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年级第一是我的:完结篇

同学,年级第一是我的:完结篇
作者: 图样先森
出版社: 广东旅游
原售价: 42.80
折扣价: 25.68
折扣购买: 同学,年级第一是我的:完结篇
ISBN: 9787557024475

作者简介

图样先森 从小就爱看各类小说,大学时期终于自己动笔开始进行写作,目标是能一直写下去,收获更多的读者喜爱。在网络上发表过多部作品,如《徐太太在读研究生》、《同桌的婚纱》等,以欢脱可爱的风格和流畅自然的文笔,获得了许多读者的认可。 微博@wo图样先森

内容简介

第一章 我们的约定 安慰好了掉眼泪的小仙女,司逸最后嘱咐道:“好了,待会儿记得要给我带水啊。” 顾逸迩点头,又问他:“怡宝还是农夫山泉还是百岁山?” “你买的水就行。”在他看来这三个牌子的水没有任何区别,“进教室吧。” 目送着她进了教室,司逸终于松了口气。他取下眼镜揉了揉眼,这才转身打算回自己的教室。 一座人山挡在教室门口。 司逸瞥了人山一眼:“走开。” “逸哥,很上道哦。”二更笑的猥琐,“自从上次我开导你以后,你的进步简直就是突飞猛进啊。” 司逸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屑:“你有空跟我在这里耍宝还不如好好养足了精神,跟我在球场上一决高下。”司逸捶了下他的肩,“不是说要跟我比三分吗?” 二更收起了欠揍的表情,一本正经道:“我也想啊,可最近真的,一专心做什么事儿就头晕,老觉得浑身都没力气,我也没熬夜打游戏啊。” 司逸皱眉:“赶紧去医院看看啊。”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去医院?我又不是林黛玉。”二更冲他比了个猛男显摆肌肉的姿势,“看我这一身小肌肉,健康着呢。” “你还是拿给你的小学妹看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二更收敛了姿势,嬉皮笑脸的搭上了司逸的肩,“逸哥,你看我这一年也结实了不少,等高三的时候,我打算报军校,你觉得怎么样?” 司逸皱眉:“你要当兵?” “我们家老爷子说,他身体那么硬朗就是当兵那些年锻炼出来的,打战的时候子弹擦过心脏都还捡了条命回来,他特别希望尔家还能再出一个军人。”二更拍了拍胸脯,“这个重担就交到我手里了。” 司逸没意见:“挺好的。” 他反应这么冷淡,二更又有些讨好的说道:“逸哥,我也不光是为了老爷子,也是为了你啊。” 司逸嗤了一声:“得了吧。” “真的啊,我爸说你以后肯定是要从政的,你政我军,咱俩一起护国啊,多好。” “我从没说过我要从政。”司逸淡淡反驳,“要护国你自个去护吧。” 二更拦住他:“逸哥,咱俩小时候可一起在五星红旗下宣过誓的,要当大官。” “小时候办家家酒随口说的而已。” “那你不接司叔叔的班了吗?” “就是因为他从政,我才不想。” 二更疑惑:“那你想当什么?” “搞数学。” 二更眨了眨眼,竖起了大拇指:“好崇高的理想,不愧是回回满分的司学霸。” 司逸踢了他一下:“滚你的。” “我原本还以为能和逸哥你永远在一起呢。”二更忽然伤感的叹了一声,“结果咱俩理想完全不同嘛。” “傻叉。”司逸口中数落他,“不同就不能一起了吗?” 二更不依不饶:“那你保证,我永远是你心里的第一位。” “对不起,你一直不是。” “太扎心了,我为了你去当兵,结果你却这么伤害我!” “尔更绿你要再恶心我我现在就把你扔下楼去。” 二更给嘴巴上了拉链,没过几秒又破功了:“哎,话说你们刚刚到底在聊什么啊?我刚刚都看到逸姐揉眼睛了。” 司逸随口敷衍道:“她家出了点事。” 二更又问道:“这样啊,那你没跟她抱怨吗?” “我有什么好抱怨的?” 二更自知说漏了嘴,没接话。 “我自己能处理的,她不必知道。”司逸又说道。 操场上,友谊赛正如火如荼的展开着。 身穿篮球服的少年们正在篮球场上激烈火拼中,顾逸迩和林尾月并排坐着。 她们的目光都在同一个人身上。 付清徐。 付清徐穿着无袖篮球服,宽松的短裤,露出了胳膊和小腿,竟然和那白色球服差不了多少色差,白的发光。 和司逸健康的白皙不同,付清徐简直就像是从来没晒过太阳的吸血鬼,站在一群成天日晒风吹的男生中间,格外显眼。 大家原本以为他早就忘了怎么打篮球了,却没想到他上了场后,运球灵活,投球精准,一点都不像是长年不打篮球的样子。 司逸发现自己投了个三分,某人的眼睛还是盯着付清徐,一时间有些闹心。 他擦了擦下巴上的汗,喘着气调侃付清徐:“付清徐你别是为了出风头骗我们不打篮球的吧?” 付清徐挡在他身前,做出拦截的姿势:“在家自己玩过。” “那多没意思啊,在室外打爽多了,以后打篮球我叫你。”司逸说完这句话,表情就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朝着篮筐冲刺。 虽然付清徐的防守把他拦得很死,但胜在他弹跳力强,个子也比付清徐高,一个跳跃加抬手,两分到手。 付清徐这队的也没怪他,都上前去称赞他真人不露相。 “付清徐,你要是高一那会儿和我们一起参加班赛,这篮球王子的称号就不一定是司逸独占了啊。”有人笑着打趣道。 四中的女生们虽然都听过司逸的大名,但真正敢到教室门口偷看他的却不多,高一的篮球赛司逸作为一班主力上场,当时人满为患,很多女生一饱眼福,再加上他篮球又打得好,吸引了不少迷妹,还给他起了个特别偶像剧的外号,篮球王子。 这个外号司逸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 午休已经快结束了,大家擦着汗约了下次,准备回教室准备下午的课了。 司逸叫住了他们:“先喝点水再回教室吧。” “我们没带水啊。” “耳朵买了。”司逸指了指顾逸迩那边,“每个人的都买了。” 让她给自己带水,她倒好,每个人的水都买了,显得他一点都不特殊。 “太体贴了。” “校花给我送水,我能吹一辈子。” 顾逸迩和林尾月一人拿着一袋水站在那儿给人递水。 林尾月拿出一瓶水,递给了付清徐。 付清徐接过水,淡淡的说了句谢谢。 林尾月犹豫好久,才小声夸道:“你篮球打得真好。” “谢谢。” “你打的这么好,为什么不打了呀?” 原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付清徐因此沉默了。 她以为自己多嘴了,急忙向他道歉。 付清徐只是淡淡看着她,轻声问她:“你觉得好吗?” 林尾月点头:“好啊。” 少年眼睛看向远处,嘴唇咬着瓶口,发出的声音钻进了瓶子,显得有些空灵:“那我就打吧。” 他原本只是因为剧烈运动,脸颊两侧有些发红,半瓶水喝下去了,红晕不但没褪,反倒有向耳朵和脖子扩散的趋势。 白皙的肌肤上染上晚霞的颜色,林尾月不经有些看呆。 其他人都在大声交谈着,没有发现他们这边微妙的气氛。 直到一阵怒吼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付清徐身上。 几米远处,那个扎着双马尾,身形娇小的女孩子正一脸愤恨的看着这边。 “哥哥!”女孩走了过来,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语气甚至有些责怪,“我不是说让你永远都不要打篮球了吗!” 在场的人全都愣住,原来付清徐不打篮球的原因是他妹妹。 “你无权干涉我的决定。”付清徐微微皱眉。 付清莱冷笑一声:“你是想吸引谁?” 付清徐已然有些动怒:“付清莱!” 付清莱没理会他,侧头看向林尾月,语气尖利:“是你吧?” 林尾月没有搞懂眼前的状况,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不要脸!”付清莱猝了一口,抢过了付清徐手中的水瓶,抬手就从林尾月的头上浇过去。 顾逸迩眼疾手快,迅速拉着林尾月往后躲,水只堪堪淋到了她的裤子。 付清徐拉住付清莱的胳膊,大声呵斥道:“你干什么!” 付清莱被拉住一只胳膊,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朝林尾月打过去。 无奈她的一只手被桎梏住,根本碰不到林尾月,付清莱眉头一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将手中还剩下一点水的瓶子朝她扔了过去。 “砰——”地一声,水瓶掉落在地上,瓶子里的水洒在了地上。 付清徐的胸前,白色的球服被打湿。 付清莱还想动手,却被他强行拉着离开。 娇小的女生挣不脱,只得被动的离开了操场。 众人都没有缓过劲来,对刚刚发生的状况满脸疑问。 