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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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06382694
张之沪,祖籍江西,生于上海,长在西安。当过知青、纱厂辅助工、机械厂浇铸工、党报记者、部主任。喜读书,厌媚俗,爱朋友,说实话。2011年出版长篇小说《道北名门》引发广泛关注。
第一章 我父母站在一起,像是隔着辈,外人初见,都纳 闷他俩怎么会是两口子。父亲皮肤黝黑,身躯粗壮得 像树桩,走路八字腿,脑袋秃了大半,饱经风霜的脸 上线条棱角分明,仿佛刀砍斧削。母亲细高挑身材, 皮肤白皙光润,柳眉杏眼鹅蛋脸,堪称美人。父亲是 山沟里的苦孩子,生父母去世早,靠在小镇上挂牌行 医的娘舅接济,五岁进私塾发蒙,以后进新式小学念 到毕业,十五岁参加革命。母亲出嫁前是城里“祥泰 庄”绸缎店吕家大小姐,打扮入时,风姿绰约,乌云 般头发梳理得油光水滑,从女中到护校,都是远近闻 名的校花。 父亲与母亲是在舞会上认识的。说是舞会,实际 是相亲会——组织上为大龄未婚军队干部安排的专场 ,来的都是卫校和师范学校年轻漂亮的女学生。参加 舞会的男士里,父亲个子最低,面相最老,头发最少 ,脱发面积呈蔓延扩大之势,跳舞姿态尤为笨拙,仿 佛列兵正步走,又似农夫推小车,让人看得忍俊不禁 。一曲跳罢,父亲即被冷落一旁,木呆呆坐在场边, 看着别的战友搂着年轻舞伴跳了一曲又一曲。负责舞 会牵线搭桥的省军区群工部汪部长看得着急,唯恐完 不成军区政治部主任行前交代的重点任务,瞄来瞄去 ,最后将个子最高、长相最俊的女生拉来给父亲当舞 伴。军官排队邀舞,美人难免矜持,父亲问三句答一 句,后来得知父亲肩上两杠四星,官拜省军区后勤部 长,在男舞伴里军龄最长、军衔最高、官职最大,态 度由冷淡转为热情。汪部长看在眼里,心里有了底, 中间休息时,又适时烧了把火,仿佛不经意间透露: 大军区已内定保送刘部长去解放军高等军事学院深造 。汪部长带着羡慕的口吻说:老刘走了狗屎运,毕业 后前程不可限量,肩佩将星指日可待,我们这些老战 友望尘莫及,不知哪个女孩子有福气嫁给他。漂亮女 生是喜鹊转世,爱攀高枝,听汪部长说得煞有介事, 不禁怦然心动,做起将军夫人美梦,对爸爸越发热情 。男追女,如隔山;女追男,隔层纸。舞会结束不到 半年,两人完婚,那个舞场美人就是我妈。 庐山风云突变,父亲是个直性子,说话办事从来 是木匠推刨子——直来直去,学习会上按捺不住为彭 总鸣不平,受到连降三级处分,正师职直降副团。我 妈被保送上军医大学,护士转军医的光明前景随之化 为泡影。上级撤销我家公务员待遇那天起,母亲的心 情如同买错股票的小股民,买时以为是大黑马,吃进 却连连跌停,从此看自己男人哪都不顺眼,对丈夫吃 面食喜吃大葱爱嚼生蒜的癖好嗤之以鼻,对老公闲坐 时揪鼻毛抠脚丫的习惯深恶痛绝。父母双双转业到地 方,父亲屈尊担任中央储备粮某储备库主任,母亲被 分到交院卫生院当护士。将军夫人美梦破灭,母亲叹 息命苦,埋怨自己看走了眼,挑错了人,从此性格畸 变,温柔少妇化为河东狮吼。两人三天一吵,五天一 闹,“离婚”更是随时挂在嘴边。做媒拉纤的军区群 工部长被视为祸害根源,母亲三天两头诅咒吹牛不打 草稿的汪部长不得好死,毁了她一生幸福;父亲常常 抱怨老战友乱点鸳鸯谱,牵错线搭错桥,“始以为猫 ,孰知其虎”。本以为对方是淑女,娶进门才发现是 悍妇。吵归吵,骂归骂,并不妨碍六个子女以三年两 个的速度来老刘家报到。 别人家是严父慈母,我们家颠倒过来,是严母慈 父,六个孩子都跟爸爸亲。父亲虽是行伍出身,却酷 爱读书,尊重知识分子,写一笔好字,尤喜京剧,闲 暇时自拉自唱,熏陶得我也能跟着哼两句。父亲对我 们和颜悦色,从不打孩子,骂人都很少,遇事总是与 儿女讲道理,耐心告诉我们错在哪里,今后应该怎么 做。爸爸工作单位远在百里之外,只能周末回家。他 老人家慈祥笑脸出现那一刻,仿佛红红的太阳穿过冬 日厚厚的阴霾,孩子们蹦着高欢呼,一拥而上,搂腰 的搂腰,抱腿的抱腿,亲热得不得了,邻居看了都羡 慕。 父亲生性幽默,爱说爱笑,他老人家第—个经典 段子是和六个战友进国际饭店开洋荤。 1949年5月27日三野解放上海。父亲和战友初进 十里洋场,仿佛山林好汉、大漠英雄来到金粉江南, 直看得眼花缭乱、心醉神迷。一路逛到南京西路,几 个土包子立在“远东第一高楼”前,仰起脑袋一起朝 上望,发出各式各样的惊叹。国际饭店外表巍峨,里 面究竟如何?父亲起了好奇心,提议进去看看,却没 人肯打头,你推我搡,最后还是父亲走在前面,另外 六个怯生生跟着。进了饭店大堂,里面富丽堂皇,地 板光可鉴人。(P009-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