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中国人民大学
原售价: 69.90
折扣价: 69.90
折扣购买: 审美大脑:人类美学发现简史
ISBN: 9787300333571
安简·查特吉,医学博士,神经病学教授,宾夕法尼亚大学认知神经科学中心和神经科学与社会中心的成员,国际经验美学协会主席和行为与认知神经病学学会主席。2002年,他被美国神经病学学会授予行为与认知神经病学Norman Geschwind奖。
序
我简直就像某些寓言中描述的傻子一样,贸然闯入一个连神灵都望而却步的异域。一个科学家为什么偏要就美学发表高论呢?对人类来说,艺术和审美早已渗透到骨子里了。在这方面,哲学家、历史学家、文艺评论家和艺术家们是最有发言权的,更何况在岁月的长河中,人类对该领域的认知已达到相当的深度。倘若如此,如果透过自然科学的棱镜去认识美学与审美,是否有可能为这个领域添枝接叶呢?乍一看,兴许是天方夜谭。
在美学与审美问题上,虽然一直以来人们对现代科学能否提出一些值得关注的新发现的质疑声不断,但像我这样的科学家或许会感到乐观,即使这种乐观可能是出于无知。在我看来,这种乐观基于以下两个重要的认知。
其一,人类的所有行为都有相对应的人体神经,或者说人的任何行为都能在其神经系统中找到对应体,至少在个人层面上是这样的。换言之,没有任何思想、欲望、情感、梦境和自由的想象,不是与人体神经系统的作用密切关联的。正因为如此,科学家们认为,更好地了解大脑的功能与构成,对深化人们对身体各种功能的认识十分有益。这些功能包括语言、
情感和感知,但没有理由指望对这些功能的理解能够深入并延伸到对美学的认知方面。
其二,人类进化的力量已经塑造了现代人的大脑和行为。进化生物学,尤其是新近的进化心理学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参照标准,使我们能够通过这个参照标准去认识究竟是什么力量决定着“人缘何为之其所以为也”,即“我们为什么要做我们正在做的事”。
长期以来,人文领域的诸多研究者始终没能涉猎神经科学和进化心理学。换句话说,来自这两个学科的发现和知识始终未能被加以结合,并用于启迪人们对艺术和美学的探讨。因此就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即凡是既相信神经科学能够告诉我们美学是怎样揭开“我们为什么要做我们正在做的事”之谜,又相信进化心理学能够告诉我们美学为什么能够对“我们为
什么要做我们正在做的事”做出解释的人,可能更容易受到这种乐观情绪的影响,进而自我陶醉其中。对于我们这些从事科学研究的人来说,这或许正是我们应该对美学与审美做一番深入审视的原因所在。
当人文研究领域的一些学者听说这类“逞能行为”时,总是将信将疑,且他们的质疑还不一而足。有的学者认为所谓科学的美学纯属天方夜谭,因而断然予以拒绝;一些专家兴许认为这类看法不过是追风赶时髦,只会转瞬即逝、昙花一现;当然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这些不同的反应也许源于一种普遍的焦虑,即人们担心神经科学界中那些无孔不入的“暴发户”会乘机逾越自己的学阈而蚕食他人的领地。因为仅仅在过去 10年间,来自诸如神经经济学、神经法学、神经文学,甚至神经神学领域的一些术语,已经渗透到了我们的语言体系之中。难道神经美学家们会袖手旁观?难道他们不会趁机攻城略地并掏空美学之精髓,仅给美学留下一个徒有其表的荣耀躯壳?