司逸看着付清徐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随即三言两语将众人打发回教室了。 “兄妹吵架呢,没什么好看的,走吧走吧,回教室准备上课了。” 操场很快就只剩下三个人。 司逸望向林尾月,问她:“你没事吧?” 林尾月惊恐的摇了摇头。 “刚刚到底什么情况?”顾逸迩问道。 司逸也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付清徐和她妹妹关系很不对劲。” “他们不是亲兄妹吗?” “不是亲的还好,是亲的就太可怕了。”司逸神色复杂,“我们回教室?” 一直没出声的林尾月忽然开口:“我想去看看。” 说实话,另外两个人不好奇那是假的。 “那一起去看看吧,要是付清徐他妹妹有什么过激行为,咱们就把老师叫过来。” 操场不远处就是一座小山,绿叶茂盛,只有一条石头搭成的不规则阶梯,小山顶上是几座石凳石桌,常有过生日的学生爱到这里来扔蛋糕玩儿。 光影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印记,付清徐俯瞰着脚下的教学楼和水泥路,背对着付清莱,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 付清莱站在他背后,咽了咽口水,轻轻踱步走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的衣袖:“哥哥。” “别叫我哥哥。”他的声音轻得就像是要被风吹散,“我不是你哥哥。” 付清莱有些心急的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你是我哥哥啊。” 付清徐没有抽回手,只淡淡说道:“我没有家人。” “哥哥,哥哥。”付清莱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个称谓,“以后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爸爸妈妈就是你真正的爸爸妈妈,我也是你身边唯一的女孩子。” “小莱。” 付清莱身形一颤,她已经不记得哥哥有多久没有这么叫过自己了。 “哥哥……” “我喜欢打篮球。”他眼神涣散,看着远处风景,一点一点说出自己喜欢的,“我喜欢交朋友,我喜欢热闹。” 付清莱轻轻一笑:“哥哥,如果你太招人喜欢的话,你一定会忘了我,你只要爸爸妈妈和我的喜欢就够了。” 付清徐侧头看着她,眼神冰冷:“这么多年,我一直照着你的意思活着,你为什么还要去伤害别人?”子袖一人撑着二更一边,扶着他回教室。 “哈哈,我没醉!我还能喝!再喝!” 陆嘉怒吼:“尔更绿你差不多得了啊!喝可乐呢醉你个头!” “嘉嘉你好凶……” 啪的一声,二更摔在了地上。 “你丫自己回教室!老子不伺候你了!” 王思淼同情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二更,怕是这张脸得破相。 “班长,咱走,别理他。” 俞子袖蹲在地上,用手指戳了戳二更:“学长,你真的醉了吗?” 地上的人就跟死了似的,没反应。 走在后面的司逸几个人走上前观察。 司逸踢了踢二更:“哎,别装了。” 没动。 顾逸迩嗤笑一声:“他这不是想考国防大学,是想考中央戏剧学院吧。” “……谁知道呢。”司逸又踢了踢二更,“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装,被老师看见了,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句话起作用了,二更爬起来了。 “我恨我是未成年。”他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神经病。 二更倒在了小学妹的怀中,撒娇:“学妹,学长醉了。” 俞子袖脸都快滴血了,抱也不是推也不是。 顾逸迩忍不住了:“你给我放开她,你还趁着酒醉调戏我妹妹了是不是?” “我醉了,我需要抱抱。”二更委屈,二更什么都不知道。 俞子袖心疼的看着怀里的二更:“学长,你喝可乐也会醉啊,太可怜了。” “……”算了,忍住,“嗯,我好可怜。” “心疼学长。”摸摸头。 在场的两个男同学若有所思。 但两个女同学就跟看精神病人一样看着地上的两个人。 演的太逼真,最纯真的林尾月都快信了:“你真醉了吗?” “醉了!我醉了!” “谁醉了!谁醉了!小王八羔子敢喝酒!” 浑厚的男高音,不是未成年的声音。 巡逻老师已经冲了过来,眼神凌厉的看着这一群人:“你们喝酒了?” 四个人异口同声:“我们没喝,他喝了。” 同时指向地上的二更。 二更此时已经迅速爬了起来,以一个华丽的军姿面对老师。 巡逻老师一声冷笑,伸手就提起了二更的耳朵:“可以啊,你个小王八羔子,顶风作案!还这么明目张胆,当我死的是不是?起来,跟我去办公室录口供!” 二更瞬间“醒酒”,义正言辞:“老师,我跟他们开玩笑的,我没醉,我特别清醒,不信我给您背九九乘法表?” “背你个头!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老师才不管他这一套,“跟我来!” “啊!我冤枉啊!我没喝酒!学妹,你告诉老师,我没喝酒!” 俞子袖一脸痛苦:“学长,你没喝酒,可是你醉了啊。” “……” 二更被老师拖走了,俞子袖因为过于担心,跟了上去。 站在原地的四个人心情复杂。 要说二更可怜,确实也是他自找的,要说他值得同情吧,好像,也不值得。 二货不值得同情。 司逸说:“回教室吧。” 其他三个人默默点头。 本来四个人是并排走的,结果走着走着,司逸就落单了。顾逸迩担心他,就也落后了几步,然后被司逸一把拉住胳膊,往旁边蹿了过去。 林尾月转头,见两个人都不见了,很疑惑:“那两个人呢?” “可能醉了吧。”付清徐淡淡道。 “哦。”林尾月没想明白,这可乐怎么就会醉呢。 没度数啊。 “林尾月。”付清徐忽然叫她的名字。 林尾月应了一声:“嗯?怎么啦?” “你想不想考北京的大学?” 清华北大谁不想考啊,她爸爸那么辛苦,就是为了供她上个好大学,林尾月当然点头。 “可是你考到了北京,就见不到慕老师了。”付清徐语气很轻。 林尾月一时间怔住。是了,她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只是内心本能的,就答应了那个去北京的约定。 付清徐缓缓说道:“等考了大学,她就再也控制不了我了。” 林尾月一下子就猜到他说的是付清莱。 “大家都会等你的,等你也愿意去北京。”他忽然轻轻笑了,“我也是。” 林尾月和他面对面站着,就这样看着他微微勾起唇角,那样勾人心魂的笑。 他五官清俊,又戴着眼镜,因为性格冷淡,平常总给人斯文冷峻的印象,因此很少有人敢主动跟他搭话。 可其实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他的眸子黑亮,哪怕是隔着一层镜片,也能看见那双眸子里的光芒。 像是装着一整条银河,璀璨闪耀。 林尾月愣怔的看着他,说了句:“你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他稍稍一愣,随即脸颊两侧悄悄染上浅浅的红。 初中的时候,他爱打篮球,因此不论输赢,都总是乐呵呵的,一场比赛结束后,会笑着给对手一个拥抱,笑着对那些送水的女生说,谢谢你们啦,但是我自己带了水来。 他以前,很爱笑。 如今,他都快忘了怎么笑。 只是,最近好像又学会了。 “你喜欢,我就笑给你看。”他轻轻说道。 他一反往常,竟然真的笑了好久。 林尾月被美色诱惑,呆呆问道:“付清徐,你也喝醉了吗?” 他点头。 今天太高兴,因为有她,有一大群好朋友,让人开心的事物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生命里。 所以他好想笑。 顾逸迩被司逸拉到了一颗大树后面。 “你干什么?” 司逸嘟嘴:“你最近好像很忙啊?都不来找我了。” 顾逸迩仰头望天,最近她确实很忙,忙着比赛,忙完了省级的又要忙全国的。 “嗯,忙。” 司逸哼了一声:“学习在你心里的地位已经比我重要了吗?” 顾逸迩不为所动:“学习能让我考上清华北大,你能吗?” “……”好有道理,无言以对。 “耳朵,我明天就要上飞机了,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顾逸迩皱眉:“好吧,你要什么好处啊?” 司逸咬唇,喉结动了动:“为了显得隆重而不失亲近,咱们来个友好的温暖拥抱吧!” “……”顾逸迩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烫,“不要。” 