问。不过我 要指出它必将转入另一种人生态度,而后乃得安立。质言之,为法西斯的英 雄所鄙夷之福利经济是有一天要结束的,虽非武力经济来代它,固自有代它 之一种经济。这一种经济,在人生最基本取舍上,正是同于原初中国人者。 (五) 原初中国人在人生最基本取舍上,是如何呢?你只须看自古以来所有“ 理欲之争”“义利之辨”便可晓得它与西洋近代人生观念如何不同了。何谓 理义?这就是吾人于祸福得丧之外,更有向上一念者是。这“人生向上”精 神,中国人萌露最早,发挥甚至。古语“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 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最明白可见。像那法西斯的英雄骂 人只关心一件事——吃得好,长得胖——与禽兽无异,却骂不着中国人的。 还有中国人特看重伦理情谊,如父慈子孝之类,其精神恰与个人本位自 我中心相反。这是与“人生向上”同属理义之内涵的。“人生向上,伦理情 谊”便是我平素谈论民族精神所约举的八个字。除此之外,更无其他。这固 然是中国的民族精神,其实原本是人类精神,不过一向郁而未发。但在不久 之将来,时机一到,它便发出来了,世人希望之世界和平,亦即奠立于此, 却不在武力经济又回,到福利经济。 说福利经济有一天要结束,究竟在哪一天呢?人类精神发出来的时机, 又在何时呢?旧著《东西文化及其哲学》早经指出说过,这就在民主主义、 社会主义(二者原不可相离)将要完全实现的时候,因为这时候,个人间的 生存竞争停止,人们开始协力共同对付自然界,利用厚生之事,全有团体负 责。于是人对物的问题推后一步,人对人的问题则提到前面来。由于人对人 的问题置于人对物的问题之上,义的观念乃始居于利的观念之上。此一理论 ,说起来话长,非本篇所及。 P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