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小孩

作者简介

迟慧，1970年生于哈尔滨，现就职于无锡市文联。曾出版诗集《流浪的爱》，散文集《慢生活》，童话书“大象学校”系列。童话书“哼哼哼去上学”系列等，曾获得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太湖文学奖。童话书“哼哼哼去上学”系列入选江苏省作家协会“托起梦想的翅膀”儿童文学创作工程。

内容简介

第三章 网红妈妈 妈妈轻轻地推门进来，名名急忙闭上眼睛装睡，饭菜的香味也跟着溜进来。妈妈以为儿子还在睡觉，又轻轻地关上门出去了。 名名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可他没有食欲。他承认妈妈是全世界做饭最用心最好吃的，妈妈也是全世界最关心他最爱他的人，可是为什么他感觉不到爱呢？为什么妈妈的爱不能使他快乐呢？一定是因为他把心丢了。他还想起老师常说的感恩之心，好像他也没有，他陷入到惭愧之中。他感觉脑子里塞满了一堆乱码，很多事情他都想不明白。 但有一点他清楚，他不喜欢妈妈当网红，如果妈妈当网红是她自己的事情也就罢了，问题是妈妈是育儿网红，他被迫成为主角，从他三岁起一场真人秀就开始了。 那时妈妈活跃在山城市妈妈论坛，几乎每天都在论坛发照片和育儿心得。名名每天都要配合妈妈拍照，从饮食起居到看书学习都要拍照发到网上。名名感觉自己是一个住在玻璃屋的小孩，他在众人的参观中长大。妈妈受到关注是从她的“唐诗菜”开始。名名五岁的一天，妈妈送给他的晚餐是杜甫的《绝句》。第一盘菜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两个蛋黄，以青丝做陪衬；第二盘菜是“一行白鹭上青天”：水煮蛋白组成一队小鸟，在青菜叶上排开一字形；第三盘菜是“窗含西岭千秋雪”：素炒蛋白砌成一堆，状如小山；第四盘菜是“门泊东吴万里船”：一碗青汤，菜叶做的小船浮在汤面上。 “宝贝儿子，你猜猜这桌菜是哪首唐诗？”妈妈期待地看着儿子的眼睛。 名名摇摇头，他觉得这桌菜很好看，但他不明白菜怎么变成唐诗了呢？妈妈兴奋地给他解释着每道菜，哦，原来这四道菜就是他昨天背的唐诗。 “妈妈，你真厉害，每道菜都像画。” 儿子的鼓励使妈妈异常兴奋。 “宝贝儿子，坐在唐诗菜前面，妈妈给你拍照。” 这张照片在论坛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名名妈成了论坛最受关注的妈妈。从此，她做的菜更加千奇百怪，什么数学菜、英语菜、生字菜……妈妈乐此不疲，可名名却渐渐麻木了，他对花样翻新的饭菜已经没有了新鲜感和好奇心，相反他甚至开始厌烦，那些数学菜、英语菜……让他感觉饭桌是黑板，他眼前的世界除上课还是上课，就连菜叶也摆出为人师表的样子，而他只想好好吃饭。但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是乖孩子，他无法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只好不停地压抑自己的想法。每天，他都会习惯性地坐在这些饭菜面前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配合妈妈拍照。对了，他笑起来特别好看，眼睛眯成两条线，露出俏皮的小白牙。他听到手机快门啪的一声时，马上收起了笑容，当时幼小的他并不知道他已经被训练成“职业演员”了。妈妈每晚在论坛上发照片和育儿心得，接受各位粉丝的赞美。 名名上学后，手机短视频开始流行，妈妈注册了短视频号，开始发布名名的短视频，论坛的粉丝们都跟过来了。妈妈成了名副其实的网红，她沉浸在这项事业的成功中，经常与出差回来的名名爸分享成就感。 每天，名名的拍摄任务有写作业、弹琴、吃饭等。经过长期的训练，他能很快进入角色，下意识地向镜头展示阳光灿烂的一面，就连写作业也露出标志性的笑容，虽然他心里不想笑，一点也不想笑，但他不能不笑。在拍摄他弹钢琴时，妈妈告诉他要像朗朗那样热情奔放，与欢快的乐曲融为一体，于是他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身体和五官也在跳跃，可他的心却是死气沉沉的，脑子里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有一天我说了算，我就再也不弹钢琴了。