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经典短篇小说选读（英汉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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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行过哈得逊河的人，一定都会记得卡兹吉尔山。卡兹吉尔山是阿帕 拉契山脉一条断落的支脉，从河上遥望，它就坐落于远远的西边，高耸壮 丽，傲视着四周的平地。每当季节一要更替，天气一要转换，甚至随着每 个时辰的前进，卡兹吉尔山的色调与形状都会跟着变化，所以远远近近的 主妇，都把卡兹吉尔山视为最佳的天气预报员。 天气晴朗稳定时，山脉会呈现出蓝色和紫色，在晚霞中显现出清晰的 轮廓。但有时候周围的天空都晴朗无云，山顶上却聚积着一团灰蒙蒙的雾 气，在落日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彷佛一顶荣耀的皇冠。 在这座美丽山脉的脚下，航行者可能还会看到村庄升起的袅袅炊烟。 村舍的屋瓦在树林间闪烁，远远望去，蔚蓝的山脉在这里逐渐转为翠绿， 与树林合二为一，蔓延成眼前的绿色大地。 这座小村庄的历史很悠久了，是早期荷兰的移民所建立的，大约就在 彼得·斯特伊弗桑特(愿他安息！)开始担任荷兰总督的时候。当初荷兰移 民所建的房屋，有些在村里已经屹立了好几年了，墙是荷兰带过来的小黄 砖砌成的，窗户是格子窗，正面有山形墙，屋顶上竖立着风信鸡。 好多好多年以前，当这个国家还被英国统治时。在这座小村庄里，就 在这样一栋屋子里(老实说，屋子饱受岁月与风霜的侵蚀，变得又破又旧了 )，住着一个朴实善良的家伙，叫做李伯·凡·温克尔。在彼得-斯特伊弗 桑特总督那个充满骑士精神的时代，他的祖先展现出英勇的气概，跟随着 总督攻克克里斯汀娜堡。 然而，李伯并没有遗传到多少祖先的战斗性格。我刚说过了，他是一 个朴实善良的人，此外他还是个和蔼可亲的邻居，而且是个温顺惧内的丈 夫。也许就是因为家有悍妻，他才养成了这么温和的脾气，让他在外人缘 这么好。 因为在家受到悍妻管教的男人，在外往往也是个好好先生。在悍妻的 烈火下，他们无疑都练就了温和柔顺的个性。老婆的训示，比世上所有宣 扬忍耐吃苦的讲道都有用。所以从某些角度看来，家有悍妻反而是一种福 气，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李伯更是三生有幸了。 可以确定的是，村里的婆婆妈妈都很喜欢他。每次李伯跟老婆发生口 角，他们都会站在李伯这一边，而且傍晚时分聚在一起说三道四时，一定 会数落李伯夫人的不是。 村里的孩子也都很喜欢他，一看到他就高兴地欢呼。李伯陪他们玩耍 ，做玩具给他们玩，教他们放风筝和打弹珠，还跟他们讲鬼怪、巫婆和印 地安人的故事。每次他在村里闲晃，总会有一群小孩围着他，抓着他的衣 服，爬在他的背上，用各种方式捉弄他，但是他永远也不会发火。村里的 狗，从来不会对他吠一声。 李伯性格上最大的缺点，就是厌恶所有能够赚钱的劳务。但是他不是 不勤奋，也不是没毅力。他可以坐在潮湿的大石头上，握着一根跟鞑靼人 的长矛一样长、一样重的钓竿，钓一整天的鱼，即使鱼竿动也没动一下， 他还是一句怨言也没有。他也可以好几个小时背着猎枪，跋山涉水，翻山 越岭，就为了射来几只松鼠或野鸽。 邻居需要帮忙，不管是多粗重的工作，他从来不推托。地方上有一些 剥玉米皮或砌石墙的活动，他一定跑第一。村里的妇女都会找他跑腿，或 是请他做些自家丈夫不愿帮忙的杂务。 