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的故事4:在人间

深蓝的故事4:在人间
作者: 深蓝
出版社: 新星
原售价: 48.00
折扣价: 30.80
折扣购买: 深蓝的故事4:在人间
ISBN: 9787513353656

作者简介

深蓝,基层民警,派出所一级警员,接处警专业户,值班备勤主力。自2016年起在“网易人间”发表警察故事,因真诚踏实的写作风格而深受读者的信任与喜爱。

内容简介

一名小偷父亲唯一的体面 1 2012 年春节,我被朱永新摆了一道。 那时我刚上班,担任社区民警。春节放假前一天晚上,朱永新来警务室找我,没着没落地聊了几句,说自己代表社区居民,感谢我协调物业公司搭建电动车棚,解决了居民存车难的问题。 我把朱永新当成辖区的热心群众,客套地应了两句。朱永新临走时给我留下一份“年礼”—— 一块腊肉、一条腊鱼。我知道腊鱼腊肉是当地居民的常备年货,送礼多是心意,值不了多少钱,更不会涉及“廉政”问题,推辞不过便收下了。 春节收假,我大年初五回到岗位,不承想一到单位便被领导叫去了办公室。“你走之前收朱永新的礼了?”教导员非常愤怒。我很诧异,赶忙实话实说。 “你跟他很熟吗?”教导员又问。我摇摇头,说之前并不认识。 “那还敢把东西留下,你脑子坏了吗?!”教导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我急忙问原因,教导员瞪了我一眼,说腊鱼腊肉都是赃物,年后人被抓了,“说赃物都送给了你”。 我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忙问教导员咋办。教导员问我收了多少东西,又问东西在哪儿,我说过年都带回老家了。教导员叹了口气,说没办法了,“毕竟收了他的东西,这处分背定了,下次注意吧”。 之后我才知道,朱永新是个惯偷,节前偷了辖区居民和饭馆几十斤腊鱼腊肉。一半吃了,一半卖了。之所以送我一条腊鱼、一块腊肉,据他交代,是觉得只要警察收了“礼”,就跟他站在了同一条船上。即便东窗事发,只要公安局不处理“收礼”民 警,也就不会把他怎样——朱永新知道我是新来的片警,不熟悉情况也没什么经验,因此拉我给他垫背。 就这样,我成了所在公安局有史以来第一个实习期内便背了处分的民警,朱永新也成了我入职后第一个重点关注对象。 朱永新时年不到50 岁,身高一米六,很瘦,秃头,满脸褶子,看长相像是60 多岁了,住在辖区边缘四季小区一间很小的棚屋里。棚屋就在小区垃圾站附近,是朱永新用拾荒时捡来的废木头和烂铁皮搭建的,上面盖着同样是捡来的破被褥和旧衣服,远远看去犹如一个大号垃圾堆。加上常年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周围居民皆避之不及。 而朱永新的“狱龄”已经快和我的年龄一样了。朱永新不是本地人,当年因招工来到本市,不久便入狱,出狱后没了工作,但也没回老家。他一直到处打零工,之后反复入狱多次。 2008 年,朱永新最后一次入狱。那天晚上他溜门进入一户人家,在客厅桌上偷了100 多元钱,但转身离开时遇到了从厨房端菜出来的房主。朱永新顺手掏出一支圆珠笔大声威胁呵斥那名房主,被闻声而来的邻居按倒在屋里,之后被扭送派出所,最终因入室抢劫领了两年刑期。 2010 年刑满出狱后,朱永新开始以拾荒为生,但依旧没有改掉偷东西的习性。 2 这两年,每次有居民来丢垃圾,朱永新都会让人先把垃圾放在他的棚屋门口,“检查”一遍有没有自己需要的。平时则拎着一条麻袋走街串巷,在路边垃圾桶里翻找各种纸壳和瓶瓶罐罐。 陌生人大多会觉得这个拾荒者憨厚、木讷、老实,甚至有点可怜,但熟悉他的人却都嗤之以鼻。尤其在四季小区里,他简直就是一个人人喊打的角色——与多数“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小偷不同,朱永新顺手牵羊的习惯,受害最深的反而都是邻居们。 四季小区是个老旧社区,大家习惯把一些家里暂时无处放置的物品堆在楼道里。朱永新会“拿”走任何他认为值钱的东西,且“默认”这些物品都是被居民丢弃的。方便出手的东西很快会被卖掉,而一些暂时卖不出去的就全被他藏在棚屋里。 