每当视频发出来时，粉丝们都会热烈地夸赞名名，妈妈开心地抱住名名说： “宝贝，粉丝们都在夸奖你呢，他们还问你是怎么爱上弹琴的？” 名名没回答，他不爱弹琴。可就算他说了也没用，妈妈不会相信。 粉丝们都羡慕网红妈妈培养出的完美小孩，名名成了教育孩子的范本，数不清的家长和孩子观看他的视频：学习的、阅读的、弹琴的、吹笛子的、练跆拳道的、打乒乓球的、做家务的……还有他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的领奖视频，当然第一名的成绩单万万不能少，学霸身份是完美小孩这座大厦的地基，没有这个地基那些都会轰然倒塌。 第四章 完美的小孩 通过短视频，粉丝们都知道名名是完美的小孩，他具备了完美小孩所有的优点：学霸、精通多种特长、各种好习惯、自我管理能力强等。此外，妈妈也格外注重塑造名名的形象气质。名名长的像个白净的小书生，他五官清秀，目光安静，没有一般孩子活跃顽皮的神态，在他身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气质。名名穿上妈妈置办的服装，就像英国的小王子。镜头里的名名总是完美无缺，至于他有什么缺点短视频不会透漏，妈妈也会守口如瓶，因为完美小孩不需要缺点。 妈妈会这样勉励他：“名名，大家都在看着你。你要继续努力，不要让大家失望啊。” 完美小孩是名名身上的魔咒，他无法逃脱，有时他感觉很累很累，又不知为什么累。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叫陆丞名的完美小孩不是他，像个遥远的陌生人。他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太不合理，他不是陆丞名又是谁呢？他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他这个年龄能搞懂的。有时他还想，就算是成年人很多事情也搞不懂。 名名妈认为，作为一个完美小孩，会做家务也是必选项目之一。所以每周六她安排名名做家务的直播。有一天，她直播名名擦玻璃，直播之前妈妈照例像导演给演员讲戏那样嘱咐一番： “名名，你在擦的时候注意体现细节，比如说这有一个顽固的污渍，你要耐心地把污渍消灭，妈妈会给一个特写镜头……” 名名麻木地点点头，但当直播一开始，他就立马进入了表演状态，因为他已经是资深“演员”了，标配的笑容、生龙活虎而又耐心细致的动作一一展现出来，妈妈的画外音随之响起： “孩子的成长需全面发展，仅仅学习好是不够的，鼓励孩子参与家务劳动能培养孩子独立自主的个性，增强责任心，据我观察积极参与家庭劳动的孩子学习也不会差……” 名名不由自主地想着：妈妈说的都对，培养孩子做家务没错，可表演做家务又是什么呢？ 直播一结束，名名立刻就扔掉抹布跑回了房间。擦了一半的玻璃看起来真奇怪，一半锃光瓦亮，而另一半却布满灰尘，就像一件光鲜靓丽的外衣，观众只看到外层，却看不到里子。 “名名，把玻璃擦完呀！”妈妈说。 “妈妈，我还有不少作业呢。” 名名回到了课桌上，妈妈把玻璃擦完了，然后打开视频号收割又一波赞美。 名名九岁那年的暑假，妈妈为了回馈粉丝，决定在家里举行粉丝见面会，她优中选优，选中十位粉丝妈妈，邀请她们到家里吃饭。名名妈有一个绝佳的创意：由名名为粉丝做饭，并全程直播见面会盛况。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展示儿子独立的能力，真是一举两得。 “妈妈，我只会炒鸡蛋，怎么可能做出一桌子菜呢？”名名迷茫地看着妈妈。 “宝贝儿子，没什么可担心的，你那么聪明，什么都能学会，还有一个月时间呢，妈妈保证教会你十道菜。”妈妈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她为自己的创意沾沾自喜。 接下来的一个月，视频号隔三岔五地发布妈妈教名名做菜的视频。到了粉丝见面会那天，十位粉丝妈妈如约到了名名家，她们终于见到完美小孩的那一刻都激动万分。那天，名名做了十个菜：清蒸黄鱼、烤鸡翅、蒜蓉大虾、排骨冬瓜汤、西红柿炒鸡蛋、白灼生菜、麻婆豆腐、松仁玉米、蔬菜沙拉、水果拼盘。饭后名名还为粉丝进行了钢琴表演、笛子表演。 