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人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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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现代派诗选(修订版)/中国文库
ISBN: 9787020085101
蓝棣之,1940年5月生于四川新津。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1978届研究生,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长期从事中西比较意义上的现当代文学、诗歌、理论的研究与教学。主要著作有《正统的与异端的》(1988)、《现代诗的情感与形式》(1995初版、2002再版)、《现代文学经典:症候式分析》(1998初版、2002再版)、《现代诗歌理论:渊源与走势》(2002)等,编纂与主编的图书在四十种以上,主要有《现代派诗选》(1986)、《新月派诗选》(1990)、《九叶派诗选》(1992)、《何其芳全集》(2000,共八卷)等。所编纂的《现代派诗选》、《新月派诗选》被 列人全国大学中文学科古今中外一百种经典作品阅读书目之中。
那座城 那座城—— 那座城可还记得吗? 恐怕你只会说“不”, 像夜风 轻轻地吹上破窗幕, 也许你真已忘去了, 好像忘去 一个远行的旧相识, 忘去些远年的事物。 而我呢,我是个历史家, 总爱翻 厚重的旧书页, 去寻觅 并指点出一些陈迹, 于是,我重又寻到了—— 当木叶尽脱,木叶 飘零时, 我重又寻到了 那座城: 城头上几点烟, 像梦中几朵云, 石壁上染青苔, 曾说是 一碧沧州雨。 城是古老的了, 古老的,又狭小的, 年久失修的城楼,倾颓了, 正好让 鸱枭作巢, 并点缀暮秋的残照。 街道是崎岖的, 更没有多少行人、 多少喧哗, 或多少车马, 就在这冷落的街上, 不,就在这古老的城中吧, 偶然地,我们相遇了, 相遇,又相识, 偶然地, 却又作别了, 很久,很久, 而且也很远,很远了吧, 你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你可曾又落到了什么城中吗? 你曾说:“我要去漂大海。” 但大海我也漂过, 问去路, 也只好任碧波, 是的,你又说: “随你到世界的边缘。” 但哪儿算世界的边缘呢? 就驾了这暮秋的长风, 怕也难 寻出你一些儿踪影! 但我却总想到 那座城, 城上的晴天 和雨天, 雨天的泥途上, 两个人同打的 油纸伞, 更有那城下的松林, 林荫下的絮语和笑声。 那里的小溪,溪畔的草, 受惊的,草间的鸣虫…… 每当秋天, 当一个阴沉的日子 或晚间, 偶然地,我便这样想到了。 是呢,都是偶然, 什么又不是偶然呢: 看一只寒蝉 坠地, 看一片黄叶 离枝, 看一个同路的陌生人 远隐了, 隐到了不可知的异域, 一席地,盖一片草, 作一个人的幽居。 这一切也都是偶然吧, 于是,偶然地 一切都完了, 沉寂了, 除非我还想: 几时再回到那座城去呢? 几时再回到那座城去呢? 土耳其 是英吉利吗,是法兰西吗? 也有人说他是土耳其。 反正他是个异邦人, 把旅途 终止在这个村了: 在这里。 听不到礼拜堂的经声、 祈祷声, 却只有几声午鸡, 像几声哀吟, 算报告了这人的归去。 是虎列拉呢,还是猩红热, 这有谁知道? 又有谁说他是怀乡病。 但这里的居民是不懂得 什么叫怀乡病的。 他们从家园到田间, 又从田间 到家园, 这样的来回走着, 十世,百世了。 道旁草黄了又绿, 季候鸟来了又去了, 他们对这些都很熟悉, 并知道 谁家的狗叫,像哭, 或谁家的老人 又脱落了几颗牙齿…… 但他们从不曾理会, 为什么有人别乡井, 又到处流转, 像风中的秋蓬, 像游魂, 像这个土耳其。 现在,土耳其 正躺在小店的土炕上了, 黝黑的脸上 罩着永久的和平, 和平地, 也许正听着人们的议论。 人们不知道怎样 处置这个古怪的人: “把他丢到山涧里去吗?” 有人这样问。 也有人要把他投河水, 逐流去, 一点也不留踪影。 但又有人说:“他也是个人, 他也有一个魂, 死的得平安, 活的得安宁。” 也把这土耳其葬在土里, 在义地,那里 有孤儿的,寡妇的坟, 只剩一撮土, 乞丐的,和“夜行人”的白骨, 都映在暗绿的蔓草之荫。 卖尽了自己的田产, 作了半生酒鬼,或赌徒的人们 也来这里住, 这一切无家的亡魂之家, 他们又送来了这土耳其。 他—— 这来自黑海之滨的 只身的旅行人, 他曾经梦想过异国, 异国的好风光, 也曾经听说过东方的神话: 说什么人呼风唤雨, 老狐狸半夜里讲经说偈, 更有东方的小脚妇, 一双弓鞋像小桥; 说什么一步一莲花, 天朝的蓝的天和黄的海, 漠漠的大原野, 和金色的尘埃…… 但他可曾梦想到 会占了东方的一席地, 同这些东方的亡魂一起, 一起睡下了, 让东方的暖风吹, 冷雨淋, 盖住了好梦的一坏草泥。 也许, 也许还念着康士坦丁堡, 念着土耳其的草原 和草原上的牛群或羊群吧! 怕只有辛苦的农人, 他们从家园到田间, 又从田间 到家园, 吸着长烟管, 带着朝霞和暮霭 走过, 又走过了, 也许偶然会提起, 说某年,某月日, 曾有怎样,怎样一个人…… 秋的歌者 躲在幽暗的墙角, 在草丛里。 抱着小小的瑶琴, 弹奏着黄昏曲的, 是秋天的歌者。 这歌子我久已听过, 今番听了, 却这般异样, 莫不是“人”也到了秋天吗! 你的曲子使我沉思。 趁斜风细雨时节, 且把你的琴弦弄紧, 尽兴地弹唱吧。 当你葬身枯叶时, 世界便更觉寂寞了。 一九三一年八月二十八日 灯下 望青山而垂泪, 可惜已是岁晚了, 大漠中有倦行的骆驼 哀咽,空想像潭影而昂首。 乃自慰于一壁灯光之温柔, 要求卜于一册古老的卷帙, 想有人在远海的岛上 伫立,正仰叹一天星斗。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十二日 颜色 每天看太阳从窗前走过, 每天想一个奇怪的地方: “时间”永远不从那儿经过。 我又猜不清那地方是什么颜色: 我猜那地方该是绿的, 却怕它像秋叶一样变黄; 我猜想那地方该是红的, 又怕它像春花一样凋谢。 也许那地方就是白的, 更怕有人去写上历史的年月, 我愿伴他去那儿旅行, 有谁能告诉我那儿的颜色。 一九三七年一月 暮春 我失悔那些年月 因为自己的愚妄 没有为了你歌唱 空流掉无限心血 因为我只有绝望 惋惜早春的时节 没有花也没有叶 没有为了你歌唱 等到暮春的时节 才发见我的心上 有一株小花温馨 开在明媚的年月 我要为了你歌唱 唱尽自然的音节 直到秋熟的年月 尝取自然的颁赏 这不过是春天 这不过是春天, 好花儿还开在后边, 如今只是点儿消息, 透澈惺忪的眉睫: 看柳条绿到了塞外, 关山扫尽了障碍。 那时我要情爱, 为了大风雨的破坏, 为了大地上的奇迹, 唱出更大的欢悦, 那时我们要一起喊: “到了我们的时间!” P168-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