因受到这样或那样的诱惑或利诱而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能排除,即神经科学家有可能全然不顾人文领域的学者因其研究领域受到挤压而使自己成为“濒危物种”所做出的种种反应。现在的情况是,只要牵涉研究岗位或经费时,人文学者们的处境都极为尴尬。不仅如此,就连人文学科的一些固有领域也因滞后于科学技术进步的步伐而面临落伍的危险。此
外,神经科学家们还对人文学者研究美学的方法和路径不屑一顾。在他们看来,科学技术的发展将决定未来,人文学界的那些研究方法过于“恋旧”而裹足不前,人文学者们做出的那些反应甚至会被视为反理性的。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会对人文学者们所依依不舍的那些逝去的东西礼貌地致以敬意。那么,作为科学研究者,神经科学家为什么会对一些研究方法完全持否定态度呢?其中有一点理由是肯定的:在各种观点的交流场所,只要神经科学和进化心理学在自己的领域做出任何成绩,这些成绩都会被广泛接受。正因为如此,神经科学家们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只需大步向前,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必顾及人文学者们的忧虑。
我为神经科学家和人文学者各自绘了一幅漫画,这两幅画显示:大多数神经科学家对人文学者根本不屑一顾,这一点至少体现在神经科学家的专业领域中,我也由此臆断人文学者们也不会待见神经科学家,尤其是当他们的专业问题与科学问题发生交叉时。当然,还有一些人,他们对其他领域的一些问题的探索仅仅只是一时兴起,也因此对神经科学家与人文学
者相互借鉴彼此的观点不会持异议,或者说,至少对双方进行有意义的交流互鉴是持开放态度的。在这方面,有两本书值得一读:一本是玛格丽特·利文斯通(Margaret Livingstone)撰写的《视觉与艺术:透视生物学》(Vision and Art: The Biology of Seeing);另一本是约翰·奥尼恩斯(John Onians)所著的《神经元艺术史》(Neuroarthistory)。这两位作者都在自己的著作中分别对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进行相互交流的问题进行了探讨。
不过,谈及神经科学和进化科学对美学的贡献,我认为无论是持乐观态度还是悲观态度,现在都为时尚早。神经美学目前仍是一门尚处于起步阶段的学科,该领域的专家们日常讨论的重点仍主要集中在研究方案、调研手段等方面,眼下他们甚至还在考虑究竟哪些问题应该纳入该学科的研究范围。从这个意义上讲,在美学范畴里,现阶段就想准确预知进化心理学到底有多大的潜能也不现实。可以说,围绕着如何运用神经科学和进化科学促进美学研究的主题,相关专家正在讨论的问题主要包括:什么是合理的研究方法;什么有可能成为具有说服力的证据。像其他科学一样,正是处于启蒙阶段的美学科学的这一系列问题,使得这个阶段更有魅力。此外,美学科学的早期阶段也开启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广阔的天际线正在打开,犹如一片未知的新大陆正在被发现。
然而,人文学界和自然科学领域相互之间天生就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龃龉,彼此剑拔弩张也是家常便饭。这一点不可置否。但是,随着神经美学研究的深入,这种固有的矛盾将会以什么形式出现并产生什么样的作用,仍有待观察。在这些可能的不和睦发生之前,先将这一点讲清楚很有必要。只有这样,当我们将这门科学向前推进的时候,才能对这些冲突做到心中有数,并保持警醒。总而言之,随着对这门科学研究的深入,这类问题中的一部分是可以得到解决的,另一部分也许将会被事实证明的确难以逾越。让人文及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形同水火的主要矛盾集中在三个方面:(1)对审美与艺术的主观体验和客观体验之间存在不同看法;(2)对美学与艺术研究应关注个性还是共性问题的认识大相径庭;(3)在研究美学和艺术时是采用广延性的还是节制性的方法的研究路径也存在差异。
在你的生活中是否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当你全身心沉醉于一幅画作或一段乐曲中时,在某一瞬间,你大脑中对时空的感知完全是一片空白。这种物我两忘、魔幻般的瞬间,在通常意义上被戏称为“深层主观意念”。
当然,问题在于,科学在进行分析时是需要某些客观性的。那么,你又将怎样客观地去捕捉这种有意义的体验呢?一般情况下,客观性都是以量化形式存在的。但对美学的实验方法来说,要将这些表面看上去属于“不可知或先验的体验”转化为数字,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是因为信息需要量化,推断或假设需要得到证实,而得出的一切结论又都必须是可重复验证的,否则,就是不成立的或是虚假的。科学所取得的进步都是建立在这些基础上的。那么,在对审美体验进行描述时,作为科学特质的这种客观性会不会根本无从着手而达不到目的呢?此外,神经美学会对这些体验的核心要素视而不见吗?抑或仅仅只是隔靴搔痒,大而化之?