见面会直播盛况空前，几十万的粉丝在线观看了完美小孩的全程做菜直播，高能弹幕此起彼伏： “名名是真正的全面发展。” “这才是素质教育的典范。” “名名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各个方面都优秀，太完美了！” “真是万里挑一，名名妈要快给我们介绍经验呢。” …… 妈妈在直播中与粉丝互动，她满面春风地说：“我的教育理念就是为孩子搭建全面发展的平台，目前教育的误区是过于注重成绩，而忽视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据我所知有相当一部分家长只要孩子学习好就行了，其他都不管，其实决定孩子未来的是综合素质。此外我们培养孩子的目的是什么？除了把孩子培养成有用的人才，还不是希望孩子拥有幸福而丰富多彩的人生！一个只知道学习没有任何兴趣爱好的生活多单调啊，名名在学习钢琴和笛子的初衷也并不是要搞音乐专业，更重要的是孩子享受音乐的快乐，陶冶情操……” 妈妈的互动引起粉丝家长狂热的呼应，众口一词地说她是教育专家。听起来妈妈的言论特别有道理，可名名听见心中的声音在说：这不是我的兴趣爱好，我讨厌弹钢琴，我也从未享受过弹琴的快乐。可他必须守口如瓶。 一天下来，当十位粉丝妈妈离开后，屋子瞬间安静下里，名名累极了，好像被掏空了，今天的狂欢终于谢幕了…… 名名妈是编导，她在继续创作完美小孩的剧本。可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这场完美小孩真人秀的编导，她已经与角色融为一体，她的角色就是完美小孩的妈妈。 第五章 田字格监狱 妈妈再次走进来时，名名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墙壁，好像目光变成了挖掘机，要在墙壁里挖出什么东西来。其实他并没有看见墙壁，他看见的是自己从前的生活。 “宝贝儿子，你睡醒了，快来吃饭吧，看妈妈给你做什么了？你会大吃一惊！”妈妈语气兴奋。 名名慢悠悠地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妈妈，他在想，这几年来，妈妈热衷于做各种稀奇古怪的菜，开始他是很惊喜，后来就没感觉了。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妈妈还这么有激情？他不知道是粉丝的反应激励了妈妈，就算儿子不惊喜，粉丝也会惊喜，总之每一个创意都不会浪费。 名名坐在了饭桌前，眼前出现了一条红烧大鲤鱼，盘子里还有一个金灿灿的拱门。 “儿子，这道菜叫鲤鱼跳龙门，怎么样，形象吧？”妈妈笑着说，“快点，妈妈给你录段视频，粉丝们都着急了。” “妈妈，我很累，今天不录行吗？”名名疲惫地说。 “儿子，今天妈妈少录点，就半分钟，一会儿就好。不然粉丝会失望的，他们那么关心你那么喜欢你。” 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无精打采，他真的不想录视频，可妈妈一开始录，他的标志性的笑容就从脸上跳出来了，这已经成了可怕的肌肉记忆，他不想笑都做不到，但他心里却藏着另外一张脸，脑子里突然跳出了一串问题： 我为什么不能拒绝？我为什么不能让别人失望？我为什么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妈妈喜气洋洋的画外音响起： “这款菜叫鲤鱼跳龙门，是为祝贺名名期中考试学年第一，他经过努力战胜了自己，就像鲤鱼一样经过一次次的失败没有气馁，终于越过了龙门。儿子，妈妈祝贺你！” 按照妈妈导演教的台词，他回答：“谢谢妈妈，龙门是什么做的，看起来好有食欲呀。” “是南瓜做的，你尝尝看。” “可我舍不得吃这么就好看的龙门。” 妈妈夹起南瓜放进了儿子嘴里…… 视频发布后，立刻来了一大波赞美，都说：母子俩好有爱呀……亲子关系令人羡慕呀……多好的妈妈，与孩子沟通的这么好…… 跟着来了一大波提问：怎么与孩子沟通？孩子不说心里话怎么办？我不知道孩子想什么…… 名名妈耐心地回答问题，她自认为自己是半个专家了。 接着还要录今日份的作业视频。 “妈妈，我今天不想写作业了。”名名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冰点。 “儿子，你今天是怎么了？你是班级的表率，这次又是学年第一，不交作业同学们会怎么说？老师也会失望的……” 名名不想再听下去，他烦躁地打断妈妈：“好了，妈妈，我写就是了。”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妈妈开始录写作业视频，名名翻开生字本，一落笔就是漂亮整齐的小楷，这也已经成了肌肉记忆，他从小就练出了一手漂亮的硬笔书法，当小朋友们在公园里奔跑、坐上了旅游的列车……他就在这张书桌上一笔一划地驯服歪歪扭扭的字迹。