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中国言实
原售价: 48.00
折扣价: 25.00
折扣购买: 春秋战国的那些政客/故纸堆系列
ISBN: 9787517115588
高慧超,一介书生,醉心笔墨,敬畏历史。以文会友,热爱生活。喜读《史记》《汉书》《通鉴》等先贤经典,今日头条历史版作者,常以诙谐明快的语言,再现历史风云。
正文 因势利导,算尽人心成霸业——管仲 1.为什么鲍叔牙会推荐他? 2.到底如何完美地拔鹅毛? 3.怎么运用好财富的力量? 4.这场改革真的成功了吗? 他出身皇族,长于卑贱,辗转波折,终于登上了历史的巅峰。开创了全新的行政体制,铸成了乱世中的无上霸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动刀兵,买进卖出之间,群雄臣服。春秋年间,就洞悉了财富的奥秘,导演了世界上最成功的营销,发起了第一场货币战争。他,就是孔子唯一认可的法家学派、诸葛亮的偶像、中国的亚当·斯密——管仲。 1. 为什么鲍叔牙会推荐他?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西周王朝分崩离析,再不复往日辉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皇家式微,自顾不暇,宗族子弟,坎坷蹉跎,当年姬姓,散落天涯。 东周自周平王东迁洛阳始,国力衰败,诸侯见机,不甘人臣。遂群雄并起,诸侯林立。山东齐鲁之地,有当年姜子牙后人为王,封国号齐。齐有大夫名为管庄,才有不逮,家道中落。遗有一子,名为管夷吾。 少年管夷吾早早地品尝了艰难的世事,贫穷落魄的生活,很快让这个少年见识了到了残酷的生存法则和冷漠的人心。他似乎感受到了邻里们鄙夷的眼神,似乎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金钱背后的巨大力量。 他的父亲并没有留给他足够耕种养活自己的土地,也没能告诉他如何凭借锋利的刀剑在乱世中搏个前程。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既不能种出粮食,又不能从军的少年,只好尝试着,去做一个大家都不是太看得起的低贱商人。 穷苦的生活教会了管夷吾谦卑地保护自己。既然决定做一个商人,他自然也明白没有本钱连商人也做不成,只靠自己显然是不够的,于是,他想到了借助别人的力量。 世道无情,人心冷暖。能够保证自己平稳地在这个混乱而多灾多难的时代活下去已经颇为困难。大多数人自顾尚且不暇,根本没有余力去考虑帮助一个落魄的官宦子弟。然而这个时代固然混沌而冰冷,却也少了很多复杂的算计和患得患失的约束。吃不饱的人们只是想着如让自己吃饱,温饱无忧的人们,则更加愿意淳朴而遵从本心去做事。 同是官宦子弟的鲍叔牙显然比管夷吾活得更好,在齐国为官的父亲让他无需去担心是不是要考虑理想和粮食到底该选哪一个。直爽而富裕的鲍叔牙结识了落魄而郁闷的管夷吾之后,几番接触,他很欣赏这个朋友,毕竟管夷吾早已踏足了那片世家子弟心生向往却并不敢轻易涉入的江湖。 兼备了世家子弟学识谈吐、才情休养与江湖游侠圆滑玲珑两种气质的管夷吾让鲍叔牙敬佩不已,相见恨晚。当他得知了朋友的人生遇到了一些小小的挫折之后,毫不犹豫地决定帮哥们一把。 管夷吾和鲍叔牙就这样开始了合伙经商。不料,在当下的经济环境中,经商并不是那么容易,于是三次买卖,都勉勉强强不算成功。 只可叹一声,人穷志短,贫困的管夷吾显然和无需操心温饱的鲍叔牙不同,到了清算那点儿可怜的收益时,管夷吾只好厚着脸皮多要了些钱。有些鲍叔牙的朋友觉得很不满,认为管夷吾一直欺负鲍叔牙。然而,鲍叔牙却并没当回事。 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 ——《史记》 经商不成的两人又开始想别的办法。时值乱世,虽然家境落魄,但是那个年代的士大夫阶级都还是讲究培养子弟“礼、乐、射、御、书、数” 这些技能的。管夷吾也自然不例外,他的射术还算精湛。于是,他决定投身军旅。 然而,管夷吾并不想就此拼命死战,报效国家。一遇到硬仗,他掉头就跑。军队里对这种懦弱的行为自然是很反感的,于是多次逃跑以后他在军队里也快混不下去了。想去混个小官,可惜,他既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本,又没有足够的机会展现能力,三次混进官场,三次败退。 此时,鲍叔牙又对管夷吾伸出了援手,他将自己的这个好朋友推荐给了齐国的继承人之一——公子纠。 原本和齐国高层没有什么交集的管夷吾借着这个机会,得到了展示自己能力的全新舞台。 其实,并非是鲍叔牙慧眼如炬,只是管夷吾足够聪明。一个落魄的官宦子弟能够与一位足以影响到国家继承人选择辅臣的士大夫之子相识相交,这在刚刚从半奴隶制向封建制转型的等阶森严的春秋时期,并不容易。而管夷吾聪明地将自己足够优秀和擅长的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展示出来,成功地获得了鲍叔牙的认可,进而得到了更深层交往的机会。这本身,就是一次完美的营销。 同样年轻而家境不同的两个年轻人,都有各自所需要的财富。管夷吾希望获得更好的生存空间,而鲍叔牙需要对未知世界的探索。