时常有人站在棚屋门外一通叫骂,然后进屋搬回自己的东西。每当这时,朱永新或是像一只受惊的鹌鹑般缩在一旁不敢吱声,或是一脸“愧疚”地站在门口解释说:“以为是你家不要的垃圾。” 最初接手社区的一年里,我几乎每周都能接到有关朱永新的警情,大多与偷窃有关——被盗物品包括居民晒在窗外的床单、衣物,停在楼门口的自行车,搁在窗外暂时没来得及处理的废纸壳、旧家具,甚至还有物业安放在路边的橡胶停车锥筒,等等。 朱永新就像只觅食的老鼠般叼走一切他看得到的东西,然后换成块儿八毛的票子。 “我接盆水出去擦车,中途回屋找块干抹布,再回来就发现水被倒掉,盆不见了。我去朱永新的窝里一看,好家伙,他正用这盆洗脚呢,跟我说盆是他‘捡的’,要还给我。他× × 那恶心样,谁知道有没有传染病?这盆我还能要?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由于被盗物品的涉案价值不高,多数居民也只是抱着出口恶气的心态来派出所抱怨一番,在报案大厅怒斥一通朱永新后便回去了,连我提出做份笔录的要求也会被拒绝。 “太恶心人了!你看吧,他大事儿不犯小事儿不断,搞得整个小区的人整天提心吊胆,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彻底送进监狱去?”每次开社区治安联席会议时,居委会和街道办工作人员都会提出这个要求。可是现实中的朱永新的确就像他们所形容 的,“大事儿不犯小事儿不断”,派出所也没办法把他“彻底送进监狱”。 “那你们能不能出面把他赶走呢?”一招不成,居委会干事又提出另一个办法。我想了想,问他能不能协调城管部门过来把他私搭乱建的棚屋拆掉,居委会干事面露难色,说已经组织城管拆过几次了,但过不了多久,朱永新还会回来。 “朱永新的老婆在他搭棚屋的地方原本有一间小平房,后来塌了,朱永新没钱盖房子就搭了那个棚屋。”辗转半天,居委会干事才告诉我原因。之后他没多解释,但我也明白了他们的难处——如果拆了朱永新的棚屋,居委会得出面给他安置住处,但 朱永新早已臭名远扬,根本没地方会同意接收他。 3 朱永新结过婚,但那时我没见过他老婆。他还有一个叫玲玲的女儿,当时在辖区东城小学读四年级。我偶尔会在朱永新的棚屋旁见到玲玲,小姑娘个子不高,很瘦。与每天脏兮兮、说话呜呜咽咽的朱永新不同,玲玲穿得很干净,讲标准的普通话,只是胆子很小,每次见到我时都会怯生生地躲在朱永新身后。 我问过朱永新有关他老婆和女儿的情况。朱永新说他36岁那年结过婚,婚后有了女儿。女儿刚出生时,他和老婆一起在夜市摆摊,的确过了两年消停日子。但后来再次入狱,老婆便借口去南方打工没再回来,联系不上了。老婆在本地有家亲戚,临走 前把玲玲交给了亲戚。 此后朱永新频繁进出监狱,顾不上女儿,玲玲便一直在老婆亲戚家住着。2010 年朱永新出狱,亲戚让朱永新把女儿接回去。但他自己连个住处都没有,几经恳求,亲戚终于同意让玲玲继续住着,但朱永新每月要给一定数额的抚养费。 “我也是没得办法撒,再苦不能苦孩子撒……”朱永新经常用这句话敷衍我,我感觉他的逻辑很好笑,就问:“不能找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吗?不怕旁人戳你闺女的脊梁骨吗?”朱永新却不再回话了。有时被问急了,顶多回我一句:“她过她的我活我的,用不着你管。” 2012 年10 月,所里接到报案,又是关于朱永新的。四季小区13 号楼的独居老人王老太去菜场买东西回来,可能感觉东西多,身体弱,没法一次性拎上楼,就把一部分物品放在楼下小推车里,分两次搬运。不料正好被朱永新看到,他趁王老太上楼之际,拿走了留在小推车里的东西。 王老太下楼之后发现小推车里空空如也,拄着拐杖去了居委会。居委会打听了一番,很快有人反映说看到朱永新刚刚拎着几兜菜匆匆跑了。居委会干事找到朱永新的棚屋让他还菜,朱永新把自己反锁在屋里矢口否认,干事无奈报了警。 我和同事赶到后,朱永新依旧不肯开门,声称“个人住宅神圣不可侵犯”。我还想跟他讲讲道理,同事却没跟朱永新客气,一脚踹开了棚屋的破房门,大家很快在乱七八糟的杂物里发现了老人被偷的菜和肉,但朱永新坚持说是自己买的。 双方各执一词,菜上也没写买家名字。