有人或许会振振有词地说,即便是审美体验也源自人的特定喜好。例如,我或许偏爱视觉艺术,而你则可能更喜欢音乐,他没准对舞蹈情有独钟。即便是视觉艺术,也会因人而异、见仁见智。譬如,我或许对塞尚(Cezanne)的画作充满敬畏之心,而你则可能会更青睐西德尼·波拉克(Sydney Pollack)a 的影视作品。即便是塞尚的作品,在我内心也存在着亲疏差异。他的风景画和静物画每每令我心旷神怡,而他的肖像作品却让我觉得毫无趣味可言。或许,审美体验的本性就是会对每个特定的对象着迷,因而任何从那种体验中产生的普遍性都是微不足道的。例如,我之所以对塞尚偏爱有加,是因为他在画面上勾勒轮廓以及利用平面表达层次的技法令我着迷,而如果将其普遍化,那对我而言,恰恰不是我欣赏塞尚画作最重要的部分。科学的目的在于揭示事物的普遍性,而寻求特殊性又仅仅是用以发现普遍性的途径之一。作为实验设计的物料,我们通常会列入多个特殊性,以确保单一艺术作品中任何令人不悦的和独特的作用元素,抑或我们通常所说的“兴奋点”(stimulus)b,能够被其他艺术品中同样恼人和独特的多种作用元素所抵消。这样一来,所剩下的就只是在我们考虑范围内的所有艺术品中的那些共同元素了。实验中选用的作品越多,我们获得寻求普遍性的动能就越大。这种特殊性与普遍性之间的矛盾,和个人在观赏和创作作品过程中遇到的主观性与客观性之间的矛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后者存在于艺术作品本身之中而已。难道科学家们会因沉迷于在截然不同的艺术作品中寻找普遍性而再次与获取魔力失之交臂吗?而这种魔力只能在深入探索特定作品时方能获得。
在面对一个综合性的领域时,任何一种科学的研究方法都必须将整体分解为各个组成部分,然后对每一部分进行单独检查分析。随着科学家对各个部分认识的不断深入了解,整个系统的全貌便会显现出来。事实证明,这种方法对帮助我们理解人类的知觉、语言、情感、行为以及如何做决定十分有效。如果美学科学成立的话,使用这种研究方法是必要的,但是该方法是失败的诀窍吗?或许,审美体验就其本质而言是一种由不同部分构成的突显特征,而要搞清楚这种本质,仅仅研究其各个部分是远远不够的,这种情况就像化学家为了弄清水的成分而对氢和氧的特性进行研究一样。有鉴于此,我要再啰唆一句,美学科学的初衷可能偏离了其真实目标。
那么,我们如今处在什么阶段?随之而来的又是什么呢?接下来,我将就美学中的一些传统观点谈谈我的看法,同时会继续对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之间的那些矛盾保持关注。此外,美、快乐和艺术将在本书中占有专门的篇幅。在现实中,大多数人只要一想到美学就会自然而然地与美感联系在一起。然而,美感因何而生?美感究竟能够激发人的何种情感呢?审美体验能给人带来深切的情感,并时时让人的内心充满快感,那么,快感,或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说我们得到奖赏的体验,又是怎样在大脑中有机构成的呢?
我们为何有特别的快感呢?美感与快感是两个足够复杂的问题,迄今为止,它们都是可以分开来讨论的。但在本书中,我的目标是把这两个问题放在一起加以探讨,并将其与艺术相联系。我将对我们该如何思考艺术,以及艺术与美感、快感之间的相互关系进行探讨。在后现代的世界中,难道艺术已经与其传统的伴侣——美感和快感分道扬镳了吗?我将用神经科学和进化心理学这一双焦点的透镜对美、快乐及艺术一窥究竟。
本书存在着一些明显的缺失,这是我必须承认的。例如,我既没有涉及包括音乐、文学等在内的非视觉艺术问题,也没有对建筑学的应用艺术展开讨论,但是,书中提到的一些看法、观点又的确与这些领域相关联。即便如此,我也不愿面面俱到,否则的话,本书会更冗长。此外,我还舍弃了像创造力这样极具分量的话题,而创造力本身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独立成书。我的侧重点是直面审美,而不是为了实现这种直面而刻意去创造条件。最后,我还将不吝向读者提出某些“忠告”,以及若干科学论文所特有的探讨性结论。在此过程中,我不希望那种过分违背常识、违背人类如何认知,或者违背科学知识及其积累的天性的情况发生。
随着探索的深入,坦率地说,我对将美学与神经科学和进化心理学联系在一起还是有点信心的。把研究的侧重点集中于人的大脑功能将有助于我们对美感作用机理的理解,而进化心理学的参照标准则将帮助我们了解美感的原因所在。不过,或许是我太过性急了。还是让我们看看神经科学和进化心理学到底能不能照亮我们在美、快乐和艺术的迷宫中的探索之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