管夷吾贫困的少年时代,让他更多地获得了走南闯北、感受生活的机会。而这份阅历,实际上并不能完全吸引和打动生在豪门渴望探求的鲍叔牙。但是,管夷吾在拥有学自江湖的玲珑世故同时,还具备着足够高水平的学术素养。两者结合在一起,极有可能会让鲍叔牙产生一种“走南闯北经验丰富,却又知书达理知识渊博”的完美侠士之感。 管夷吾成功地将自己拥有的全部资源和能力整合一体,满足了鲍叔牙的心理需求,旋即获得了他的尊重和认可。随后,凭借鲍叔牙的帮助和各方力量,最大限度地将自己的无形资本转化成为了能够满足自身需要的有形财富和社会地位。 这一次,或许,是管夷吾无意中捕捉到了不同阶层的不同需求,而用有限资源,满足了更高层面话语权者的需求之后,自然也就获得了自己所需要的良好机会。 虽然经商失败,但是,能够让自己的能力和思想获得鲍叔牙的认可和推崇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借势而为的完美营销。 甚至,当他的劣势和缺点出现之后,也依旧能够让自己的第一个支持者不遗余力地为他着想并辩解,更是堪称销售中的典范。 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於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走,鲍叔不以我怯,知我有老母也。 ——《史记》 并非管夷吾算计人心到了如此之深,只不过他选择和判断出了最适合,也最能满足自我需求,同时,自己还有着能够打动对方的足够资源的鲍叔牙罢了。 管鲍之交,名传千古。然而,永远不会有无权利的义务,也不会有无义务的权利。真正的朋友并不会因为同情而去不断而无条件地满足对方的需求。那并非是友情而是施舍。他们永远都会有一个能够妥善地互相从对方身上获得满足自我需求的平衡点,以及由此不断地互利互惠,共同向前。 虽然人生很美,真情很甜。但本质上,除了至亲父母,其他人永远都是残酷地交易与相互利用。只不过在于双方是否能够触摸和把握到那个,各自满意的需求。而这个需求本身,是不是足够让双方都对这场交易感到公平,也就是维系着这个世界平稳的最强力量。 这一次,管夷吾将凭借着这股力量,开启新的人生。 2. 到底如何完美地拔鹅毛? 国家,永远都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所有的行政体系和领导者,都是为了能够平衡和妥善地镇压这矛盾的工具。至于法律和军队,就是统治阶级为了实现和满足自身需要,所构建和制造的暴力机关。古往今来,莫不如此,齐国当然也不会例外。 公元前697年,齐襄公继位,显然,这位君王的理想与需求和大多数国人并不一样。他通过权力来满足自己对于美色的愿望,通过军队来保持对国家的控制。但是,当他胡乱征战、和表妹文姜私通等作为不断地侵蚀着齐国的根基时自身素质有着严格要求的制度显然并不适合大规模成体系的发展和推广,百姓们牢牢守着官员划定好的“士农工商”范围稳定地生活着,大家并不在意,真正的人才培养体系,对于一个国家到底有多么重要。 这场轰轰烈烈的战斗,似乎要落下帷幕了。 完美的治国之术令齐桓公站在天下霸主的位置上,呼风唤雨,勤勤恳恳的大臣们无时无刻不在为了国家的发展奉献力量。可惜,有时候,完美,就意味着绝望。 没有人能够再做到像管仲一样了,他并没有把自己控制人心算尽人性的才华和智慧传承发扬,因为没有一个合格而又足够忠诚的继任者,能够在妥善的利用这份力量同时,还能让齐王对其有妥善的掌控。也不是所有官员都能够保持为国初心,一代代固化的下层基础,并不能真正为国家提供如前任者一般杰出的人才了。而渐渐降低的选拔水准,也削弱了齐国的根基。 人治而引导的改革和发展,在没有形成完善体系的情况之下,随着指引者的离去,渐渐熄灭。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控制自身的欲望,能够出于对国家的忠诚,而战胜自己人性的黑暗。 公元前645年,这个算尽人心,因势利导的天才,在岁月的屠刀之下,闭上了眼睛。不久之后,齐国大乱,一代霸主齐桓公,因四个儿子的权力斗争,遭到软禁,活活饿死在恢弘的殿里。 人死,政熄。 管仲死,已葬。处期年,四子作难,围公一室不得出。易牙、竖刁、堂巫、公子开方四人分齐国,涂十日不通矣。公子开方以书社七百下卫矣,食将不得矣。 公曰:“嗟兹乎!圣人之言长乎哉!死者无知则已,若有知,吾何面目以见仲父于地下!”乃援素幭以裹首而绝。死十一日,虫出于户,乃知桓公之死也。 ——《管子》 道法自然,从此荆楚入中原——孙叔敖 1.这是一个多险恶的楚国? 2.为什么不担心人之三怨? 3.如何让楚国融入了世界? 4遗命凝结了怎样的智慧? 本是荆楚官宦之家,父辈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一败涂地。逃难他乡,饱尝世间疾苦。直到风云再起,凭借近乎完美的品德和卓越的才能,再次登上了楚国的朝堂。广修水利,布政以道,修建了被后世誉为“水利之冠”的芍陂等遗泽千年的水利工程。辅佐楚庄王,饮马黄河,问鼎中原。直到逝世一刻,没留下金银财宝、富饶封地,却只有一句遗命,恩及子孙,绵延不绝。他,叫孙叔敖。 1. 这是一个多险恶的楚国? 公元前626年,南楚之地,一支由宫廷侍卫和皇城警戒军组成的部队包围了楚国皇宫。 明亮的宫殿中,似乎有一阵阴冷的风,在不停地呜咽着。