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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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圣雅克街的咖啡馆度过下午。一个春日的下午 ，和别的下午没有两样。我感到有点无聊，一点点而已。 我从唱片机旁踱步到窗前，而贝特朗正和别人讨论斯比尔 的课。我记得有一瞬间，当我倚着那台唱片机时，我看见 唱片缓缓地浮了起来，像脸颊一样，含情脉脉地贴向唱针 。而我，不知怎么地，觉得自己被一种强烈的幸福感所占 据。我不可抑制地预感有一天我会死去，唱片机的镀铬边 框上再也不会有我的手，我的眼睛里再也不会有这样的阳 光。 我向贝特朗转过身，他正注视着我。看见我微笑，他 就站了起来。他不能容忍我感到幸福的时候没有他在场。 我的幸福，只应该在我们共同生活的重要时刻里存在。这 一点，我大概明白了。但是那一天，我却对此不能忍受， 于是转过身去。钢琴开始奏起《孤独与甜蜜》的旋律，黑 管接了上来，我熟悉其中的每一个断音。 我在去年考试的时候遇见了贝特朗。在我回父母家过 暑假之前，我们形影不离，度过了热烈的一周。最后一个 晚上，他吻了我。然后，他给我写信。开始时，漫不经心 。接着，语气变了。我眼见着这段感情的升级，心里不是 不兴奋的。所以，当他写出“我觉得这样的表白很可笑， 但我想我是爱上了你”的时候，我也以同样的口吻，坦率 地答复他：“这样的表白是很可笑，但是我也爱上了你。 ”这个回答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几乎是一种音节上的回 响。我父母家的房子坐落在约纳河边，冷冷清清，百无聊 赖。我走下陡峭的河岸，凝视水面上浮动着的一簇簇黄色 水藻，然后用磨得圆滑的小石头打水漂，看它们像黑色的 燕子一样，灵敏地掠过水面。整个夏天，我都在心中重复 着“贝特朗”的名字，而且没有停止的意思。从某种意义 上说，通过书信建立起来的热恋关系，对我而言已然足够 。 此刻，贝特朗在我的身后。他递来我的杯子，我转过 身，正好面对着他。他总是有点恼火我不参与他们的讨论 。虽然我很喜欢阅读，但是谈论文学令我感到厌倦。 他尚未适应这一点。 “你总是放同一首曲子，”他说，“话说，我还挺喜 欢这一首。” 说后半句的时候，他的语调平淡。我回忆起我们第一 次在一起听这张唱片的情景。总是经他提醒，我才会想起 我们之间发生过的小涟漪或是大事件，这些我完全没有记 在心上。“他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我突然想，“他令 我厌倦，我对一切都没兴趣，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 。”强烈的荒诞感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得去看我的舅舅，那个旅行家。”贝特朗说，“ 你来吗?” 他走在前面，我跟了上去。我不认识这个旅行家舅舅 ，而且我也不想认识。但我却神使鬼差地跟上这个年轻人 剃得发青的后脑勺，乖巧温顺，从不反抗，尽管脑子里装 着那些像鱼一样冷冰冰、滑溜溜的念头。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