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三百首/课外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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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引赠曹将军霸 杜甫 将军魏武之子孙，于今为庶为清门。 英雄割据今已矣，文采风流今尚存。 学书初学卫夫人①，但恨无过王右军。 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②！ 开元之中常引见，承恩数上南薰殿。 凌烟功臣少颜色③，将军下笔开生面。 良相头上进贤冠，猛将腰问大羽箭。 褒公鄂公毛发动，英姿飒爽来酣战。 先帝御马玉花骢，画工如山貌不同。 是日牵来赤墀下，迥立阊阖生长风④。 诏谓将军拂绢素，意匠惨淡经营中⑤。 斯须九重真龙出⑥，一洗万古凡马空。 玉花却在御榻上，榻上庭前屹相向。 至尊含笑催赐金，圉人太仆皆惆怅⑦。 弟子韩干早人室⑧，亦能画马穷殊相。 干惟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 将军画善盖有神，必逢佳士亦写真。 即今飘泊干戈际，屡貌寻常行路人。 途穷反遭俗眼白⑨，世上未有如公贫。 但看古来盛名下，终日坎壕缠其身⑩。 注释 ①卫夫人：王羲之曾从她学过书法。 ②“丹青”句：典出《论语·学而》：“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 之将至。”“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③凌烟功臣：唐贞观十七年，太宗诏命图功臣于凌烟阁。 ④迥立：昂首屹立。阊阖：本指天门，此处指宫门。 ⑤意匠：精心构思。经营：《历代画品》：“画有六法，五日经营位置 。”惨淡：用尽苦心。 ⑥斯须：一会儿。九重：旧谓天有九重，此处指皇宫。真龙：这里指真 正的骏马。 ⑦圉人、太仆：都是养马的官。惆怅：表示惊讶赞叹。 ⑧韩干：《历代名画记》：“韩干，大梁人，王右丞见其画，推奖之。 官至太府寺丞，善写人物，尤工鞍马。初师曹霸，后独自擅，遂为古今独步 。”入室：指最得师传的弟子。 ⑨穷途：处境艰难。俗眼白：遭到世俗的轻视。 ⑩坎壤：困顿失意。 译文 曹将军是魏武帝的子孙，如今削籍沦为清寒的平民。英雄割据的业绩虽 成为历史的陈迹，曹氏家庭的文采风韵仍后继有人。你初学书法，师法著名 的卫夫人，只遗憾不能超过王羲之。你勤奋作画，乐此不疲，不知年事已高 ，把富贵看做过眼烟云。开元年间你常被先帝诏见，承蒙皇恩多次进入南薰 殿。凌烟阁内功臣的画像颜色已经暗淡，你重新进行描绘，使功臣的画像别 开生面。文臣良相戴着朝冠，武将腰插四羽大杆箭。褒国公段志玄，鄂国公 尉迟敬德，生气勃勃，毛发飞动，雄姿英发，威风凛凛如在阵前与敌决战。 先帝的御马名叫玉花骢，无数的画工为它作画，而画出的形貌与这匹真马不 相同。那天，玉花骢被牵到宫门的台阶下，它站在宫门抖擞起精神，虎虎生 风。先帝下诏叫你展开画绢。你精心构思，苦心布局。一会儿如一匹真正的 骏马从宫内飞出，历来的凡马都相形见绌。玉花骢却站在御榻上，榻上的御 马与庭前的御马真假难分。先帝含笑催促近侍赏赐你金玉，宫中的马官也为 之赞叹惊异。你的徒弟韩干得到你画马的真传，也能画出马的各种形态。他 把马画得膘肥体壮，却不描绘马的筋骨，忍心使千里马的神韵凋丧。曹将军 的画画得好大概是有神相助，碰到品行优良的人也为他们画像。如今你在战 乱中漂泊不定，为活下去常常去画那些过路人。处境艰难反而遭受俗人的白 眼，世上没有谁如你这样清贫。只看自古以来享有盛名者，总是穷困潦倒过 一生。 作品赏析 这首诗叙述了曹霸画马的神妙和境遇的隆盛以及晚年的不得志。诗歌首 先叙述了他出身高贵门第，以及献身绘画艺术、不重名利富贵的高贵品质。 