王座上的君主脸色苍白,过了良久,君主抬起头,有些低沉地对殿中持剑而立的少年说道:“寡人,毕竟一国之主,身份尊贵,既然已经如此,那么就给我上一道熊掌吧,吃过后,一切都是你的了。” “还是别了吧,拖下去对你我都不好,我知道您在等什么,您也知道我想要什么,至于这熊掌,想必此时吃起来,也没有什么滋味,何必在已经注定的结局下,走得那么难看?安心去吧,我的父亲。” 冬十月,以宫甲围成王。王请食熊蹯而死。弗听。丁未,王缢。 ——《左传·文公元年》 两年以后,逼迫父亲自缢而登上皇位的楚穆王以雷霆手段稳固王权之后,迅速出兵,南征北战,在混乱的春秋时代,发出了楚国的声音。公元前624年,楚军围困江国(今河南息县西南),随后,与前来救援的晋国军队展开了激烈战斗,双方互有攻守,未分胜败,楚军撤退。 公元前623年,秦晋之间爆发战争,江国失去了晋军的保护之后,被再次入侵的楚军迅速吞并。 公元前622年,秦军攻楚,楚穆王迁都回避,劳师远征的秦军占到一些便宜之后也就迅速撤军了,原本认为秦军入侵,时机到来的楚国附庸六国(今安徽六安北)起兵反叛。但是秦军迅速后撤之后,楚国主力迅速出动,灭亡六国。同年秋,楚军再次出兵,灭亡蓼国(今河南固始东北)。 烽烟四起,礼制崩坏,反复的背叛和战争,让楚国的大地上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为了利益,没有忠诚,更遑论信仰。也是了,在这乱世之中,谁又能知道明天呢?不光是楚国,各方诸侯,也不断地上演着背叛与杀戮。 公元前618年,楚军挥师北上,逐鹿中原。公元前617年,楚国重臣斗宜申、仲归谋划弑君政变,事败,被杀。 公元前614年,掀起了无数腥风血雨的楚穆王,也没能逃过时光的侵袭,老了,病了,死去了。 其子熊侣继位,称楚庄王。 楚国这片土地上,有过太多背叛与杀戮,生在宫闱的庄王自小便见过了太多鲜血淋漓的斗争,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值得信赖,唯有自己,唯有力量,才是最为忠诚的依靠。 就如同他那一声“止戈为武”的呐喊,他希望整个中原都明白楚国的决心、欲望以及力量。持续不断的扩张战争令楚国逐渐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和广阔的疆土。此时,因为武力而膨胀的不仅仅是土地,却由欲望催生了背叛。 公元前606年春,楚军陈兵周天子辖境,遣使者拜见周王,并问九鼎轻重大小,在所有人都觊觎同一种事物的时候,如此张狂而轻佻的楚军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欲望。各路诸侯纷纷集结部队,意图击楚。楚庄王知犯众怒,引军回撤,此举,史称“问鼎中原”。 不久之后,不甘寂寞的楚军再次与晋国发生了冲突,而此时,楚国国内,再次爆发了一场惨烈的政变。 楚地名族若敖氏发生火并。斗般为令尹,子越椒为司马,蒍贾为工正。起初,子越椒与蒍贾联手,杀死斗般。然而没有什么契约能够在利益和欲望的冲击下保持稳定,若不动摇,只是筹码不足。但此时,楚王远征,大权在握,子越椒与蒍贾联盟契约并没有足以抵抗权力诱惑的稳固基础。因利益而盟,自然也可以因利益而散。 斗般已死,而子越椒与蒍贾之间也迅速爆发冲突,实力占优的子越椒很快控制住局势,蒍贾遭囚,继而被杀,叛军驻兵蒸野。随后与回师的庄王发生激战,双方实力相当,又各自有不得不死战之理由,战况惨烈。 七月初七,庄王军与子越椒所部在皋浒决战。子越椒向楚庄王连射几箭,险些命中,叛军声威大振,王卒气势怯懦。然而楚庄王南征北战,逐鹿中原,显然并不会被如此轻易打败,面对叛军锋芒,庄王不退反进,麾下神射手养由基(一说为潘党)开弓放箭,于乱军中射死子越椒,叛军阵势大乱。楚庄王趁势反扑,叛军兵败如山倒。楚庄王乘胜追击,剿灭了若敖氏。 自此,楚国的王权终于开始高度集中,当然曾经叛乱的失败者也自然需要承担失败的代价。数个曾经高高在上、掌握楚国命运的名门贵族遭到了血腥灭族。昔日恢弘的府邸残垣断壁,昔日精美的园林荒草凄凄。 在这场席卷了整个楚国的风暴中,斗般已死,子越灭族,而充当了最早一批政治斗争牺牲品的蒍贾家族,也不复往日辉煌。但是,并不是整个家族所有人都愿意为了这场虚无缥缈的权力斗争从容殉葬,其中一对母子,目睹了家族兴衰,政变惨烈之后,在局势危急之时,联络了部分没有参与政变的楚国官员,迅速出逃,避难他乡。并且,幼子不再以蒍为姓,改名孙叔敖。 自幼见证了惨烈斗争的孙叔敖显然要比别的孩子懂事一些,出身名门,天资聪颖的孙叔敖开始师从当地名师。坎坷的童年与腥风血雨的政治斗争,并没有击垮这个逃难的孩子。反而,善良与仁爱的种子,却在小小的心间生根发芽。 年幼的孙叔敖明白生命的珍贵,出身望族长于平凡的他不断接受着来自命运的馈赠。悲天悯人的少年曾经在山间遇到了当时视为大凶的一条双头小蛇,在传说中,人见此蛇,则必死。而年幼的孙叔敖却咬紧牙关,杀死双头蛇并深埋了尸体。归家之后,泣别老母。 母亲不解,问其原因,孙叔敖回答:“闻听见双头蛇者必死,今吾见,命不久矣,不若杀之,葬之,以绝亲邻百姓之祸!” 然而传说总归是传说,见了双头蛇的孙叔敖没有死去,而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百姓们,无不为这个少年的仁爱所感动。