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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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车行至此，大悟一直在幻觉和现宴之间飘来移去。 “……哎呀！” 车左右摇晃起来，大悟慌张地握紧了方向盘。 “到了吧？”大悟问道。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佐佐木一身缟素，叼着烟，闭着眼，悄无声息。好像 已沉入梦乡，脸上的皱纹在窗外雪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而深刻。佐佐木 这个人很难捉摸，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或许你试图揣摩他本身 就是一件劳而无功之事，也许他压根儿什么都没想！ 真是一个古怪的人！ 车减速了，开始向门上贴着“忌中”纸牌的大院里驶去。这里与东京不 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独立的院落，从大门可以把车直接开进院里去，而且 有足够的停车空间。 就在大悟踩下刹车，把车停稳的同时，佐佐木醒了。他伸了伸懒腰，扔 掉烟头，左右上下扭动了几下肩膀，然后整理一下身上凌乱的治丧服，迅速 跳下车。和刚才车上的表情完全不同，此时的他神情冷峻而紧张，跟眼下冬 天凛冽的空气一样。 大悟跟在佐佐木身后一进入玄关，死者家属们的哭泣声便扑面而来。坐 在最前面的年长的男子注意到了他们，转过身来深深鞠了一躬。 “请您节哀顺变吧。” 佐佐木压低嗓子说着，并低头鞠了一躬，大悟也效仿佐佐木的样子慌张 地鞠了一躬。 灵堂里已经摆好了祭台，遗体告别仪式要通宵进行。祭台前方铺好的褥 子上安放着死者的遗体，遗体上盖着上下反转过来的被子。这是遗体安放的 一种规定，殡仪馆已经全部安排妥了。 “我们是来帮忙入殓的，让我们也烧一炷香吧！” 听到佐佐木的话，一位好像是死者的家人点点头。大悟和佐佐木一起， 在遗体前面所设置的香炉前点燃一炷香。 大悟低下了头，寻思道：“从东京回到山形乡下已经快两个月了，自己 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掀开盖在遗体脸上的白布，死者是一位年轻的女性。长长的黑发，浓浓 的睫毛，光滑白皙的肌肤，脸上毫无损伤，让人感到一种妖艳般的美丽。 “好像还活着一样啊！” 大悟凑近正在撕药棉的佐佐木耳旁，小声说道。 “估计是煤气自杀。” 佐佐木压低声音回答，想尽量不让隔壁屋里的死者家属听到。 “您怎么知道的？” “瞧，不是毫无痛苦的样子吗？死在寒冷的车里而且及时被发现就会是 这样。” “长得如花似玉，难得这么漂亮，真可惜了……” 大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感叹。 “你要试试吗？” 佐佐木问道。 大悟面无表情地看着遗体，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刚刚成为入殓师的他， 还没有单独擦洗过尸体，以前一直是在一旁看着佐佐木操作。面对浮肿腐烂 的尸体他会翻肠倒胃地恶心，可是，眼前的这位年轻女子应该不至于吧。 “好吧！” 大悟点了点头。佐佐木面向死者家属所在的房间鞠了一躬，说道：“那 么，我们就开始吧。”家属们也恭敬地还了礼。 深深吸一口气后，佐佐木再次面向遗体。 “现在，请允许由我来入殓，请大家靠近一些。逝者就要踏上安详的旅 程，让我们真诚地为她祈祷吧！” 大悟向遗体合掌致礼，之后，拿着用酒精浸湿过的药棉，伸进了盖着遗 体的纯白色的被子里面。 四周一片静谧，死者家属们摇起铃来，大悟脸色平静、井然有序地进行 着遗体的擦洗仪式。 他挽起衬衫袖子，把药棉用脸盆里的温水浸湿，手伸进被子里，开始一 点点摸索着擦拭。 擦洗遗体是入殓前必不可少的程序，意味着洗刷掉前世的冤孽和苦恼， 祈祷来世的幸福，而且必须在盛凉水的脸盆里加入烧开的热水，调和成温和 的“逆水”来擦洗。以前，这项工作总是由死者亲属们来进行，如今都已委 托给专业的入殓师了。若在医院去世，则委托护士来进行，即便如此，根据 本人意愿，有时候也会在告别仪式前再请入殓师擦洗一次。大悟他们与一些 殡仪馆签有承包合同。因此，这些活儿都是殡仪馆委托下来的。 从遗体的脖子开始，大悟的手慢慢地一点点向身体下面擦去。胸部和腹 部没有一点赘肉，死者生前身材一定很苗条。大悟的手从腹部继续向下伸去 …… “啊？” 大悟停住了手。 “怎么了？” 佐佐木在大悟耳边轻声问道。 “有那个。” 大悟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有什么？” “那个。” 大悟小声地对佐佐木说道。 “那个是什么啊？”， “就是那个……” 佐佐木向死者的家属们鞠鞠躬，然后和大悟交换了位置。 只见他若无 其事般地把手伸进了被子，仔细确认着刚才大悟说的位置。之后表情神秘地 慢慢站了起来。 “我，可以问一下吗？” 佐佐木走到放置祭台的灵堂，心事重重地对死者家属们说道。 家属之中有一位年长的女性一直涕泣不止，泪如雨下，她周围坐着十几 个亲戚。 “可以，什么事？” 最初接待他们的那位年长的男性站起身来。 “接下来，给逝者穿上衣服后，就要为其化妆，有男妆和女妆两种…… ” 那位年长的男性正揣摩着佐佐木想要问什么，听了这话后“啊啊……” 的点了点头，说了声“请稍等”之后，对老妇人说：“姐姐啊……”看样子 ，一直在哭泣的像是死者母亲，这位年长的男性应该是死者的舅舅了。 “姐姐，他问给留男用什么妆好啊，男妆还是女妆呢？” 被问到的那位妇女抬起头，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啊，哪个呢？” “我要是把他生成一个女孩的话，也就……” 死者母亲泣不成声地说 道： “……也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事了……” “那就女妆吧？” 听到这话，年长的男性向死者母亲确认道。 “麻烦您化女妆吧……”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