我忽然想起13 号楼斜对着的路上有个监控探头,大概能拍到王老太所在的单元门,于是去小区保安室调监控。监控确实拍到了朱永新偷菜的场面,可惜因为角度和画质问题,只有背影,没有正脸。虽然我认出了 朱永新,但朱永新仗着没有正面图像,死活不承认画面里那个男人是自己。 “你他妈的要点脸吧,80多岁的老太太买点菜你都惦记着……”我忍不住骂朱永新,但朱永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凭我怎么说都不承认。 倒是老人先开了口,说算了,这几兜菜就当是喂了狗,大不了自己再跑趟菜市场,说罢便往外走。同事却伸手拦住她,然后跟我说:“你去东城小学把他姑娘找来做辨认,看看这个偷菜的贼到底是不是她爹。” 这本是同事一句唬人的话,没想到一下就对朱永新起了作用,我转身刚要走,刚才还嘴硬的朱永新却突然认了?——“不用不用,又不关孩子的事,你们找她干吗?菜是我拿的、菜是我拿的!” 4 所里同事都说,朱永新属于那种很难缠的主。一来偷盗多年经验丰富——主要是对付警察的经验丰富——同时开玩笑说,朱永新对《治安管理处罚法》和《刑法》上有关盗窃的法条比我们都熟,哪些东西能偷,哪些东西不能偷,他把握得很准;二是脸皮厚得如同城墙拐角,偷东西被抓了现行,往地上一躺认打认罚,但只要不是抓现行,就开始胡搅蛮缠。他甚至专门研究过辖区的监控,能分辨出哪些探头开着,哪些探头关着,不同型号的探头能拍到什么角度。 “去年,朱永新在振兴社区9 号楼一个住户窗台外偷了两瓶酒,价值300 元左右,但窗台里的桌子上就搁着住户的钱包,里面有手机和500 多元现金。如果朱永新想拿,伸伸胳膊就能够到,但他就是没拿。事后我给他做笔录,问他为什么不拿里面的钱包,你猜他跟我说啥?他说钱包在窗台内侧,他拿了钱包就是‘入室盗窃’,算刑事案件要蹲监狱。但他拿了外侧的酒,顶多算偷窃,治安拘留……我当时就震惊了。”同事说。 我听了也是哭笑不得,问同事朱永新咋知道这个,同事说据他自己交代,是以前蹲监狱时在里面学的。 “别个偷东西,要么因为吸毒,要么因为赌博,临时起意的那些都好打(击),但朱永新这家伙把这个当工作,半辈子了,不好打啊——”同事顿了顿,“对了,他不是有个姑娘嘛,可能是现在唯一能拿捏住他的,以后再跟你‘翻撬’,你可以拿他姑娘说事儿,让她过来‘配合工作’,就像偷菜那次一样,管用。” 我点点头。 同事的“经验”我后来试过几次,的确,那似乎是唯一能“拿住”朱永新的办法。只要提出让女儿玲玲过来“配合工作”,油盐不进的朱永新便会立刻认?。 打交道久了,我也逐渐发现一些事情。 例如,朱永新在女儿面前很忌讳提自己偷东西的事情,甚至连“拾荒”一事都很敏感。朱永新一直跟玲玲说自己在四季小区物业办上班,平时负责小区的“物资回收”。 因为身材矮小,朱永新从来不跟人动手,即便挨打也是趴在地上缩成一团,但2013 年年初他破天荒跟人打了一架。那天四季小区有住户丢了刚洗的床单去朱永新的棚屋讨要,那人踢开棚屋房门时,正赶上玲玲在屋里找朱永新拿生活费,一向唯唯诺诺的朱永新听到“贼王八”三个字立刻跳起来跟那人打成一团。 事后,朱永新和那位住户被同事带到派出所,同事当然也在朱永新屋里发现了住户的床单。不过,偷床单的事住户没有追究,但要求朱永新赔偿他“医药费”。朱永新痛快地拿出500元钱,一点不像他往常抠抠搜搜的作风。 签调解协议书时,我问朱永新为什么。朱永新见玲玲不在身旁,小声对我说,那人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话那么难听。 我说你以后别干这事儿不就行了?朱永新再次看看我,没再接话。 ★深蓝自2016年起在“网易人间”发表真实警察故事,既写鸡毛蒜皮、五花八门的警情,时隔多年被破获的大案,也写形形色色的小人物,多篇故事阅读量10万+,“深蓝的故事”合集阅读量破300万,众多读者在线催更,堪称现象级的新警察故事。 ★“深蓝的故事”书系已出版四部图书,豆瓣评分7.6+,前作《深蓝的故事》曾获CCTV-10专题推荐、豆瓣“中国文学(非小说类)十大好书”。 ★来自基层民警的一线案件真实记录,非虚构代表作品。 ★“网易人间”诚挚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