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战乱年代,如此善良仁义的少年,就如同刺破乌云的那一束阳光,得到了百姓最为真诚的爱戴。以至于后来孙叔敖重回楚国执政,政令未出,天下已服。 孙叔敖为婴儿之时,出游,见两头蛇,杀而埋之。归而泣,其母问其故,叔敖对曰:“吾闻见两头之蛇者死,向者吾见之,恐去母而死也。”其母曰:“蛇今安在?”曰:“恐他人又见,杀而埋之矣。”其母曰:“吾闻有阴德者,天报之以福,汝不死也。”及长,为楚令尹,未治,而国人信其仁也。 ——《新序·杂事一》 他没有想到,当自己的利益和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发生冲突之后,总会有一方无法忍耐,并且最终采用暴力手段来夺回自身的利益。 公元前686年,齐襄公的堂兄弟公孙无知终于选择了用最为直接的手段来夺回自己的利益。在与齐国大夫管至父、连称等人达成了共同利益目标之后,准备发动宫廷政变。 当年十二月,齐襄公在贝丘(一作沛丘)打猎,因受到惊吓,从车上摔伤,连鞋也不知丢到哪里。返回皇宫后,责令宫廷侍卫费(姓氏不详,名费,一作茀)去找鞋,然而并没有找到。感到大丢面子的齐襄公当即下令,对费施以鞭刑三百。 然而君王受伤的消息很快被公孙无知和连称、管至父等人得知。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的公孙无知等人当即决定发动政变。冲至宫门时遇到了受刑出宫的费。因担心走漏消息导致政变失败,费被当场制服。 费称自己刚受君王刑罚,心有怨恨,必不护驾,并解开衣服,让公孙无知等人查验背后鞭伤,公孙无知等人大喜之下,释放了费。而这位侍卫随即请求参加此次政变。并愿先入宫中,在内策应。 不料费进宫后,却将齐襄公隐藏到门后,安排孟阳伪装成齐襄公睡在床上。良久不见动静,公孙无知等人发觉被骗,立即率众冲入。费与宫中侍卫、齐襄公宠臣等开始了与公孙无知所部的战斗。战败,尽死。公孙无知等人冲入宫内,认出并杀死了伪装齐襄公的孟阳,随后发现了藏在门后的国王。动手斩杀,自立为王。 冬十二月,齐侯游于姑棼,遂田于贝丘。见大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见!”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惧,坠于车,伤足丧屦。反,诛屦于徒人费。弗得,鞭之,见血。走出,遇贼于门,劫而束之。费曰:“我奚御哉!”袒而示之背,信之。费请先入,伏公而出,斗,死于门中。石之纷如死于阶下。遂入,杀孟阳于床。曰:“非君也,不类。”见公之足于户下,遂弑之,而立无知。 ——《左传》 然而公孙无知也并不是一个能够满足大多数人需求的明君。凭借着杀戮,在血泊中登上了权力顶峰的他,总是习惯用残暴的方式对待属下。终于,在他不断地折辱和虐待下的齐国官员们发现,这个新君,似乎更可恶。 于是,齐国大夫雍廪在公孙无知继位的第二年,刺杀了他。 初,公孙无知虐于雍廪,九年春,雍廪杀无知。 ——《左传》 齐国就此陷入了混乱,虽然每个人都希望坐在王位上那个人能够满足自己的需求,一旦那个掌控着权力和体制力量的君王不能做到的时候就会口诛笔伐甚至舞刀弄枪。但是并不是任何人都愿意承担这份责任。毕竟当自己拥有足够的能力来满足需求之时,也不一定能够保证自己也能让自我需求与大众欲望和谐共处。 刺杀了公孙无知的雍廪并没考虑到将来要怎么做,总之这个死在他手下只当了一年大王的家伙触犯了他的利益和理想。虽然他认为自己是为国除害,但是那也许只不过仍旧是为了报复君王虐待之仇罢了。 王位上满是鲜血,固然大多数人并没有勇气和资格去承担那份整个帝国的责任,但是皇室庞大的体系中,有资格和野心的人物也永远不会只有一位。当年远赴他乡,政治避难的两位王子,准备回国即位了。 公子纠带着自己的辅臣管夷吾和召忽自鲁国返回,公子小白也得到了国内世家贵族的情报后带着鲍叔牙火速赶回。 对于管夷吾来说,如果公子纠在这场王位争夺战中能够获胜,那么自己的未来,将是一片光明。 他决定马上采取行动。带领部队前往公子小白回国的必经之路上进行埋伏。如果能够袭杀公子小白,那么这场赛跑就毫无悬念。釜底抽薪,从而直接在根本上解决问题。 率领部队一路追击的管夷吾成功堵住了公子小白,此时,他并不打算和帮助过自己的好友鲍叔牙叙叙旧情谈谈人生了。开弓,放箭! 小白应声而倒,管夷吾扬长而去。殊不知这一箭并没有真正命中小白的身体,而是被其衣服上的装饰物挡住了。当然管夷吾没能发现。小白也以出色的随机应变能力,马上装作中箭诈死,骗过了管夷吾。 觉得完成了任务的管夷吾将这件事回报了公子纠,公子纠大喜,随后,也就放缓了回国的脚步,甚至还有闲心在路上游山玩水,吃吃喝喝。而诈死的公子小白,则藏在车帐中,向齐国火速赶回。 得到了国内贵族世家支持的公子小白成功登位,并借鲁国之手,将公子纠杀死。待到王位之争尘埃落定,齐国百废待兴之时,小白请教辅政鲍叔牙,问谁可安邦称霸之际,鲍叔牙依旧坚持推荐了管夷吾。 被齐桓公小白隆重迎回任命的管夷吾感激不已,君臣尽释前嫌之后,齐桓公尊其为“仲父”,并授予极大的权力。自此,一代传奇管仲,正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并非仅仅是齐桓公心胸开阔不计前嫌,也并非只是鲍叔牙慧眼识人,更不是管仲经才伟略天下无双足以令君王自降身份不念当初袭杀之仇。