司逸好像没听到她的拒绝似的,上前一步抱住了她,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闭着眼喃喃说道:“耳朵,我好像醉了。” “今天喝的是可乐。” “但是我脑子迷迷糊糊的。”司逸奶声奶气的,“肯定是你身上有酒。” “胡说八道。” 司逸心下得意,给自己加油打气。 加油!司逸!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奶狗! “耳朵,我走了以后,你要记得每天都想我呀。”呕,好恶心。 “……你没事吧?”顾逸迩碰了碰他的额头。 “你先答应我啊。” 顾逸迩傲娇:“不答应。” “不嘛,我就要你答应我。”他这么说,还用头在她颈窝那里蹭了蹭。 顾逸迩拉上他的手就要走:“走。” “去哪儿啊?” “医务室。” “……顾逸迩,你这个大猪蹄子!!!” “???” 第二章 聊聊 北京下雪了。 和南方不同,并不是那种像雨滴一样的米粒,而是会随风飘动,真的拥有精细的纹路和六角形状的雪花。 司逸穿着黑色的羽绒大衣,站在空地前,雪花落满了他的衣服,他的黑发也被染上一层白,就连睫毛上,都沾着晶莹的雪白。 生在南方的司逸,头一次见到这样壮观的雪景。 漫天的飞雪,染白了整片空地,压弯了枯枝,他墨黑的瞳孔中,也尽是一片雪亮。 参加这次冬令营的有不少是南方来的学生,有的甚至来自广东海南这些最南边的省份,他们就像是看见了最新奇的玩具一样,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不顾寒冷的跑了出来,只为亲眼一睹这被雪染白的纯白世界。 “来打雪仗啊!” “来啊来啊!” “堆个雪人堆个雪人!” “谁会滚雪球啊!” 和司逸一起来北京参加冬令营的还有四中的两个高三的学长,因为司逸年纪小,所以对他格外照顾。 其中一个学长拍了拍司逸的肩膀:“想不想试试整个人埋在雪里的感受?” 司逸用力点头:“想!” “走!那边还没被破坏呢!” 几个男生踏着雪,跑到了空地的最中央。 “一二三!倒!” 司逸整个人扑进了雪里。 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冷,反倒觉得雪花软绵绵的,就像是埋在棉花糖里。 他抬起头,畅快的仰起脖子,谁知忽然间,一团雪球就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扒开雪,大喊:“学长欺负学弟了!” 其他两个学长哈哈大笑:“打雪仗岂有学长学弟之分!是男人就别怂!” 司逸站起身来,抓起两团雪就冲那两个幸灾乐祸的学长打了过去。 南方的同学们都在玩雪,一群北方的大佬笑看这群南方人:“没见过世面,一场雪乐成这样。” 忽然那个说没世面的就被好几个人围攻了。 “南北大战!来不来!” “嘿,爷还怕你们几个南方人?看招!” 一时间,所有人都玩了起来。 哪有什么南北之分,不过都是一群爱玩雪的孩子罢了。 “看我的煎饼果子!” “看我的臭豆腐!” “看我的狗不理包子!” “看我的蟹黄灌汤包!” “看我的塌糊子!” “看我的口味小龙虾!” 雪仗越打越激烈,司逸和两个学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逃了出来,跑到一边去抖雪了。 “太狠了,居然往我脖子里灌!” 司逸自己抖完雪,又帮两个学长抖,三个人坐在雪地上,又开始发呆。 这种莹白的雪景,很容易让人失焦,陷入一阵冥想。 司逸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 “嘿,你怎么有手机啊?”一个学长喊道。 司逸得意的扬了扬:“我求老师求来的,待会儿就要还回去的。” 因为打雪仗的缘故,少年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一层微微的红色,一双眼睛就像是会发光的黑曜石,唇角微扬,明眸善睐。 他站在雪里,就像是这漫天白色中的一抹墨点,也是这幅画中最惹人注目的美景。 两个学长吃味的对视了一眼,之前听说那个老师是颜控,果然是这样。 他们天天跟在老师屁股后面,就差没跪下来求老师了,结果司逸这小子就凭一张好看的脸居然把手机就给要来了。 校草的魅力不管是哪儿都管用啊。 还有那些女生,个个彪得跟扈三娘似的,偏偏打人的时候就默契的一致避开司逸,生怕把这块宝玉给打坏了。 下辈子一定要当个美男,两个学长心中暗自腹诽。 司逸伸出胳膊,用衣服接住了几片雪花。 黑色羽绒服能够将雪花衬得更清晰,他将手机镜头对准雪花,拍了一张。 找到那个熟悉的微信头像,他发送了过去。 【耳朵,给你看雪】 那边回的很快:【好好看!】 司逸满足的笑了,给她发了条语音: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六角形的雪花都是漫画里才有的,没想到是真的。】 那边也回了语音,是他熟悉的甜味: 【我也以为,大自然真神奇。】 两个南方的小朋友把雪花一顿赞美,可惜雪花不知道。 司逸听着她的声音,忽然就想见她了。 【耳朵,能开视频吗?】 不一会儿,那边发起了视频通话。 他迫不及待的接听,接着屏幕里出现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 “你怎么只给我看眼睛啊?你在干嘛?” “烤火。” “怎么不开空调?” “家里的中央空调坏了,师傅正在修。” 司逸哦了一声:“那你好歹也让我看清楚你整张脸吧。” 少女应了一声,将镜头拉远,忽然就是一张小巧精致的漂亮脸蛋出现在屏幕里,他神情恍惚了一下,却将目光放在了她披散着的长发和脑袋顶上的两只巨大的兔耳朵上。 她很少散发,最常见的发型就是马尾辫,虽然俏皮可爱,可是司逸在梦里曾见到过,她将长发尽数散下,温婉妩媚的模样。 司逸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她和他想象中的差不了多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被黑发衬得像一颗饱满的珍珠。 司逸愣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你那兔耳朵是什么啊?” “啊?”顾逸迩摸了摸耳朵,“是睡衣上的耳朵。” “你睡衣上还有耳朵?” “兔八哥睡衣,你说有没有耳朵?” 司逸觉得自己不能浪费时间在这么无聊的话题上,于是就将镜头转向后置,给她看雪:“耳朵,北京下了这么大的雪,看到了吗?” “哇,好白啊。” “等你来了北京,咱们冬天可以一起看雪了。”司逸笑眯眯的。 “雪很冷吧,我刚看你头发上沾着雪。” 司逸给她解释:“不冷,软的,你来了就知道了。” 顾逸迩笑了:“我知道了,你别老站在外面,北京已经零下了吧,你受得了吗?” “这么大的雪,我哪能因为怕冷就窝在室内呢?而且……”他顿了顿,看了眼这雪白的童话世界,“这么漂亮的景色,我想让你也看看。”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羞赧,可惜顾逸迩看不见他的表情。 顾逸迩烤着火,看着雪,心里暖洋洋的。 忽然手机里传来了其他人打趣的声音: “哟,我们学弟跟哪位红颜知己说话呢?脸红成这样,给学长瞧瞧!” 接着,对接视频忽然剧烈的一抖,随着司逸惊慌的声音,镜头又转向了前置,两张好奇的脸盯着屏幕。 “我去!”异口同声的惊呼。 顾逸迩一脸茫然。 那边已然炸锅。 其中一个学长指着司逸:“你,你跟顾逸迩通电话?” 司逸无语:“你不都看见了吗……” 他抢过手机,对顾逸迩解释:“是那两个高三的学长。” “哦。”顾逸迩了然的点头,朝着镜头一笑,“学长们好,我是顾逸迩。” 学长们皮笑肉不笑:“学妹好,我们认识你。” 说完就瞪了一眼司逸,随后又落寞的叹了口气。 看来以后寝室夜谈再也不能随意幻想自己和校花学妹的初遇情节了。 年纪比司逸大也就算了,长得也不如司逸好看,还不如司逸聪明被老师们夸数学天才,真是人比人丧死人。 “天道不公啊。”学长感叹道。 司逸拿着手机又跑到了一处空地,两个学长在后面跟着。 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司逸把镜头后置,递给了学长:“学长,帮我拿着,拍我。” “哦,好。” 个子高挑的少年完整的出现在镜头里,顾逸迩问学长:“他要干嘛?” 学长也茫然:“不知道啊。” 接着,就看见司逸在雪地上踩来踩去的。 两条长腿互相配合,司逸专注地看着地面,渐渐地踩出了一颗心。 “看到没?” 两个学长突然觉得似乎被虐得心肝疼。 顾逸迩在手机里,没有说话,只是用双手捂着脸,垂眸,一副安静的样子。 肯定看到了。 其实司逸这次去参加冬令营,大家想的都是让他见个世面,至于到底能不能参选上国家队,没人抱太大希望。 毕竟他才高二,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比得过来自全国各地那么多的高三尖子生,更何况他还有一年的高三要读,有的是时间继续准备。 直到三月份的时候,北京那边来了消息,司逸在CMO中成绩优异,通过层层选拔,和其余的几十名学生一同被选入国家集训队,再由国家队继续培训选拔,将有机会进入中国国家代表队,参加今年的IMO。 写着司逸名字的横幅被挂在学校的正大门口,每天接受同学们的顶礼膜拜。 司逸是四中建校以来,第一个在高二年级就拿到名校保送资格的学生。 目前具体选择哪所学校并没有定论,清北的招生办已经打来了电话,老师们笑的合不拢嘴,忙着商量到底是选清华还是选北大。 无数学生小时候做过的梦,将来念大学究竟是去清华还是北大,就这样被司逸实现了。 而且还是免考。 已经先回清河市的两个高三生分别被保送至复旦和南开,回校的时候也是锣鼓齐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由此可见,司逸回校的时候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司逸在四中的形象成功被神化。 一个长相和智商成正比的男生,自然能博得女孩子们的青睐,司逸走之前的最后一次月考的高二年级大榜上,印着司逸照片的理科第一的位置,已经多出了很多手掌印。 照片上的司逸还是初三刚毕业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稚嫩,眉目清俊,朝着镜头浅浅的笑。 如果不是有层玻璃挡着,估计这照片早就被劫走了。 贴吧首页十几个帖子,几乎一半都和司逸有关,其中最火的一个帖子回帖已经盖了好几页了。 【怎样才能成为司逸?】 【做梦。】 【买个好点的枕头。】 【醒醒,起来做五三了。】 【话说司逸要是再加一个富二代人设的话,妥妥言情小说男主角!】 【司逸每次打篮球,脚上的AJ都没重过样,他家条件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绝对富二代,他那个书包是联名限量款,价格已经炒到普通款式的十几倍,一个高中生能拿来当通勤包用,只能说家里有矿。】 【高一的时候家庭情况调查表上,只看到他妈妈是一个什么建筑公司的老总,他爸爸那一栏是保密,绝对不止是富二代那么简单。】 【妈呀,难道是官二代?红二代?】 【他爸爸是谁还重要吗?光他妈妈的职业就够有钱的了吧!】 【啊啊啊啊啊各位我先去学习了,争取考到北京去偶遇司逸!!】 【歪个楼,问218楼,家庭情况调查表你除了看到司逸的还看到了谁的?有没有顾逸迩?说实话我很好奇她的家庭哎。】 【回325楼,年级里比较有名的那几个我都特意看了,顾逸迩她妈妈不知道,不过她爸爸是企业家,所以你懂的。】 【谢回,果然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这两个人真的绝了,我还是好好学习吧。】 食堂里叽叽喳喳的,食堂阿姨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大厅,叫那个刚刚没收碗就直接离开的学生老老实实把碗送到洗碗机那边。 二更拿着手机,专心致志的刷着贴吧。 今天陆嘉请假,他厚着脸皮找付清徐一起吃饭,结果半路上碰到顾逸迩和林尾月,四个人搭了一桌一起吃。 “逸姐,他们都在夸你和司逸是神仙。” 顾逸迩正在和一块糖醋排骨做最后的挣扎,闻言舔了舔唇,抬起头看他:“什么?” 二更看了眼她,心想这是一个喜欢吃糖醋排骨的神仙。 “逸姐,你妈妈是干啥的啊? ” 顾逸迩微微皱眉:“问这个做什么?” 二更把手机递给她:“贴吧里问。” 顾逸迩沉默了半晌,二更以为她不会回答了,于是也不再追问,刚夹起一块肉,就听见她缓缓说道:“家庭妇女。”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毕竟这样的家庭配置实在是很常见。 二更他妈也是家庭妇女,现在基本上就天天在医院守着他姐,他姐早些年病还没那么严重的时候几乎就是麻将逛街加午睡,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 他顺势应了一声:“我妈也是家庭妇女,日子过得很舒坦啊。” 顾逸迩摇头:“她好像不是很喜欢,打算重新工作。” “嗯?那她以前是?” “老师。” 企业家配老师,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二更不便多问,嘻嘻哈哈又去问林尾月去了。 “林尾月,你妈妈是干嘛的?哎呦!” 顾逸迩这一脚踩晚了,二更的问题抢在了痛呼前面,林尾月原原本本的听到了。 手中的筷子忽然一顿,林尾月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她去世很多年了。” 二更嘴角的弧度滞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上。 心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深吸一口气,敛去笑容,和她道歉:“对不起,是我多问了。” “没关系,反正我还有爸爸,日子过得也挺开心的。”林尾月并不在意,冲他摆了摆手。 平日里二更总是充当活跃气氛的那个人,来劲儿的时候说话有些直,会不小心戳到人家的痛点,不过好在他性格好,一旦惹人不快就会立马道歉, 无心之言引发的不快很快就会被消散。 这顿饭伴随着闲聊声就这么吃完了。 二更和顾逸迩并排走着:“逸姐,等逸哥回来了咱们怎么给他开个洗尘宴啊?” “教室包夜。” “啊?” “那去你家包夜?。” “???” 前面两个人的对话奇奇怪怪的,另外两个人在后面跟着,插不上嘴,索性就不说了。 林尾月想到刚刚他们谈论的话题,心中免不了一阵酸楚。 牙牙学语时期就脱口而出的一个简单词语,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叫出口。 虽然并不是日夜思念,但每当记忆的匣子被打开,她就控制不住对妈妈的思念。 “你还记得你妈妈长什么样子吗?”走在她身边的付清徐忽然问道。 林尾月茫然的抬起了头,下意识的回答:“记得。” “我不记得了。”他语气轻缓,“我甚至不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是什么时将我遗弃的。” 他是养子,亲生父母早已不知所踪。 林尾月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哑,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他。 付清徐垂眸望着她:“你已经很幸福了。” 他是在安慰她吗? 林尾月仿佛透过此刻站在她面前这个将温柔掩藏在眼中的男生中看到以前,他口中曾经提到过的付清徐。 那个乐观的,总把笑容挂在嘴边的男生。 一个人无论怎样改变,他的内核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善良和温柔,是他无论外表看上去多么冷漠,都藏不住的。 “谢谢你。” 这时,二更忽然转过身来:“等逸哥回来,咱们一起去欢乐谷玩吧?” 顾逸迩笑嘻嘻的补充:“今年暑假,咱们去坐云霄飞车,也叫上陆嘉和王思淼。” 林尾月咬了咬唇,有些小心的问道:“我想问问,那个费用……” 她问的很卑微,可又不得不问。 明知道这样很破坏气氛,可几个月前,他们在后门吃的那一顿夜宵,逸迩帮她付了她的那一份,并且无论如何都不让她还。 她知道逸迩的好意,可是她实在没脸。 和这些家庭条件优越的人不同,她没有挥霍的资本。 二更嘿嘿一笑:“你是不是七月末生日?” 林尾月点头。 “就你生日那天去,门票钱咱们几个当生日礼物送你,一人平摊下来也就几十块,不许拒绝啊。” 她惊讶的看向顾逸迩,后者只把头转了过去:“除了拒绝的话,我都听。” 没法,只能又看向付清徐。 付清徐也只是点头:“我同意。” 糟糕,好想哭。 她咬了咬唇:“谢谢你们。” 在他们面前不能哭,可是背着他们,林尾月还是忍不住悄悄抹了眼泪。 午休期间,她一个人离开了教室,跑到了教学楼下的空地上,就着柔软的绿草席地而坐,看着天发呆。 