他感觉每个生字都像他一样乖乖地呆在“田字格监狱”里，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妈妈的画外音又响起：“名名同学在写生字，他总是这么认真，把每个字都写得这么好看，名名的生字本是班级的范本……” 不知为什么，妈妈的话刺激了他，他突然间非常讨厌自己笔下漂亮的生字，他想起小天张扬而凌乱的字竟心生羡慕，他没有把字写乱的自由。他心中的琴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 “我们家名名今天作业写晚了，因为他刚才帮助同学辅导功课耽误了一点时间，我鼓励孩子乐于助人的行为……” 妈妈是这场真人秀的导演、摄像和编剧，她继续创作完美小孩的故事。 就在那一瞬间，名名心中的琴弦突然断了，他猛地撕掉刚刚写好的那页生字，哭喊着把生字撕得粉碎，可被撕碎的生字顽固地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妈妈被吓到了，惊慌地关上了视频，心想幸好不是直播，她抱住儿子问：“宝贝，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名名只是号啕大哭，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妈妈的印象中儿子天性温和，像他爸爸，很少会这样莫名其妙的大哭，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儿子这么优秀，他能有什么理由烦恼呢？他是别人羡慕的对象，有多少孩子想成为他？ “儿子，你是不是肚子疼？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我哪儿也不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名名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了头…… 大奖作家现实主义新作 第十一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获奖作品《慢小孩》姊妹篇 继续为大家讲述与众不同的小孩 《不完美小孩》 人生是一场充满可能的探索 1.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李红叶教授作序，认为“这是一部构思奇特、充满哲理寓意却又平易亲切的童话”； 2. 第十一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获奖作品《慢小孩》续篇，继续为大家讲述与众不同的小孩； 3. 用真诚的笔触展现儿童真实的生存状态：迟慧作品最突出的特点便是她的哲理沉思和她对当下生活的提问能力。在这部作品里迟慧通过对主人公名名和小山内心感受的描写以及对精灵世界的全方位描述展现了当今孩子的精神困境：孩子们需要面对自己内心的迷失感、无助感、无聊感——也即“空心”感，进而引导读者跟随主人公的步伐探索自我，发现自身的问题。 4. 对当下生活的反思、对教育的反思、对个体生存状态及生活意义的追问：作品展现了现代社会对童年生活的压制和异化，技术时代所带来的科技发展和物质的极大丰富，无法解决人类的精神困惑，对过度的人为设计、过度喧嚣、速成、功效主义的追捧，正侵蚀着人的内在生命力，鼓励读者思索针对真身的解题方法。 5. 人生是一场充满可能的探索，而不是一条竞赛道：在展示了一系列问题后，作者也给出了自己对人生的态度：人生是一场充满可能的探索，而不是一条竞赛道。每个人都应该发展自己的自由意志，完善人格，振作精神，看清自己的热情所在，并全力以赴去追求。 6. 作品展现了作者一如既往的幽默、智慧和超拔想象：“完美小孩”名名、“边缘小孩”小山、“普通小孩”小山、鸟巢精灵、云朵精灵、果树精灵等，童话中的人物，都写得有血有肉，各自具有独特的性格，他们活泼、聪慧、率真、勇敢， “全都有超市”“无所事事学校”“坐享其成景区”“不劳而获工厂”“想吃就吃饭店”“无所不能游乐园”……精灵世界那么神异、飞扬、趣味盎然，你从中能读出作者独特的幽默、智慧和超拔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