只不过此时,三方都有着共同的理想和价值取向,在足够利益的驱使下,自然形成了能战胜一切阻挠的滚滚大势。对于管仲来说,他借助着这股势不可挡的强大力量,一飞冲天,得展才华;而对于齐桓公小白和鲍叔牙来说,他们也各自得到了自己最为需要的。 君臣一心,然而对于一个国家和政府来说,避不开的,就是平稳而持续地,满足被统治阶级的需求和欲望,并从中获得赖以维持国家机器运行的财富和资源。 赋税是喂养政府的娘奶。 ——马克思 显然管仲和齐桓公并不会像后世说得如此通俗,但是现今实实在在的问题摆在了执政者的面前。他们需要平稳而高效地解决这个问题,否则,还会有更多的刺客雍癝,在黑暗中磨刀霍霍,等待着做一次为民请愿的英雄。 到底应该如何完美的拔鹅毛呢? 在社会最底层挣扎拼搏过的管仲显然明白,仅仅凭着暴力和鲜血或许可以短期内聚敛财富,然而,作为国家的管理者并不能仅仅懂得挥舞着屠刀,如果能够创造出鹅毛大量生长的最佳环境,让被拔毛的鹅们不但不痛苦,反而很舒适,这才是上策。 民以食为天,让百姓吃上饭、吃好饭,显然是最为重要的第一步。然而直接从老百姓手中夺走粮食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而与百姓进行生产资料和生活物资的交易,更能够令人接受。而政府提供的交换物,自然是因地制宜为好。齐国濒海,盐业发达,盐作为生活的必需品,极其适合充当这场官民交易的媒介。 能够被市场认可的物资自然能够调控整个市场,于是齐国开始由政府管控盐业,原本取之自然的盐资源被人为赋予了平衡经济秩序的责任之后,齐国整个经济市场的走向,悄然间回到了政府的手中,而且,并没有引发任何反抗和动荡。 并非是交易本身如何合理,也并非是盐真的属于国家,只不过在这次经济调整中,国家合理地运用了暴力机关的执行力和行政法令的控制力,从而在满足了大部分人生活的第一需要前提之下,平稳地将财富的支配权集中到了执政者的手中。 不会有那么多异类去思考天地赋予人类的自然资源为什么要属于朝堂上的执政者,能够凭借自身的劳动满足基本生存条件,已经远远比辛苦生产却被无条件劫掠要好得多。国家机器的强大暴力用于制订和维持规则而不是与民争利,已经让大多数人都能够认可,反而不会有人去思考,规则本身到底是不是合理。 满足了大多数人生存需求之后,管仲继续制定了国家管理和分配矿产资源的规则。生产需要工具,原始生产资料的控制和分配权,也平稳地成为了国家机关进一步控制经济的基础。 紧接着,管仲进一步提出了“相地而征衰”的安抚政策,国家出面照顾和保护生产力不足的生产单位,让大多数民众能够认可“产量高低决定赋税多少”这个概念。并且不断将国家无偿收取劳动成果的冲突概念淡化,为国家更深层次更加稳定地接管和调控经济埋下了伏笔。 当政权可以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并且对整个经济市场具备足够的调节和管控能力之后,这个利益集团就能够指定任何自身充裕而不具备实际价值的物质充当交易媒介。于是,货币管控机构应运而生。 在管仲的主持下,齐国设立了“轻重九府呻”。由政府统一铸造货币,这种规范的货币呈刀形,名为“齐法化”或“节墨法化”,俗称“齐刀”。 当一个政权能够掌握军队等国家执行机关的时候,看似强大,却并不可怕。而当一个政权能够控制商品交易的媒介——货币之时,这个政权就具备了凭借软实力控制整个国家的资本。 整个齐国,在管仲的设计和规划之下高速地运转着,政通人和,生机勃勃。并非是齐国的税收政策真的如此仁慈美好,只不过,将统治者需求的财富,通过隐含在商品价格里来聚敛资本这个手段,平缓而看似温和。满足了大部分群体的各方需求。 3. 怎样运用好财富的力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论是战争还是政治,无论刀剑还是政令,世间一切纠纷矛盾的根源,都源自于利益。东周王朝的衰落,并非仅仅是周幽王点燃的那一把烽火,也没必要把周王朝的仇恨全丢到入侵的蛮族和不够忠诚安分的诸侯身上。只不过,东周这个天下共主,已经与大部分具备足够资本的各方势力,产生了利益上难以平息的冲突。而偏偏却缺乏能够平息纠纷的力量。 锋利的刀剑当然具备着强大的力量,鲜血和死亡是各方势力都认可的最好说客。没有人会觉得什么利益比生命更有价值,当然,诸侯们也都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武力才是最重要的。 而出身市井的管仲,却在这个战火连绵的时代中,发现了另一种足以颠覆世界的强大力量,这种力量并不来自于强有力的臂膀,也并不能够看起来比刀剑更有效。但是,这种力量,却具有着控制人心、驱使刀剑的强大功效。这,就是财富的力量。 这个时代,英雄是要靠着刀剑证明自己,然而并不是每个英雄都能够不食人间烟火。也没有哪一支军队不需要军饷和物资的补充,就能够纵横天下。然而光靠杀戮并不能让财富凭空出现,刀剑刺在土地上,不会长出粮食。天下之大,只靠武力,并不能让所有人安心去做待宰的羔羊。战争再惨烈,最终,对于生产者百姓来说,还是要用锄头来生活。当掠夺者对生产环节的破坏到达临界点之时,要么被还以暴力的反击,要么,没有人继续生产。 而财富,却具备着驱使百姓安心生产、左右政权和军队的归属的足够力量,而且,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和妨碍,这份来自于人心欲望和生存本能的渴望。 