她听逸迩说过,司逸总喜欢在课间的时候扶在栏杆上看天空。 理由很简单,在室内看东西看多了,为了放松眼睛,望着天空是最简单的轻松方法。 其次,无论下雨还是晴天,天空总是一望无垠,让人忘记了忧愁。 “你不在教室里午休,坐在这儿干什么?”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她转过头去,是慕老师。 她赶忙要站起来,就听见他轻声的制止,接着,他坐在了她的身边。 “不怕被查勤的记缺到?” 林尾月抿嘴:“我请过假的。” “上课的时候哭什么?” “啊?”她转头看他。 慕老师轻轻一笑:“我在讲台上,台下做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的,包括你红了眼睛。” 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没有啊。” 慕老师只是叹了一声:“小尾巴,没人告诉你,你很不擅长撒谎吗?” 她知道瞒不住,就把红眼的理由给说了出来。 慕老师舒气:“还以为你受委屈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觉得自己很矫情。 “朋友间这样真挚美好的感情,在长大以后,就很难遇上了。”慕老师侧头看她,“好好珍惜,日后会成为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美好回忆。” 她低头:“我一定会的。” “那就高兴一点,别让顾逸迩他们担心。” 她扯出一个笑容,一双杏眼里泛着水光。 这个敏感而又脆弱的女孩儿,用尽全力的乐观着,不让亲人担心,不让朋友担心,也不让老师担心。 越是这样乖巧,就越是让人心疼。 “我回办公室了。”他起身,揉揉她的头,“你也快点回去午休,不然下午该打瞌睡了。” 慕老师嘱咐完这句话,就走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 回到教室后,林尾月偷偷地拿出了一张照片,是她和慕老师的合照,目光落在上面定了几秒后,才视如珍宝般再次收了起来。 一直到晚上下了晚自习,她将那本书带了回家。 台灯下,照片就摆在身边,她专心的写着作业。 忽然房门被推开,林尾月猝不及防,将照片匆匆收好,转头露出一个笑:“爸爸,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房门口,穿着工服的林爸爸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盒饭。 “今天下工早,喝了点酒就回来了,你吃饭了没有?” “没有呢。” “那你吃这个吧。” 林尾月走过去接住,问道:“家里还有腐乳吗?我想搭着吃。” “有,在厨房,我去给你拿?” “我自己拿。” 她离开房间,林爸爸看着她的书桌,若有所思。 小月刚刚藏起了什么? 他走过去,小月正在写试卷,密密麻麻的,林爸爸都看不懂,不过试卷很薄,台灯的照耀下,下面隐约垫着什么东西。 他轻轻掀开试卷,看到了那张照片。 林爸爸皱眉,眼角处的细纹仿佛比刚刚更深了。 他望着那张照片里正笑着的两个人,若有所思。 在接到林爸爸的电话时,得知他要来学校,慕子狮一直以为他是来找林尾月的,只不过林尾月没有带手机,所以就打到了自己这里。 林爸爸来的时候,提着两坛子泡菜。 坛子就有十几斤重,他佝偻着背,好不容易才提到了学校。 慕子狮在校门口等他,见他身影渐渐出现,急忙跑过去帮他提东西。 “林爸爸,你这是?” “送给老师的。”林爸爸笑了笑,“都是按照小月说的,是老师你喜欢的泡菜。” “太客气了,怎么拿这么多。” 林爸爸笑而不语,两个人一人提着一坛,回到了教学楼。 “林尾月还在上课,我去帮您叫她?” “不用,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是来找老师的。”林爸爸摆摆手。 慕子狮有些惊讶。 林爸爸提出要和他单独聊聊,于是慕子狮开了间小会议室,和林爸爸面对面坐着。 他礼貌问道:“不知道林爸爸找我有什么事?” 林爸爸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子狮,随即腿一弯,跪在了他的面前。 “林爸爸你这是!”慕子狮急忙就要去拉他起来。 “老师,你对我们家小月好,这我都是知道的。”林爸爸执拗着不起身,只是一味的说道,“我都知道的,真的谢谢你。” 慕子狮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扶着他的两只手微微收紧。 “林爸爸?” “小月她妈妈去世得早,我们家又没有什么亲戚,我在工地上打工,一点点把她养大,好在她争气,学习成绩一直不错。”林爸爸沉沉的望着他,语气温和,“她胆子很小,小学初中的时候都没什么朋友,多亏有老师照顾,还有她的那些同学,上了高中以后,小月总算是比以前开朗了许多。我起先是想,只要她能有大学念,我这些年也不算白辛苦,后来听她说,她可能考得上清华北大,我简直高兴地几天都睡不着觉。” 他只平静的叙述着这些过往,像是在说故事一样。 只有慕子狮知道,这短短几百个字,需要多少年的煎熬和辛苦,才能换来今天的云淡风轻。 “她从小没了妈妈,性格上有些敏感,生怕别人不喜欢她,讨厌她。但如果有人对她好的话,她又恨不得能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也不管别人会不会误会,就是一股脑的想要报恩。”林爸爸露出一抹苦笑,“她还太小了,有时候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报恩还是别的什么,老师你是大人,这一点,还希望你能多多教导她。” 慕子狮若还是听不懂,就枉费读这么多年的书,经历这么多事了。 他没再坚持扶林爸爸起身,反倒膝盖一弯,也跪了下去。 眉头紧皱,语气喑哑:“对不起。” “慕老师,你是个好老师,我和小月永远感激你。”林爸爸捏了捏他的肩膀,“这两坛子泡菜,够老师吃好几个月了,过不久我就要跟队伍去趟外地,小月我会让她先住在她婶娘家里,不劳烦老师费心特意去家里看望她了。” 他勉力一笑:“谢谢。” “谢谢老师对我们家的照顾,工地上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 常年的重工活,导致林爸爸产生了严重的后遗症,双肩高度不平,双腿微微蜷曲,走路时,总是很缓慢。 却还是那样一步一步的消失在教学楼。 慕子狮勉强扶着膝盖站了起来,瘫坐在椅子上,捂着额头,自嘲的笑了。 他从以为自己只是关心,到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其实一直都是错的吧。 活了这许多年,听过那么多大道理,却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枉为人师。 枉为人。 一个普通的晚自习,下课后,学生三三两两结伴回家。 银色的弯月稳稳的挂在天边, 那次在食堂吃饭,二更问顾逸迩,她妈妈是做什么的。 她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高阿姨。 心里放着母亲的地方,不知何时,高阿姨渐渐替代了那个位置。 自从那次爸爸和高阿姨大吵一架后,高阿姨毅然决然的搬出了这个家。 她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她了。 她也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爸爸了。 在玄关处换了鞋子,顾逸迩摔下书包下意识的想要打开客厅的灯,却发现客厅其实是亮着的。 是高阿姨回来了吗? 她激动地跑到沙发那边。 是爸爸坐在沙发上喝酒。 她失望的垂了垂眼,语气冷淡:“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顾爸爸轻轻一笑,放下酒杯,冲她招了招手,“最近学习情况还好吗?你们老师打电话来,说你马上就要动身去北京参加作文比赛了,需要爸爸多给些生活费吗?” 顾逸迩就站在原地,没有挪脚,有些讽刺的笑了:“你给的够多了,不需要了。” 顾爸爸尴尬的放下了手,苦笑:“都不愿意坐在这儿和爸爸好好聊聊吗?” “有什么可聊的?”顾逸迩指了指门口,“喝完酒就回你的公司吧,我一个人在家挺好的。” “逸迩,别这么对爸爸好吗?” 顾逸迩不为所动:“那我该怎么对你?” 顾爸爸也说不出话来,他心里知道,他没有资格要求女儿的体贴。 