总之，别人的事情他都乐意帮忙，自己的事情他就不想做。养家糊口 和照料田地这种事，他觉得自己完全做不来。 他还说，去照料他那块田一点用处也没有，因为那块田是那一带最倒 霉的一块地，除了他自己以外，田里所有的东西都连带遭殃。篱笆老是坏 掉；养的母牛不是走丢，就是踩到甘蓝菜园里；杂草永远长得比农作物还 要快；只要他在户外工作，天空就开始下雨。于是，祖传的田地在他的照 料下一亩一亩地减少，最后只剩下一小块还种着玉米和马铃薯，但是这块 田真的是村里最贫瘠的一块田了。 他的孩子也是衣衫褴褛，又皮又野，就像是没了爸妈的孩子。他的儿 子小李伯长得就跟他一模一样，将来除了会继承老爸的旧衣裳，势必也会 遗传到老爸的个性。他经常像只小马似地紧紧跟在妈妈身后，穿着一条爸 爸不要的宽大马裤，一只手拉着裤管，就像高贵的淑女在雨天时拉起群摆 那样。 但是李伯天性乐观，人憨憨的，脾气好，什么事都看得开，吃好吃差 都无所谓，只要不用动脑、不费工夫就好，宁愿少一分钱饿肚子，也不愿 为了一镑钱去工作。 如果能够，他会整天吹着口哨，这样心满意足地过一辈子。但是他的 老婆总是在他耳边唠叨，说他又懒惰又粗心，家都快被他毁了。她从早到 晚念个没停，不管李伯说什么或做什么，一定都会被她数落。 老婆开骂时，李伯只有一个应对的办法，而且因为用多了，都已经变 成一种习惯了。他会耸耸肩，摇摇头，眼望天空，一语不发。但是这种反 应往往只会把老婆惹得更火，所以这时他也乐得弃甲投降，逃到屋外。而 说实话，家门之外也才是惧内丈夫唯一的归属。 家里唯一跟李伯感情好的，就是他的狗，沃夫。沃夫就跟主人一样怕 李伯夫人，因为在李伯夫人的眼里，他们俩就是一起游手好闲的难兄难弟 ，她甚至认为沃夫就是李伯误入歧途的罪魁祸首。没错，就一条狗而言， 沃夫算是林子一带骁勇的动物了，但是再怎么英勇，哪敌得过女人的尖牙 利嘴？ 沃夫只要一走进家门，头就低下来，尾巴不是垂到地上去，就是夹在 腿中间。他紧张兮兮、蹑手蹑脚地在家里乱窜，时不时偷瞄李伯夫人，只 要李伯夫人一拿起扫帚或汤勺，他就汪汪大叫，往门口跑。 结婚以来，李伯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因为尖酸刻薄的个性不会随 着岁月而消失，尖牙利嘴的本事也只会越磨越灵光。 有好一阵子，每当他被赶出家门，他就会去找村子里那些总聚在一起 聊天的智者、哲人和闲混之士。这些人总坐在小酒馆前的长椅上开聊。小 酒馆的门口挂了一张英王乔治三世的画像，画像上的国王脸色红润。漫长 慵懒的夏目，他们会坐在树阴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村里的八卦，或是 说着没完没了、令人打盹的无聊故事。 但是如果有偶然路过的旅客带来的旧报纸落入他们手中，这时他们颇 有深度的讨论就很值得政客们掏钱来听听了。村里的小学老师德瑞克·凡 ·巴梅尔短小精悍，学问丰富，字典上最长的字也难不倒他。大家会严肃 地听着他拉长音调朗读报上的内容，然后郑重其事地讨论那些几个月前发 生的事件。 众人总以尼古拉斯·维德为意见领袖。他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老，也 是这间酒馆的老板。他从早到晚都坐在酒馆门口，偶尔为了避开太阳、躲 进树阴才会挪动一下身子，所以邻居都可以从他的位置判断当时的时辰， 就跟日晷一样准确。他很少开口说话，只是不停地抽着烟斗。 不过他的拥护者(每个伟人都有拥护者)非常了解他，知道怎么样能猜 出他的想法。 P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