自从奴隶制度逐渐土崩瓦解,任何一个君王都需要面对滚滚而来的时代大势。并不能再从当年的奴隶们身上无偿获取利益的各方诸侯,自然要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段,聚敛财富,凝聚信仰。 管仲似乎触摸到了时代的脉搏,感受着流淌在命运血管中,奔腾不息的利益,滚烫得令人疯狂。习惯了用利益引导和借势而为达成目标的管仲,对诸侯们总是喜欢得不到就抢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因为他明白,来自于大众的怒火之所以没有熊熊燃烧,只不过是压迫的力度不够,一旦突破了大部分人的承受底线,那么一切凭借武力的劫掠,都必然将引火烧身。 所以,他选择了运用财富的力量,去引导人心,满足欲望。 齐国占据北方,楚国傲立江南。而且勇猛的楚人从来信奉止戈为武,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两个大国之间的摩擦和纠纷越来越多。当齐桓公忧心忡忡地询问管仲,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管仲制定了一个令人费解的计划。 一座小城很快在齐楚边界建立起来,这座小小的城市中,并没有什么浩大的军队,只有一群富裕的商人。 楚地有特产鹿,数众多,并不珍贵。而这座新建的小城中忽然走出了大批齐国商人,行色匆匆。一到楚国,立刻开始放出消息: “高价收购活鹿!” 楚人很奇怪,在他们眼中并不多么宝贵的鹿,为什么齐人要花大价钱来收购?莫是有什么阴谋吗? 民间风议纷纷,大多数百姓都以一种观望的态度来等待着国家给这次奇怪的事件定性。楚王得到消息之后,也很怀疑,于是派出了一些情报人员,四处打探消息。 “齐王要大肆修建围猎牧场、齐王的几位宠妃天天吵闹着要鹿皮衣服”等等小道消息在楚人费尽心思地刺探中慢慢被一些有内部消息的商人们透露出来。大王喜好,宠妃要求,那么自然商机滚滚,没有一位生意人会和金钱对着干。况且既然是国君所需,那么可真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了。 楚王几乎要忍不住扬天大笑,齐国刚刚从政治斗争的泥潭中挣扎而起,却又是一位这样穷奢极欲而昏聩无能的君王。看来果然是生于忧患而于安乐,想当年公子小白落魄之时,也不见他有多么骄奢淫逸,管仲殚精竭虑给齐国攒下了些许家底,眼看着,竟然又要被昏君败光了。 满朝官员纷纷拍手称快,楚人北方的大敌齐国,竟然就这样要因鹿亡国了吧!大家七嘴八舌地称颂着楚王的英明睿智,诋毁着齐桓公小白。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代昏君,醉生梦死,酒池肉林,他的国土,疮痍满目,饿殍遍地。 既然楚国君臣给齐人买鹿这件事定了性,那么不好好地从齐人手中大赚一笔岂不是有违天意了。于是,楚王下令,全国大肆捕鹿,卖给齐人。 齐国虽然国君昏聩不堪,但是他们的商人却是很有信誉。而且,据说这场疯狂的交易,竟然是他们的大官管仲一手主导的,看来管仲也是为了讨好国君,不惜血本了! 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个“事实”,既有国君对此行动的肯定和支持,又有如此丰厚的利益,没有人再怀疑什么了。所有楚国人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捕鹿行动。 上有领导者开启了一个能够向着更好生活前进的合法通道,下有上天赐给楚国的特产鹿,中有那伙人傻钱多的齐人高价收购。楚国人无不红了眼睛,相比之下,其他一切事务,都可以为之让路了。这其中,显然包括春耕。 鹿虽然是老天奖赏给楚国人的恩惠,但是显然也并不是每一只鹿都站在那里等着被人类捕捉。这种动物并不具备对人类足够的杀伤力,然而,天道苍苍,缺乏锋利爪牙和凶猛性情的鹿,却有着其他猛兽不具备的一个优势——机敏而善奔跑。 当然,再机敏的野鹿也没有人类聪明,再擅长奔跑也不能逃脱能够妥善运用工具的人类捕捉。虽然确实要费一番心思和力气,但是,和那令人瞠目结舌的高价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齐国商人的信誉良好,楚国人对于齐人的戒备之心慢慢消散。起初只有民间游商进入楚地,渐渐地,一些齐国官员也悄悄南下。这伙齐官不但并不骄横,而且平易友善,就像楚人眼中的齐国军队一样,看起来就像是一群大腹便便的老财主。只不过,他们跟那些商人不太一样,他们虽然也出高价,但是,他们不收活鹿,只收陈粮。 反正富庶的齐人手里有着那些让人艳羡的财富,反正粮食这个东西也很便宜,将来赚了大钱,还怕没有粮食买吗?至此,其实管仲的计划似乎已经露出了獠牙,可怕的并不是齐人就这样轻易地在楚地民间收购粮食,而是楚国君王,也如百姓一般的想法,有了钱,可以买到粮食。 莫名其妙地楚国君臣上下就此落入了管仲的圈套,按着一条可怕的轨迹一步步滑向深渊。足够高的利益和相对轻松而低廉的成本,让所有楚人趋之若鹜。大量的齐国资本冲入楚国,一场畸形而病态的经济繁荣,就这样悄然到来。 不久之后,齐国突然宣布不再收购楚鹿,参加了这场盛宴和没能从中牟取利益的楚人各自难过。然而,齐国虽然广费金钱,但是也并没有到了掏空家底的程度。