因为妻子忽视家庭,他也报复性的选择忽视这个家,渐渐忘了,家里还有个小女儿需要他的陪伴。 后来离婚了,他才发现,女儿早在他不知不觉中,长得那么大了。 之后娶了小蓉,他总算是回归家庭,但因为长久的疏远,再加上父女隔阂,根本就没办法靠近女儿,和她挽回那段早就缺失的父女温情。 现在小蓉又走了,他天天待在公司,再一次忽略了女儿。 他怪小蓉毅然离家,不顾逸迩感受,而他又何尝不是? 顾爸爸在这一刻,因为顾逸迩的冷漠,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极致自私。 两段婚姻里,他都不是过错方,可他却用自己所受的委屈来折磨自己的女儿。 当初离婚时,逸迩毅然选择和他一起生活,让他错以为自己还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其实只不过是相对而言罢了,他依旧还是对不起她。 酒精侵蚀大脑,渐渐夺去了他的意识。 在公司,是酗酒,回到了家,也还是在喝酒。 顾爸爸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腿根本没有力气,眼前的场景也越来越模糊,他下意识的想要支撑柱沙发,却只是堪堪擦过边,无力的倒了下去。 晕倒前,只听见顾逸迩的一声尖叫:“爸爸!” 顾逸迩发现自己根本扶不动爸爸,她用力拍了拍爸爸的脸,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她颤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120,在说出了地点后,抱着爸爸坐在地上,不停地叫着他。 从未觉得救护车的速度这么慢。 顾逸迩用力擦了擦眼睛,让自己能够看清手机屏幕,她来不及翻找通讯录,只下意识的拨出了那一串电话。 是多年养成的本能,根本改不掉,也忘不了。 那边很快被接起:“逸迩?” “哥哥!哥哥!爸爸出事了!”她大哭,“爸爸出事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打破了寂静的夜晚,红蓝色的警示灯在黑夜中格外渗人。 急救室外,顾逸迩双目失焦,宛若一只断线木偶,毫无生气的坐在椅子上。 高寺桉蹲在她面前,心疼的看着她:“叔叔不会有事儿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兀的出现在悠长的走廊上。 好久未见的高阿姨总算出现了。 她气喘吁吁地看着兄妹二人,还来不及平复呼吸,就急忙问道:“他有没有事儿?” “酗酒造成的急性休克。”顾逸迩淡淡说道。 高阿姨走到她身边,伸手想要安慰她,却还是没有放下手。 “逸迩,你还好吗?” 顾逸迩轻轻笑了,抬头看着高阿姨:“你觉得,我还好吗?” 她脸色苍白,双眼已经哭肿,身上还穿着校服,头发散乱,怎么看都不像是好的样子。 高阿姨从未见过她这幅样子。 一时间,愧疚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垂眸,哑着嗓子:“都是阿姨的错。” “你们为什么都是这样?”顾逸迩忽然问道。 强烈的愤恨与委屈如同一座厚重的大山朝她压来,将她压得几乎无法呼吸,胸口胀痛,浑身麻木,五脏六腑被一把尖刀插入,揪着肉不停捣弄,直至血肉模糊,痛到她喊不出声来。 她用发抖的手捂住眼睛,肩膀微微颤抖,双眼再一次模糊。 眼看着父亲倒在她的面前,刹那间的害怕几乎盖过了对他的怨恨,怕他就这样倒下,怕自己失去他。 安静的医院里,她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嚎哭着。 顾逸迩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在黑夜里撕心裂肺的哭着。 高寺桉皱紧眉,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柔声安慰着:“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 “对我好,却又不要我。妈妈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我以为你们和妈妈不一样,我以为我们是一个新的家。”她抽抽噎噎的控诉着,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你们骗我,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你们都是骗子,全都是骗子!” 断断续续的声音,断句明显,因为哭的太凶,根本就无法顺畅的说出一句话来。 高寺桉只是用力抱紧了她,没有说话。 “不要我,不管我,为什么要生我啊,你们怎么这么不负责啊!”顾逸迩用力捶打着高寺桉的胸膛,“你们感情不顺利,为什么要伤害我,你们假结婚,为什么要骗我,告诉我我有新妈妈了,我有哥哥了,为什么只骗我啊!” 她恨不得把所有伤害她的人通通控诉一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高寺桉只反反复复说着这三个字。 高阿姨捂着嘴,早已泣不成声。 “你们都是假的!”她张着嘴大口呼吸着。 “我们不是假的。”高寺桉拍了拍她的背,“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妹妹,只要你愿意,我这辈子都是你哥哥。” “逸迩,逸迩,是阿姨的错,阿姨不该因为自己的自私,就这样伤害你。”高阿姨蹲在她面前,用愧疚的语气对她说道,“我只顾自己的自卑,只顾自己的感受,却没有想到会这样伤害到你,是我这个大人做的太失败了。” 就这样不知道哭了多久,顾逸迩的抽泣声才渐渐平复,埋在高寺桉怀里,双手紧拉着他的衣角,像是哭累了。 此时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顾逸迩急忙从高寺桉怀中挣脱,冲向了门口的医生。 医生淡淡的一句“恢复意识”,终于让她彻底舒了口气。 崩在喉咙处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瘫倒在地上,高寺桉正想要去扶她,却被她拒绝:“你们进去看看爸爸吧,我想在外面吹吹风。” “你不去看看叔叔吗?”高寺桉询问道。 “他这时候应该很想见到你们。”顾逸迩撑着地板站了起来,“我去买瓶水,哭累了。” “好。” 走出医院,此时已经是深夜,昏暗的路灯,寂静的晚风吹过茂密的灌木丛,沙沙作响。 顾逸迩的影子被路灯拉的好长好远。 有风吹过她的脸颊,泪痕已经风干在空气中。 她的脸有些紧绷刺痛,顾逸迩揉揉脸,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在北京,也不知道手机有没有被缴上去,接不接得到她的电话。 幸好,嘟嘟声没有响多久,手机那头,是司逸的声音。 “耳朵,我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就给我打了。” 少年清冽的声音伴着电流,从未如此温暖。 “司逸。”她小声叫了他一声。 “耳朵?你怎么了?”司逸很快听出了她的不对劲。 “你是假的吗?”她问。 “什么?” “你是假的吗?”她没有解释,只反复问了一遍。 司逸不懂她的意思,却还是认真回答了:“我不是假的,我是真的啊。” “那你会离开我吗?” 司逸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耳朵,你和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逸迩拼命摇头:“你不要问,你先回答我。” “我不会离开你。”他的声音坚定而又温柔,比风轻,却又比树还要坚韧。 十六岁时遇上的那个人,竟然成为了这个寂寥的夜里,最温暖的依靠。 “谢谢你。” 她无比真诚,说出了这句话。 “那你就用一辈子来感激我吧。”司逸轻轻笑道。 “好。”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光说好可不行,你在室外吗?看得到月亮吗?” 她抬头望着月亮:“看得到。” “我也看得到,把你手伸出来,咱们对着月亮打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他们相隔千里,望着同一个月亮。 