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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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乱世明球 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时 ，珠姬正挽着藤篮捡拾被昨 夜的飓风留在海滩上的鱼虾 。晨光给岛礁覆上一条橙黄 相间的薄纱，隔着草帽缝隙 ，她忽然看到前面的沙子里 露出了一块黑色的衣角。走 近些瞧了瞧，将篮子搁下， 对玉奴招招手：“玉儿，过 来这边！” 玉奴听见阿姊招呼，快 步跑来。刚站定就觉脚下有 东西，捡起一看：“阿姊！ 金子呢！你看，好大一块， 这上头还有字。” 珠姬接过那块长形的赤 金绶牌，低声诵道：“雍州 刺史——”随后大惊，忙招 呼妹妹一起将那人挖出来： “看还有没有气。” 姐妹俩费力扯出个人来 ，扒开脸上覆着的细砂，一 看是个面色白净的青年男子 ，剑眉大眼高鼻梁，轮廓深 邃。玉奴觉着他跟岛上清一 色黑黢黢的男人不一样，当 即赞了一句：“长得可真俊 ！” 珠姬伸手一探那人的脉 搏还在跳，眉间舒展了两分 ：“先帮他把水控出来。”二 人给男子控水施救。珠姬再 细细端详，见他伤在头部， 后脑处肿起一块，像是被重 物敲过。 她给他喂了一点水囊里 的清水，转头一看，玉奴居 然又跑去刨捡遗落的东西， 连忙喝住她：“玉儿！莫擅 动他物！” 玉奴自顾自地将沙子里 刨出来的东西用衣摆兜着， 走回红树底下一股脑撒开， 逐样清点：“阿姊，这像是 值钱的东西呀！” 珠姬无奈地叹口气，看 伤口怕是要化脓的样子，便 对玉奴说：“去屋里包一团 金不换来。” 玉奴答应一声，放下衣 摆悻悻去了。 日头渐渐升起来，红树 枝叶疏散，总有阳光穿进来 。珠姬看着篮子里的鱼虾已 经半满，被太阳照着腥味愈 浓，心里懊悔刚刚没有叫玉 奴提回去。刚想站直身，就 听地下躺着的人呻吟了一下 。 她蹴下身问他：“你醒了 ？”那人并不答话，再一看 ，原是篮子里的一只小鱼跳 到了他脸上。他连眼睛都没 有睁开，显然刚刚是被鱼惊 到了，昏昏沉沉中本能地叫 唤。 珠姬又看了看他的那块 令牌，只见背面右下角处写 了几个字，她轻轻读来：“ 萧衍？”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让 她有所思忆。正抚牌入神时 ，玉奴一阵风似的跑来，从 袖中取出一团干荷，抖开后 就把里头的膏药尽数扣在了 那人的伤处。 “阿姊，要不我去叫几个 人来把他抬回去？红树林傍 晚要涨潮，我可不想一直守 在这里。” 珠姬也有此担心，只略 一想还是摇头：“不可，岛 上不许外人进出。” 玉奴便作罢，不一会又 跑去沙滩上玩。这回捡回一 样东西，献宝似的送到了珠 姬跟前。 珠姬接过来一看，是支 玉笛。笛身包裹着细密银叶 ，叶片纤巧形态雅致，玉笛 通体翠绿透亮。玉奴在旁怂 恿：“阿姊，你不是会吹笛 吗？吹一下看看，兴许这个 人就被唤醒了呢！” 这倒是个好提示，珠姬 当即起了一首高音的吴歌。 萧衍从笛声中幽幽醒转 时，见眼前一片朦胧混沌， 光影时而暗沉时而明亮，他 依稀见一位女郎背向而立。 她的发丝长及腰下，随风丝 丝缕缕向后展开。 女郎头戴散边草帽，应 该是海岛渔女，但她吹的笛 音却甚是熟稔，侧耳细听， 竟是吴歌中的《春潮颂》。 初春才开海，岛上诸事 琐碎。珠姬久不吹笛，起初 还有两分生疏。但这玉笛的 确音质绝佳，才刚过上段她 便入了佳境，一曲吹完，转 头见原先躺在地上的人居然 已经不声不响地坐了起来。 萧衍此时大致搞清了自 己现下的境况，应是两位渔 女救了自己。他不顾伤痛爬 起，朝女郎长揖到底：“多 谢女郎救命之恩，萧粟感激 不尽。” 珠姬手持玉笛含笑不言 ，玉奴凑近过来笑道：“你 这人，只谢我阿姊，怎么不 谢我呢？刚才我也一起搭手 了。” 萧衍看向玉奴，眉目如 画，灵动殊姿，纵是粗布草 鞋也难掩国色。只是美则美 矣，却过于稚气。 再看珠姬，又另有一番 风华，那眉目婉约端宁，两 片唇瓣宛若莲花，身上的白 衫虽是质地寻常，可风拂来 时，她立在那便如从画上走 下来的，那样温柔而悲悯， 恬静的眼神似能看进人心里 。 萧衍莫名浮上来几分心 慌，他垂下眼帘，再谢过玉 奴。随后听珠姬吩咐妹妹把 地上的东西都还给他，玉笛 也被递到他跟前：“此物珍 贵，使君应当好生保管着。 ” 萧衍心中一动，看见她 手腕上那条赤绛树珠串—— 稀有的宝石透出温润与澄净 的色泽，如此珍品，断不会 是一介海岛渔女的家传。且 见她将玉笛送回时却无半点 留恋的眼神，他心中更是疑 窦丛生。 大约是生平第一次见识 如此惊艳的人，萧衍心生欢 喜地笑了笑。他接过玉笛， 行礼道：“请问女郎，萧某 还有一位同伴，你们可有看 见？” 珠姬和玉奴这才知道原 来还有一人，兴许也被冲到 了岛上。不过这片海滩广阔 ，搜救极为费时。珠姬便从 袖中取出一只茶盏大小的海 螺，放在唇下吹了一会，远 处很快就传来了回音。 她回转身，神色疏离而 客套：“我们替你在附近滩 上找一找。抑或昨夜飓风， 人被冲到了别的地方也未可 知。”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