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马塔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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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阿东公公 我的童年是在浙北农村 度过的。几十年过去了，如 今的我在梦里依稀可见缕缕 炊烟从农家屋顶的烟囱里升 腾而起，清澈的河水在古朴 的石板桥下不知疲倦地流淌 。一位过世多年的老人至今 让我难忘，他便是离了婚、 独自一人借住在我家、靠卖 熟食为生的阿东公公。 那个时候，阿东公公还 不到六十岁，皮肤黝黑，头 发稀疏，原本瘦高的个子时 常因为咳嗽而成了一张弯曲 的弓。阿东公公是我们生产 队的农居户，平日里不用下 地劳动，生产队允许他做点 小生意来换取口粮。他卖的 是熟食，这是村子里的独门 生意。 在那个买米用粮票、买 肉用肉票的年代，为了能够 买到猪肚子、猪肠子、猪肺 头等不需要票证的猪下水， 阿东公公必须在天明之前赶 到镇上的肉店门口排队。我 家所在的那个地方在官溇村 的最北端，走到镇上的肉店 有二三公里远。那时的乡间 小道可没有现在这般好走， 路面坑坑洼洼不说，路途中 还要过一个渡口，来回摆渡 得花很长的时间。为了做生 意，阿东公公每日后半夜三 四点钟光景就得从床上爬起 ，吱呀地打开房门，走到院 子里看看天上的星星，听听 村里的鸡叫，估摸着时辰差 不多了，就在胳膊肘上挎一 只篮子，手里打着一个光线 昏黄的手电筒慢吞吞地上路 了。碰上刮风下雨，乡道泥 泞，睡眼惺忪的他免不了摔 倒几次，回来时身上沾满了 泥巴。有一次，他大概是太 疲倦了，竟倒在稻田里呼呼 大睡，直到天亮时才被人发 现叫醒，因而耽误了那天的 生意。 阿东公公靠看星星、听 鸡叫来判断时间，难免会有 误差，为了避免去晚了买不 到东西做不成生意，他便很 早就出发，常常一个人坐在 肉店门口的台阶上打瞌睡。 我父亲和母亲于心不忍，决 定给家里买个闹钟，晚上借 给阿东公公用，白天再让他 还给我们。第一次把闹钟送 去的时候，阿东公公推却得 脸红耳赤，死活不肯要，后 来还是我家的诚意说服了他 ，他才不再推却。不过此后 晚上去给他送闹钟时，阿东 公公时常会回赠一颗事先准 备好的糖果，表示感谢。 社员们跟着小队长的哨 子下田劳动后，阿东公公才 一步一颠地从镇上采购回来 。气喘吁吁的他，先将重重 的篮子放下，抽根烟，稍事 休息，然后来到我家屋后的 河桥头（河埠）不紧不慢地 清洗起来。这个时候的河滩 边常常吸引了不少附近的小 孩前来观看，而清澈的河水 里也总是会游来一群群餐鲦 ，抢着吞食那些洗涤下来的 油腻。 个把钟头后清洗工作结 束，猪下水下了锅，阿东公 公顿时来了精神，换汤，去 沫，撒盐，倒酱油，加料酒 ，放香料，添柴火……动作 娴熟，一环紧扣一环。他一 会儿急火烧，一会儿文火煮 ，一会儿掀开锅盖闻一闻， 一会儿凑上耳朵听一听，再 焖上个大半天，直烧得香气 四溢，撩人口水，方才罢休 。 太阳下山前，熟食起了 锅，阿东公公把烧好的熟食 分装在大大小小的碗盏里， 之后便提着他那只一层叠一 层的宝塔篮走村串户开始了 叫卖。猪大肠一角五分钱一 段，约一根筷子长短；肉嵌 油卜一角钱两只，油卜塞得 满满的；盐津豆三分钱一包 ，每包三十粒；素油卜一分 钱一只，买多买少数量随便 。除此之外，还有盘得像麻 花一样的红烧小肠，同样红 烧的大肚、小肚，鲜美无比 的肚肺汤等，种类丰富，样 样好吃。买好了熟食，好多 客人往往还要多讨些汤卤， 一调羹汤就能过掉大半碗饭 。 傍晚时分，社员们收了 工，在自家门前的场地上摆 开八仙桌，坐在长凳上露天 吃饭。男人杯中倒上了酒， 女人在一旁陪着，孩子们在 空地上跑来跑去，专等着阿 东公公的到来。村民们从阿 东公公那里购买爱吃的小菜 ，有付现钱的，也有不少赊 账的，阿东公公并不计较， 只是在沾着油腻的香烟壳子 背面做上记号，二话不说又 去做其他人家的生意。 晚上，阿东公公总要喝 点酒，吃一些卖剩下的零碎 或汤汁。我们几个小孩子经 常去他的屋里缠着他讲故事 ，他就摇头晃脑地讲一些稀 奇古怪的故事故意来吓唬我 们，顺便也让我们帮他数他 炒好的盐津豆。有一回，阿 东公公讲到嘉兴市区瓶山公 园中瓶山的来历，他说那里 原本没有山，是太平天国的 队伍驻扎在那个地方，官兵 们喝酒扔下的空酒瓶多了， 就堆成了山。我们弄不清楚 他讲的这个故事是真是假， 不过阿东公公的床底下倒是 真有不少的空酒瓶，堆得像 座小山。 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