特别对他在开元、天宝年间入宫作画，盛极一时的画艺给予了热情的赞颂。 “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对他的绘画艺术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对他晚年漂泊不定的艰难处境深表同情，也隐含着诗人对自己的一生坎坷 命运的控诉。诗中描绘曹霸的绘画艺术生动传神，给人身临其境之感。诗歌 以画马为中心，以曹霸身世的盛衰为线索，来表现时代的变化，前后呼应， 首尾相连，结构上显得十分严密。在情感的表达方面，抑扬顿挫，波澜层出 。诗中还运用了对比的表现手法，突出重点。这首诗对唐诗发展的一大新贡 献是诗人将现实主义画论和诗传体的特写熔为一炉，在美学史上和绘画批评 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 寄韩谏议注 杜甫 今我不乐思岳阳，身欲奋飞病在床。 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 鸿飞冥冥日月白①，青枫叶赤天雨霜。 玉京群帝集北斗⑦，或骑麒麟翳凤凰③。 芙蓉旌旗烟雾落，影动倒景摇潇湘④。 星宫之君醉琼浆，羽人稀少不在旁。 似闻昨者赤松子，恐是汉代韩张良⑤。 昔随刘氏定长安，帷幄未改神惨伤⑥。 国家成败吾岂敢，色难腥腐餐枫香⑦。 周南留滞古所惜⑧，南极老人应寿昌。 美人胡为隔秋水，焉得置之贡玉堂⑨？ 注释 ①日月白：比喻韩谏议已辞官远离朝廷，志行明如日月。 ②玉京：道教称元始天尊所居处，这里指朝廷。群帝：朝臣围绕天帝。 ③“或骑”句：指群仙的座骑。翳：跨于其上的意思。 ④“影动”句：仙人们身影倒映在水中，景观随水波在潇湘摇荡。潇湘 ：这里指洞庭湖。 ⑤韩张良：汉代开国功臣张良，原是韩国宰相之后，此处用以借喻韩注 。 ⑥帷幄：指军帐，运筹帷幄即在帐幕中策划。 ⑦色难腥腐：不愿和浊世同流合污。色难：面有难色。鲍照诗：“何时 与尔曹，啄腐共吞腥？”枫香：道家用以入药，此处指不如退隐山林，洁身 自好。 ⑧周南留滞：典出《史记·太史公自序》：“是岁，天子始建汉家之封 ，而太史公留滞周南，不得与从事。”周南：今河南洛阳市。这里指韩注现 在退居岳阳，就同古时太史公困在洛阳得不到皇帝的重用一样可惜。 ⑨玉堂：汉宫殿名，这里指朝廷。 译文 如今我心情欠佳思念着岳阳，本想展翅飞翔却卧病在床。美人美丽无比 与我远隔秋水，你在洞庭湖洗脚时眼观天下四方。鸿雁飞在高远的天空，日 月灿烂洁白，青枫的绿叶变红，天空降下白霜。玉京的群帝聚集在天王周围 ，有的骑着麒麟，有的驾着凤凰。芙蓉装饰的红旗如落在烟雾里，晃动的倒 影在潇湘中荡漾。星宫里的帝君在醉饮美酒，可惜飞仙稀少不在身旁。好像 听说你跟从了古仙赤松子，你就如汉代的良相张良。你曾追随天子建立功业 平定长安，军帐中定决策，国事却未变，你神情惨伤。你说你无法左右国家 的成与败，面对腥腐的国政现出难看的脸色洁身自爱。太史公滞留洛阳为古 人所可惜，你又何必隐居岳阳。只有南极现出老人星，国家才太平，百姓才 长寿健康。美人啊，你为何与我远隔秋水？怎样才能使你回到朝中重振朝纲 ？ 作品赏析 这是一首游仙诗。从诗的内容来看，诗中的韩注在归隐前追随肃宗，运 筹帷幄，平定长安，立过大功。后来见朝政紊乱，为避祸而隐居岳阳。杜甫 钦敬其人，以美人赞之品行高洁，希望他能重新回到朝廷，为国家的安定、 百姓的长寿健康而出力。这首诗层次分明，共分为四个层次，第一个层次为 前六句，写怀念远在洞庭的韩注；第七句到第十二句为第二个层次，写奸佞 之臣在朝中当道，贤能之臣则被疏远，意在表达韩注已离开朝廷；第十三句 到第十八句为第三个层次，这一层次写听到韩注被罢官的原因，将其比作张 良，赞扬了其才能和高风亮节；最后四句为第四个层次，用反问的形式抒发 诗人的情感，并希望韩注能够重新回到朝廷，为国出力。整首诗含蓄隽永， 隐晦曲折，反复吟咏，方能体味，大有诗人“沉郁顿挫”的诗风。 P97-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