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全集(4文学卷4)(精)

作者简介

内容简介

青年与月 吾人一切的感觉，最初是由“光”而起的。所以 光的感化人比其他一切更大。例如曙光、晨星等，足 以唤起人底宗教心。人对于光的注目，也比对其他一 切更易。小孩生后数小时，就有明暗的感觉；数日， 便能欢迎适当的光；半年，就能对洋灯微笑。这可以 证明人类对光本来是欢迎的。不但幼时，成人喜光的 证据也很多。例如妇人们不惜千金去购金刚石、明玉 ，蛮人集玻璃片或种种发光的东西来妆饰，都可以证 明凡人是生来有爱光的共通性的。 月是有光物体底一种。月底光有一种特有的性质 ，是天体中最切实的有兴味的东西。所以月给与青年 的影响更大。 （一）月是宗教的感情底必要的创造者在幻觉时 代的孩儿，见了挂在天空中的明净的白玉盘，每起奇 妙的无顿着②的空想。所谓活物主义，便是他们把月 拟人。以为月是太阳底亲戚，对月唱歌，对月舞蹈。 他们以月为友，且以为月也是以友情对待儿童的，欢 喜儿童在他月面歌舞，否则他便嫌寂寞。又或想像月 里有神，有孩子群，有玩具。或梦想身入月中，和月 同游。这等事在小儿话或歌中，常可以见到这种幻觉 ，到了十四五岁以后的青年期，变为更有力的感情。 精神正当发达的青年对这神秘的、不可思议的月亮所 起的感想，是最有同情的关系于青年底精神底宗教的 感情生活的。又青年对这纯洁无疵的月亮所起的感情 ，是最有密接的联络于青年底道德的生活的。儿童时 代对月的荒唐的“空想”底本身，到青年期变形为“ 思慕”、“畏敬”和“求爱”；儿童时代的月中底存 在的空想，到了青年期也变了—种力——自发的陶冶 身心的力了。 精神发达的青年，对月所起的感想，关于客观的 月底感想少，关于因对月而生起的主观方面的感想更 多。夜本来是一日底最深沉的、最幽邃的一部分，就 是一日底神秘的时间，又可说是人底退省时间。有月 的夜，更容易诱起人底沉思和退想。望月的人心灵似 乎暂时脱离人境，逍遥于琼楼高处，因之此时外界的 感触几于绝灭，内部的精神十分明嘹。此时往往诱起 对于高泛的生命的无限的希望，将心灵迫近向宗教去 。所以各人种底起初，大都以月为崇拜的对象，这感 情到后来就变为对于“神”和“真”“善”“美”的 感情。 （二）月暗示“爱”月底团圈的形，月底温柔的 光，和月下的天国似的世界，凡关于月的东西，无不 和青年的神圣的“爱”相调和，且同性质的。心底爱 的世界的状态，可以拿月夜的银灰色的世界来代表的 。所以月夜的青年，容易被唤起爱的感情：月下追念 亡父母或友人，在月中看出亡父母或友人底容颜。或 者月下隐闻亡父母或友人底语声，又或想起离别的恋 人或至友，乞月底传言寄语，在诗词中所常见的。“ 多磨恋爱”（stormy love）的青年，因月底感化， 足以维持纯洁的精神，不致流于堕落或自弃。“多磨 恋爱”的青年女子，往往对月暗诉她底困难的心事， 向月祈愿，用这慰藉来鼓励她底勇气，维持她底希望 。在实际上，这泛爱的月真是慈母似地佑护青年，真 已完全酬答青年对月的祈愿了。试看瑞烟笼罩的大地 上，万人均得浴月底柔光。这正是表示月底泛爱，且 助人与人的爱。 （三）月狂因月怀乡，因月生愁，或中夜不寐， 或对月涕泣等事，美国斯当来·霍尔氏说是一种精神 病，称为“月狂”。这种状态在青年期最多。境遇坎 坷的青年，飘泊的青年，最易罹这病。原来月光有一 种抽发人心的愤懑的力。人见月就惹起怨恨和愤懑。 诗中所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见月伤飘 泊的诗。类此者颇多。血气方刚的青年，胸中藏着的 幽愤，在日里为外界的感触所阻抑，郁积于内，遇到 这种力，就发泄出来，甚者便月狂。此时优美的月色 在这等青年们底眼里，已变为所谓“伤心色”了。这 病影响于消化、发育、睡眠、健康很大。 P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