对着月亮轻轻说道: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司逸得到了保证,柔柔说道:“等我回来,把你的委屈通通发泄给我吧,我会一直听你说。” 她揪着衣袖:“那你不能嫌烦。”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等你回来。”顾逸迩擦了擦眼角。 挂了电话后,司逸靠着窗舒了口气。 柔和的月光洒在他精致的侧脸上,在地上落上一层柔和的阴影。 应该哄好她了吧,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 顾逸迩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 只因病房里,爸爸正抱着阿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忽然病房门被打开,高寺桉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面前。 “逸迩,怎么不进去?” 顾逸迩板着脸,指了指里面:“他们和好了吗?” “快了吧。”高寺桉关上房门,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真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你。” “阿姨为什么要离婚?”顾逸迩认真看着他,“如果你还瞒着我,那么你别想我原谅你。” 高寺桉叹了一声,解释道:“外婆被人骗去投资,欠了不少钱,她让我妈去跟叔叔要钱,我妈不肯。” “所以呢?” “然后她对外说,叔叔是她的女婿,要钱去找叔叔要,我妈被她气的发昏,又不能拿她怎么办。” 顾逸迩皱眉:“还有呢?我记得他们那天吵架,还提到了我妈。” 高寺桉犹豫了片刻,接着说道:“你妈妈来找过我妈,具体说了什么我妈不肯告诉我。” “所以阿姨就提出离婚了?” “还有很多方面吧。”高寺桉苦笑,“其实你每年不愿意去我外婆家是对的,那帮亲戚,从来没真的看得起过我们母子俩,你就算去了,也是添堵罢了。” 人就是这样,离得远的羡慕,离得近的嫉妒;比自己强很多的羡慕,比自己强一点的嫉妒。 当年那一对被赌鬼父亲拖累、活的艰辛的母子忽然飞上枝头,踩在所有人的头上,让人眼红,却又不能不虚与委蛇的讨好亲近。 “所以,阿姨到底和我爸有没有感情?” 高寺桉笑笑:“这对假夫妻,怕是早就日久生情了。逸迩,我妈这件事确实做的太任性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她以为,你一直叫她阿姨,是还没有彻底接受她,所以就算她离开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她一直活的很自卑,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幸运遇到叔叔,我在这里再和你说一句对不起“你是我一个人的啊,别人怎么可以随意接近你?”付清莱指了指自己,“只有我,是真心真意喜欢你的,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而那些女生,她们只是喜欢你的长相,你现在变得稍稍冷漠一些,她们就都觉得你不好接近,这怎么配说喜欢你呢?” “所以你去伤害她们。” 凡是和他关系稍近的异性,通通遭受过她或行为或口头上的暴力威胁,因为她是付家得来不易的小公主,所以无论怎样犯错,父母都会无条件的偏袒她,哪怕她的行为给他带来了困扰。 “那都是她们自找的!谁让她们要跟我抢你!”付清莱语气尖利,目眦尽裂。 她发泄完后,胸口急剧的上下起伏着,付清徐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她,像是置身之外。 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哪里出了错。 在她刚出生时,自己高兴地一个晚上没睡,第二天连学都没上,就跑去医院看新出生的妹妹,并和妈妈保证,会永远保护好妹妹。 她牙牙学语时,他抱着她坐在庭院的摇椅上,带她认识开的尚好的月季花。 她刚上学时,他肩负起了天天送她上下学的责任。 直到他发现妹妹在警告和威胁和他关系稍近的同班女同学,大声的说只有她才能和哥哥在一起,其他人都不配。 他本能的感到无所适从,甚至在看着她时,都觉得恐惧和厌恶。 当年父母一直不育,领养了几个月大的付清徐,将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照顾,谁知没过几年,母亲却怀了孕。 父母将这件事瞒得死死的,却没料到付清莱会发现这个秘密。她的感情渐渐变得偏执,充满了令人生畏的占有欲。 父母架不住唯一的宝贝女儿的又哭又闹,从一开始的强烈反对,到后来的不管不问。 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他只是付家抱来的养子,他现在的生活都是付家给的,他在这个家的意义就是付清莱,付清莱愿意让他做哥哥,他就是哥哥;付清莱不愿让他做哥哥,那他就什么都不是。 他的人生轨迹从那一刻全然被打乱,而他也变成了付清莱的傀儡。 那个阳光积极的付清徐悄悄死去,取之而代的是一个连自己照镜子都觉得厌恶,阴冷孤僻的怪人。 “小莱,如果我死了,你愿意放过我吗?”他轻声问道。 付清莱抓住他的胳膊,语气惊慌:“你要干什么?我不许你死!你的命是我的,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付清徐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哥哥,要不是爸妈当初收养你,你现在还呆在福利院呢,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爸妈给的,你觉得你有那个资格去死吗?”付清莱深吸一口气,又将语气渐渐缓和了一下来,循循善诱,“你和付家没有血缘,以后是肯定继承不了家产的……” “我不在乎。”付清徐打断了她。 “哥哥!”付清莱咬牙,并不放弃,“你以前从来不会违抗我的,为什么现在你反应这么强烈?是不是因为那个女生?” 付清徐皱紧了眉,语气沉沉,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你去查了她?” “一个领补助金的穷学生,什么都没有。她要是退学了,唯一的出路就没了。” “付清莱,我跟你说过,不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付清徐狠声说道。 “那就看哥哥你了。” 娇小可爱的女孩褪下了那层伪装后,像是一个拿着铁索和斧头的恶魔,割断了付清徐的血管,在他身上大口舔舐着。 让人毛骨悚然。 一直到付清莱离开,在一旁将所有对话尽收耳底的三个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顾逸迩心中压抑,头痛欲裂,光是刚刚听那些对话,就足以让她几天都走不出来。 偏执到了极点的爱意,让人恐惧,偏偏又逃离不开,它就像是滚烫的岩浆,烧得人尸骨无存。 司逸忽然小声喊道:“他往山边去了!” 山顶处没有围栏,虽然高度不高,但摔下去也足够在医院里躺上好久了。 还未等司逸和顾逸迩冲上前去,一个瘦弱的身影就扫过了他们眼前,往付清徐那边跑去。 “付清徐!”林尾月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从背后将他牢牢抱住,“别做傻事啊!” 司逸目瞪口呆:“小学生不是50米冲刺跑从来没及格过吗?” “本能反应。”顾逸迩戳了戳他的胳膊,“怎么办?我们也要过去吗?”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小学生对付清徐来说很特殊,咱们就别过去了。”司逸靠在树干上,“就在这儿看着吧,万一付清徐非要跳,就小学生那个小身板肯定拦不住。” 顾逸迩点点头:“我以为你会说去上课。” “我好歹和他做了这么久同桌,他这人虽然面上看着冷,但其实人很好。”司逸弹了弹她的额头,“再说了,我们的顾大学霸不是向来标榜学习第一吗?上课铃响了这么久,不去上课?” “……朋友的命比较重要。” “想好待会儿怎么跟王老师求饶了吗?” “反正我爸和阿姨最近吵架,他就是跟他们告状估计也没人会管我。” 背后忽然传来的温热让他心头一晃,付清徐猛地回头,就看见林尾月正湿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看着他。 “生命这么宝贵,没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不要做傻事啊付清徐。”林尾月仰头望着他,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还这么年轻,死了多不值得啊。” 付清徐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在这里,只知道她越哭越凶,好像自己已经跳下去死了似的。 “我吹吹风。”付清徐轻叹一声,“没想死。” 林尾月啊了一声,呆愣愣的:“哦,那是我误会了。” “刚刚你都听到了吗?”付清徐声音很轻,好像没生气。 林尾月自知偷听不道德,心虚的点了点头。 “很糟糕吧。”他自嘲,“你之前担心我会告状,但其实我比你更加不堪。” “没有,这不是你的错。”林尾月安慰他。 “可那些人,确实是因为我而遭受到了伤害,而我却连跟她们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他用力闭了闭眼,蹲在了地上,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弱小而无助。 “所以你才不愿意交朋友,对吗?”她也跟着他蹲在了原地,抱着膝盖侧头看他。 他仰着头,侧脸轮廓精致而柔和,声音微弱:“我会给人带来不幸。” “谁说的!”林尾月立刻反驳他,“要不是多亏了你,我现在还有好多物理题目搞不懂呢,还有化学,还有生物,还有数学!小考那天,有个类似的题目你提前教过我让我注意一下,结果那次我终于拿了满分,你不记得了吗?” 付清徐撑着下巴,闷闷问道:“只是这个吗?” “说不清楚啊,交朋友又不是因为可以互相帮助才交的,而是因为和对方聊得来,和对方在一起相处的时候觉得轻松愉快,才会做朋友啊。”林尾月挪了几步,挪到他眼前,“我不是为了问你题目才和你交朋友的。” 她胡说。 明明一开始时,他寡言冷淡,她说三句他才会回一句,哪会让她觉得轻松愉快。 也就她这个天然呆,才会这么认为。 “谢谢你,但还是不要和我做朋友了。”付清徐站起身来想要离开,“会给你带来麻烦。” “等等,我还没说完!”林尾月叫住他,“虽然一开始交朋友的目的很单纯,但既然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就可以互相帮助了啊。” “可我的目的不单纯。”他望着她,语气认真。 林尾月一时间愣住,不懂他的意思:“什么?” “你这样,会让我越来越贪心。”付清徐一字一句的说给她听,“到时候,就算付清莱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我也不会离开你半步,你会后悔的。” 林尾月以为他说的是自己会后悔和他交朋友。 她有些气恼,觉得自己刚刚那番话全都打了水漂:“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完这句话,平日里软软的小姑娘,也给他甩了个脸子,朝着他重重撇了一下头,就要先他一步离开。 她走了没两步,胳膊就被人强硬的拉住了。 身后的人在微微颤抖。 付清徐低声说道:“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你像太阳。”他温柔的这样形容她,“谢谢你。” 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你……” “回去吧。” 再三确认了付清徐不会跳山自残后,林尾月决定离开,不打扰他。 她失魂落魄的离开山顶,却发现司逸和顾逸迩一直在那里等着她。 “你们怎么没回教室啊?” 顾逸迩有些欲言又止:“刚刚狮子老师来过了。” 林尾月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他让你下了晚自习后去找他。” 曾在他打算孤独的度过高中三年时送来了一个笑容,曾在他每次趴在桌上不知如何和其他人交流时戳戳他的胳膊,用一道难题缓解了他的尴尬。 他那时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当阳光透过窗洒进教室里时,悄悄描绘出她的马尾辫在他课桌上扫过的痕迹。 听到她那句“付清徐,这道题你会不会做呀”。 已经弥足珍贵了。 “付清徐?”她看不见他的表情,试探着问道。 “你和司逸他们一样,都是从天而降的意外惊喜。”付清徐渐渐松开了她,“这就够了。” 她急忙转身看着他,却见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什么够了?” 面对她的疑惑,付清徐只冲她笑了笑:“你先回教室去吧,我 顾逸迩永远都忘不了慕老师低沉的声音在她和司逸背后响起的那一瞬间。 “看什么呢?” 她吓得魂差点没飞出来,整个人用力一颤,肩膀剧烈的抖动了两下,被司逸一把捂住嘴才咽下了尖叫声。 到底是年纪小,没见过大世面,被老师吓住的两个学生就像是两只被大黑狗活活追了二里地的小鸡崽子似的瞪着眼压惊,就是不敢看老师。 慕子狮保持着笑容:“上课时间不好好在教室里上课,跑来这儿玩捉迷藏?” 司逸费力的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啊?” “我去教室后面看你们上课情况,理科前三名居然集体缺课,又好奇去了二班,正好,文科第一名也没来上课,我就猜到你们几个人凑在一堆,问了个学生,说上课前看到你们往小山上跑了,果然在这儿。”慕子狮不紧不慢的问罪,“你们挺好的,作为全年级的榜样,带头逃课,是仗着成绩好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了吗?” 慕老师声音不大,震慑力十足,他们这帮学生不怕脾气差的老师发飙,就怕慕老师这种脾气好的,连发飙都发得如沐春风,但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偷偷躲着看什么呢?”慕老师顺着他们的目光往那处看去。 他微微眯眼,薄唇微抿,看不出情绪。 隔得太远,两个人说话声太小了,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忽然,付清徐从身后拉住了林尾月。 “……” 本以为慕老师会直接过去询问,结果慕老师只是和他们一样站在那里看了许久,最后只留下一句:“让林尾月待会儿儿来办公室找我。” 顾逸迩和司逸看着慕老师,他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走了。 二人默默感叹,还好是被慕老师抓到。 顾逸迩拍了拍林尾月的肩膀:“没事,认个错就行了,狮子老师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林尾月有苦难言,只能敷衍的点点头。 三个人准备先回教室受罚,回教室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下课了,他们想着逃课这事儿说不定也就这么算了。结果还没进教室,就被身后一个气势磅礴的男高音给唬住了。 “你们还晓得回来啊!” 整层楼的人都被吓住了。 拿着茶杯的王老师黑着脸望着眼前做贼心虚的三个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林尾月,你班主任找你,你先去找他,待会儿再到我这边来!” 林尾月长松一口气,心里头给慕老师磕了个头。 司逸和顾逸迩同时咽了咽口水,希望也有个老师这时候临时叫他们去搬个作业拿个试卷啥的。 奇迹没有发生。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我靠墙站好了!” “……” “……” “嗯?付清徐那个小崽子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顾逸迩和司逸又为付清徐默默点起了一根蜡,哥们太惨了,刚被妹妹给伤害了,待会儿回来估计还要被伤害一次。 阿门。 暂时脱离王老师视线的林尾月转眼间又进入了另一个老师的视线。 慕老师冲她温柔一笑:“来,过来。” 林尾月忽然就开始想念王老师那严肃的面孔。 亦趋亦步的走过去,林尾月想着心里头怎么解释,结果一直走到他身边了,也没想出说辞来。 两节课的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