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社: 长江文艺
原售价: 32.00
折扣价: 19.90
折扣购买: 愁乡石/张晓风散文精选
ISBN: 9787570205301
张晓风,出生于浙江金华。现居**。**散文家。被**地区批评界推为“中国当代十大散文家”之一。创作过散文、新诗、小说、戏剧、杂文等多种不同的体裁,以散文*为**。其散文创作初期的作品,文字清新,世界澄澈;中期的散文则大气辽阔,是“亦秀亦豪” 的“淋漓健笔”;其后的作品*着眼于家国情怀和人间百态,饱含对生命本身的赞许和尊重。
你真好,你就像我少年伊辰 她坐在淡金色的阳光里,面前堆着的则是一垛浓金色的柑仔。是那种我*喜欢的圆紧饱甜的“*山桶柑”。而卖柑者向例好像都是些老妇人,老妇人又一向都有张风干橘子似的脸。这样一来,真让人觉得她和柑仔有点什么血缘关系似的,其实卖番薯的老人往往有点像番薯,卖花的小女孩不免有点像花蕾。 那是一条僻静的山径,我停车,蹲在路边,跟她买了十斤柑仔。 找完了钱,看我把柑仔放好,她朝我甜蜜温婉地笑了起来——连她的笑也有蜜柑的味道——她说:“啊,你这查某真好,我知,我看就知——” 我微笑,没说话,生意人对顾客总有好话说,可是她仍抓住话题不放…… “你真好——你就像我少年伊辰一样——” 我一面赶紧谦称“没有啦”,一面心里暗暗好笑起来——奇怪啊,她和我,到底有什么是一样的呢?我在大学的讲堂上教书,我出席**学术会议,我驾着标致的205在山径御风独行。在**,在香港,在北京,我经过海关关口,关员总会抬起头来说:“啊,你就是张晓风。”而她只是一个老妇人,坐在路边,贩卖她今晨刚摘下来的柑仔。她却说,她和我是一样的,她说得那样安详笃定,令我不得不相信。 转过一个峰口,我把车停下来,望着层层山峦,慢慢反刍她的话,那袋柑仔个个沉实柔腻,我取了一个掂了掂。柑仔这种东西,连摸在手里都有极好的感觉,仿佛它是一枚小型的液态的太阳,可食、可触、可观、可嗅。 不,我想,那老妇人,她不是说我们一样,她是说,我很好,好到像她生命中*光华的那段时间一样好。不管我们的社会地位有多大落差,在我们共同对着一堆金色柑仔的时候,她看出来了,她轻易就看出来了,我们的生命基本上是相同的。我们是不同的歌手,却重复着生命本身相同的好旋律。 少年时的她是怎样的?想来也是个一身精力、上得山下得海的女子吧?她背后山坡上的那片柑仔园,是她一寸寸拓出来的吧?那些柑仔树,年年把柑仔像喷泉一样从地心挥洒出来,也是她当*一棵棵栽下去的吧?满屋子活蹦乱跳的小孩,无疑也是她一手乳养大的?她想必有着满满实实的一生。而此刻,在冬*山径的阳光下,她望见盛年的我向她走来购买一袋柑仔,她却想卖给我她长长的一生,她和一整座山的龃龉和谅解,她的伤痕和她的结痂。但她没有说,她只是温和地笑。她只是相信,山径上恒有女子走过——跟她少年时一样好的女子,那女子也会走出沉沉实实的一生。 我把柑仔掰开,把金船似的小瓣食了下去。柑仔甜而饱汁,我仿佛把老妇的赞许一同咽下。我从山径的童话中走过,我从烟岚的奇遇中走过,我知道自己是个好女人——好到让一个老妇想起她的少年,好到让人想起汗水,想起困厄,想起歌,想起收获,想起喧闹而安静的一生。 敬畏生命 那是一个夏天的长得不能再长的下午,在印第安纳州的一个湖边。我起先是不经意地坐着看书,忽然发现湖边有几棵树,正在飘散一些白色的纤维。大团大团的,像棉花似的,有些飘在*地上,有些飘入湖水里。我当时没有十分注意,只当是偶然风起所带来的。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情况简直令人吃惊。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那些树仍旧浑然不觉地在飘送那些小型的云朵,倒好像是一座无限的云库似的。整个下午,整个晚上,漫天都是那种东西。第二天的情形**一样,我感到诧异和震撼。 其实小学的时候,就知道有一类种子是靠风力吹动纤维播送的。但也只是知道一道测验题的答案而已,那几天真的看到了,满心所感到的是一种折服——一种无以名之的敬畏。我几乎是**次遇见生命——虽然是植物的。 我感到那云状的种子在我心底强烈地碰撞上什么东西。我不能不被生命豪华的、**的、不计成本的投资所感动。也许,在不分昼夜地飘散之余,只有一颗种子足以成荫,但造物主乐于做这样惊心动魄的壮举。 我至今仍然在沉思之际想起那一片柔媚的湖水,不知湖畔那群种子中有哪一颗成了小树。至少,我知道,有一颗已经成长。那颗种子曾遇见了一片土地,在一个过客的心之峡谷里蔚然成荫,教会她怎样敬畏生命。 生命,以什么单位计量 这是一家小店铺,前面做门市,后面住家。 星期天早晨,老板娘的儿子从后面冲出来,对我大叫一句: “我告诉你,我的电动玩具比你多!” 我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四面一看,店里只我一人,我才发现,这孩子在跟我作现代版的“石崇斗富”。 “你的电动玩具都是小的,我的,是大的!”小孩继续叫阵。 老天爷,这小孩大概太急于压垮人,于是饥不择食,居然来单挑我,要跟我比电动玩具的质跟量。我难道看起来会像一个玩电动玩具的小孩吗?我只得苦笑了。 他其实是个蛮清秀的小孩,看起来也聪明机灵,但他为什么偏偏要找人比电动玩具呢? “我告诉你,我根本没有电动玩具!”我弯腰跟那小孩说,“一个也没有,大的也没有,小的也没有——你不用跟我比,我根本就没有电动玩具,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电动玩具。” 小孩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正在这时候,小孩的爸爸在里面叫他: “回来,不要烦客人。” (奇怪的是他只关心有没有哪一宗生意被这小鬼吵掉了,他**没想到说这种话的儿子已经很有毛病了。) 我不能忘记那小孩惊奇不解的眼神。大概,这正等于你驰马行过*原,有人拦路来问: “远方的客人啊,请问你家有几千骆驼?几万牛羊?” 你说: “一只也没有,我没有一只骆驼,一头牛,一只羊,我连一只羊蹄也没有!” 又如雅美人问你:“你近年有没有新船下水?下水礼中你有没有准备够多的芋头?”你却说: “我没有船,我没有猪,我没有芋头!” 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计财的方法或用骆驼或用芋头,或用田地,或用妻妾,至于黄金、钻石、房屋、车子、古董——都是可以计算的单位。 这样看来,那孩子要求以电动玩具和我比,大概也不算极荒谬吧! 可是,我是生命,我的存在既不是“架”“栋”“头”“辆”,也不是“亩”“艘”“匹”“克拉”等等单位所可以称量评估的啊! 我是我,不以公斤,不以公分,不以智商,不以学位,不以畅销的“册数”。我,不纳入计量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