盐铁国有带来的赋税,为这场令楚人疯狂的国际贸易提供了足够的资本支持。随后,在各国之间广结善缘的齐人,扯起了周天子这面大旗,开始组织对楚国的资源禁运,与此同时,以齐军为首的联军部队,开始向楚地进发。 楚王并不很是看得起这伙联军,任何联盟都无法避免互相猜忌的。何况楚军强大的战力,让他有足够的信心给予敌人迎头一击,之前买卖活鹿攒下的金钱,也凭空令他多了几分底气。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不明所以的楚地百姓开始混乱,一时间,民心动摇,舆情纷纷。或许是国君做了什么错事,才令那群和善的齐国商人不再高价买鹿了?或许是朝堂上那群只顾自己赚钱的家伙们,捞够了财富,却得罪了别人,让战争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当然,楚王明白这一切都是齐人一手导演的,不过他并没有太过在意下面汹涌的舆情。这个世界确实需要讲道理和信义,但是有很多时候,最终还是要靠武力来辨别是非的。他准备召集部队,让这些上蹿下跳的家伙闭上嘴巴。 楚国迅速开始动员,准备迎击敌军,然而大军虽然还在,但是掌管后勤物资的士官却震惊地发现:春耕农事因捕鹿而断,且齐人又暗中收去一批存粮,此时,已经无法再征集到军粮了!这个残酷的消息远比齐人不再高价收购活鹿更让楚王痛苦。如果强行征集民间粮食,必然就会引发剧烈的冲突;可是,没有军粮,大军凭何血战? 齐人不再购鹿,楚民断绝了财路,但总算是勉强可以维持生计。而联军压境,楚国再从民间征集已经不多的粮食,则定然会引发哗变。 楚王决定用之前卖鹿的财富去购买粮草,可惜齐人早已算无遗策,步步紧逼,又岂会在此留下破绽。一时间,经过齐国整合联盟的各国纷纷开始在贸易上孤立楚人,楚国完全无法从境外购得粮食,度过危机。 大军徐徐压境,楚国上下惊慌失措,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此时的金钱远远没有生命与粮食更重要,更遑论对国家的忠诚。各处楚民纷纷逃离,一时间,大批民众转投齐人,楚国之根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毫无办法的楚王只好割地赔款,低声求和。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谢幕了。 并非是楚王昏聩不堪,也并不是楚国民众对国家毫无忠诚。齐人的钱财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锁住欲望和原则的锁。当齐人莫名其妙地提出高价收购活鹿的时候,楚王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似乎知道天下并没有免费的午餐。可是,当这份财富足够沉重,齐国商人们散布的所谓的“齐王骄奢淫逸,为了一己私欲而修建牧场、为了宠妃而挥霍国财收购活鹿”的消息,就让楚王无比信服了。 楚王或许早已看透齐人的伎俩,但是却并不愿意说服自己去质疑。因为那个真实的答案与人性本身的欲望背道而驰。抛硬币之所以常常能够替我们做出抉择,并不是天意给予我们的指引,而是当硬币翻飞的过程中,我们心里早已有了自己对于这次占卜的希望。 于是楚国结结实实地栽了个大跟头,管仲对于人性贪欲的判断何其准确!或许他只是运用了经济手段,对敌国发动了一次偷袭,然而,注定这次偷袭必然能够成功的,与财富无关,只关乎人性。 善于把控人心的管仲多次故技重演,反复运用经济杠杆,炒作一种敌国特产,搅乱了别国经济基础之后再以经济之力施压。在财富的战场上掀起惊涛骇浪。无论是买狐降代还是服帛破鲁梁,都与买鹿制楚大同小异。明明并无过多机诡阴谋,却屡屡奏效,并不是各国的君主没能看出这是一个足以致命的陷阱,而是他们无法控制自身的欲望,于是乐此不疲,前仆后继地冲向了那个简单的圈套。 4. 这场改革真的成功了吗? 对外,管仲凭借着财富的力量,将诸侯玩弄于股掌之间。当然,若是仅仅靠着把控敌国人心,并不能完全使齐国强大起来。想要导演一场场精彩绝伦的货币战争,自身,先要有足够的货币才行。 山川湖海矿脉盐铁能够源源不断地为齐国提供财富,然而仅仅是如此粗劣的开拓,并不能完全满足齐人用金钱的力量,拍得敌人脑袋发懵这样的战术。然而若是过于将民间财富征收起来,则必然会导致民怨沸腾。 没有付出没有回报这样的道理任何人都明白,但是所有人都并不是很乐于付出。对敌国如此,对本国百姓亦如此。所以管仲对于政府财富分配和运用政权获得赋税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 取暗与明。 给予的,令所有人都看得到,索取的,尽量隐藏在暗处。安抚住民心之后,管仲立刻颁布了全新的政策,令同业聚居。 说起来齐国的官大人们对百姓还算真是不错,这条法令能够让所有同行业者聚居在一起,减少影响,互相促进。稳固的下层基础,奠定了齐人平和而固化的生活模式。没有一个木匠会和铁匠作为邻居,也没有一个厨师和农夫会有多密集的交往。 个人安心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不会再有一个铁匠去想到底为什么自然赋予的矿产为什么要被政权控制者在开采、运输、加工、贩卖等环节截取利益,也不会再有一个木匠的儿子能够去思考到底千年形成的树木和政府有什么关系。同行们在一起,更多地讨论如何能够节省木材做出更好更多的家具,而不是去发现,这个过程中,政府已经悄然拿走了一份财富。 集成化的生产令管理更加便利,密集的生产区域固化的并不仅仅是张铁匠不会没事做的时候跑到王木工家里去聊聊今年锄头前面的铁器为什么会涨了些许价钱。更多地底层人民开始熟悉和认可自身的平台和起点,他们并不需要明白太多,只要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社会分工,就好歹不至于挨饿,若是努力一些,还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然而没有一个行业是以官员为产品的,每一个朝堂之上锦衣玉食的政客都是凭借着各地举荐和更高级大人的提拔。提拔他们的大人都还不错,至少都是很有学问并且热爱齐国的,这一批选拔者站在国家利益的角度上,还算说得过去。 平民百姓稳定的生活中,没有人再去研修治国之道,也没有什么人会在没完成自己手中的活计之时去了解一下这个国家的权力机构应该如何运转,每一个大人和国王都清晰地明白自己所在环节应该完成的工作,而作为国家人口占比最大的那一部分群体,已经悄无声息地,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选拔官员的工作,运行政权的事务,停留在了最早一批登上了权力巅峰者的手中,还好,他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但是渐渐地,年轻而富有朝气的新生代官员越来越少,因为他们身处一个稳定而如同死水一般的环境。 管仲开启了社会化大生产的协作和整合模式,然而,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开启民智这项维持和促进国家思想水平的重要工序。他不需要太过聪明的助手,也不需要一套完善的选拔制度,因为每一个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足够了,他和他所代表的利益集团,越过了大众基础,直接管理国家。 诚然,知道应该知道的,做好应该做好的,不去了解不该了解的,不去尝试不应尝试的,对于统治阶级治理国家来说,绝对是维持稳定的利器。每一个国家机器的掌控者,都希望下面的平民百姓勤勤恳恳不求回报的奉献自身就足够了,况且在春秋那个蛮荒而战乱的年代里,没有什么比稳定更加重要。 坚实到令人绝望的下层基础逐步固定,为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提供了足以满足其欲望的足够财富。整个国家的权力通过一种平和而温柔的手段,高度集中在了少数官僚和国王手中。他们指引着齐国这艘巨轮,在暗流涌动的战乱时代劈波斩浪,奋勇向前,开创了足以名垂青史的霸业。 随后,管仲亲自开始引导高昂奢靡的消费,有笑谈说后世的性工作者们的祖师爷就是管仲。这位齐国有史以来最为聪明的舵手,一面指点江山,运筹帷幄,一面开设妓院,引导铺张。 管仲明白,现在仅仅让百姓能够吃饱肚子穿暖衣服已经不再能满足大众了。多年辛勤而坚韧的生产劳作让大部分人并不再需要为了温饱发愁。民间积累的财富越来越多,单单是暗中索取已经不足以把这些财富尽入囊中了。他一面提倡着“仓廪实而知礼节”,一面并没有把运行政权、管理民众的智慧完全播撒到大众身上。反而开始鼓励百姓商人们,拿出自己的钱财,去享受物质生活。 没有人能够轻易抵挡温柔乡里纸醉金迷的妖娆红颜,也没有人天生就讨厌镶金佩玉高雅舒适的衣冠。这些令人生理愉悦的产品显然比寒窗下的苦读和绞尽脑汁的思考更容易让人接受,每个人都喜欢安逸而享受的物质生活,并且在不影响生活的情况下,乐意为之买单。 繁荣的齐国有着最为令人流连忘返的消费场所,有着足够让夫人们眼红的锦衣玉食。百姓们高声称颂着官老爷们的功绩: 好一个盛世! 至于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敌们,自然有大人们遮风挡雨,强大的楚国不也就那样倒在了金钱的力量之下,没有大众在意管仲到底是如何运用了财富的力量,也没有太多人喜欢探究隐晦在暗处的人性之剑,如何挥舞。 管仲引导下的齐国,政清人和,朝堂之上的臣子们,为了祖国殚精竭虑,无数风雨和暗箭,飘打在那宏伟的王宫之上,没有溅起一丝涟漪。 然而人总是逃不过时间的锋利屠刀,每一个官员和国王都不会因为尊贵的身份而能够豁免岁月的审判。管仲渐渐地有些疲惫了,因为他宽大的官袍下渐渐衰老的臂膀,依旧在狼烟四起的大地上,抵挡着来自各方的沉重压力,继续挥舞着,为一艘金光闪闪的巨舰,指引方向。 此时,当齐王来到衰老的管仲身边,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询问方向之时,管仲推荐了与他一起劈波斩浪的鲍叔牙等人。然而,他们也不再年轻了。 固然层层推荐选拔人才的制度似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过错,然而这种对于选拔者和被选拔 管仲、百里奚、晏婴、李悝、吴起、商鞅、张仪、苏秦.....这是一群天才,他们在历史千载难逢的那一瞬,绽放着最瑰丽的思想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