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光遇见最好的你/当代中国名家精粹系列

作者简介

陈枰，国家一级编剧。电视剧代表作《激情烯烧的岁月》《青衣》《民工》《有你才幸福》《扒拿》等，电影作品《天上草原》《大轰炸》，长筑小说《过诫》。

内容简介

鲍二性格进入青春期后，我家对面的房顶上，整 天蹲着几只求偶的公猫。鲍二相中了一只，把它领到 我们家的墙头上。两只情窦初开的猫，脸对脸趴着， 不吃不喝一整天。黄昏时分少男少女没了踪影。 三个月以后，鲍二临盆。我把它抱进一个铺着棉 垫子的纸箱子里，只要一离开，它立刻跳出来跟我走 。一岁当妈，她的恐惧我能理解。 鲍二生了两只小公猫：一只白色后背上带三个黑 点，起名墨雨；另一只灰色，白脸白蹄，跟妈妈一样 漂亮，起名靓靓（liang）。 儿子落地，鲍二母性大泛滥，整天呼噜着舔来舔 去。如果我凑巧在纸箱旁边，它会捎带着把我的脸也 舔一遍。 刚生下来的小猫不睁眼睛，两只耳朵在离脖子很 近的地方贴着，走起路来哆哆嗦嗦，尾巴旗杆一样竖 着帮助掌握平衡。七天后小猫睁开了眼睛，耳朵也挪 到了应该待的位置上，毛茸茸软乎乎，天真无比，可 爱之极。 一天夜里，狂风大作突然降温。鲍二跳上床，在 我被子里转了一圈，拱开被子出去了。它把墨雨和靓 靓叼上床，塞到我的被子里，然后贴着我躺下惬意地 呼噜着，如此爱孩子的妈哪儿找去？ 靓靓和墨雨满月了，好玩得要命。我亲它们脑门 一口，它们的脑袋往后面仰一下，再亲一口，再仰一 下，直到仰面朝天地摔在床上。它们爬起来龇着小白 牙“哈”“哈”地吓唬我。 那时候我在话剧团混饭吃，白天休息，晚上演出 。白天我在家练习画静物。墨雨和靓靓一左一右蹲在 我的两条腿上。我拿着笔在调色盘里蘸颜色，它们俩 一起看调色盘，我的笔往画纸上抹的时候，它们一起 仰着脸看画纸。 我把画好的画竖起来立在墙根处，两只小猫蹲在 画的前面歪着脑袋仔细地研究。晚上我下班回来，看 见画被扒拉到地中间，画好的静物上面汪着两泡猫尿 。哥俩在我的床上睡得“嘀里当啷”不省人事。 猫兄弟大了再要吃奶，鲍二就龇牙，“哈”得哥 俩瘪着耳朵节节败退。 一天晚上我被客厅里的动静惊醒了，光着脚跑过 去。看见鲍二叼着一只活的大老鼠跳窗进来，它把老 鼠扔在地上。那只老鼠半尺长，跟鲍二的两个儿子的 个头一般大。墨雨和靓靓不知道这个灰不溜秋的东西 是何物，吓得尾巴老粗。鲍二声色俱厉地教育孩子， 它不是“喵喵”地叫，而是“叽里咕噜”地说。它要 儿子去抓老鼠，靓靓勇猛，冲上去一口咬住老鼠的脖 子。老鼠“吱”的一声，撒腿就跑。靓靓骑在它身上 ，像骑在马上一样。没几下，靓靓就被甩了下来。它 爬起来，死活不上阵了。鲍二抬爪子扇了儿子两个嘴 巴子，嘴里“呜噜”“呜噜”地骂着。墨雨冲上去追 老鼠，老鼠急了，一通乱咬，墨雨败下阵来。 鲍二怒火中烧，堵在客厅门口，逼着哥俩进攻。 老鼠跑远了，鲍二一个嘴巴子把它扇晕再抓回来，重 新扔在地中间。课时太长。我困得熬不住，回去睡了 。 早上我被鲍二的呼噜声吵醒。睁开眼睛，看见鲍 二在我枕头旁边蹲着，半只大老鼠撇着两条后腿，耷 拉着尾巴，仰面朝天放在我的枕头上。我惊叫一声跳 起来，鲍二瞪着美丽的眼睛不解地看着我。娘儿仨吃 了老鼠前半部分，把后半部分最肥硕的地方留给了我 。我连声道谢说：“鲍二，我不吃老鼠，你们自己吃 吧！”啊？鲍二立刻叼着老鼠跳到地上，招呼两个儿 子吃早饭去了。 靓靓和墨雨两个月的时候，鲍二抓回一只吃了老 鼠药的老鼠。娘儿仨间接中毒，鲍二被抢救过来，靓 靓和墨雨死了。 鲍二是我家养的时间最长的猫，活了七年，它非 常聪明。一天夜里我爸突发胃出血，我陪他去医院看 急诊。鲍二惶恐不安，非要跟着我一起走。怎么轰它 都不回去，于是只得由着它。医院不远，我们步行去 的。我搀着父亲，鲍二像狗一样跟在我旁边。路人以 为我在溜猫，不住地打听。到了医院我跟父亲进急诊 ，鲍二站在院子里等候。父亲在里面做检查和化验， 鲍二在院子里死命地号叫，把医生和护士都叫毛棱了 。看我们出来，它立刻不叫了，一溜小跑回家去了。 鲍二七岁的时候生了四只小猫，两男两女，两黄 两白，白的起名：大雪、小雪。黄的起名：大虎、二 虎。小猫七天刚刚睁开眼睛，鲍二再次误食吃了鼠药 的老鼠，药性毒烈抢救无效。 鲍二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缓缓地喘着气，我一声 一声地叫它：“鲍二……鲍二……”鲍二用晃动的尾 巴尖回应我。 小猫在纸箱里饿得“喵”“喵”叫。鲍二挣扎着 爬起来，拖着半个身子往纸箱子那里爬，摔倒了，再 爬起来。断肠的疼痛令它连声惨叫，鲍二张开利爪， 死死地扣住了地上的砖缝。它最后一次抽搐着倒在地 上，身上的毛全部炸起来，尾巴憋得很粗。碧绿的眼 睛由于瞳孔扩大，变成了两个黑洞。它艰难地咽下了 最后一口气，我用手合住它死不瞑目的双眼，放声大 哭。 鲍二结束了短短七年的生命，被埋在院子里的树 下。它留下了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我该怎么办？我 看一眼树下的坟，痛哭一场，直到把眼睛哭成了两只 烂桃。 天黑了，小猫一天没吃奶，急得乱抓乱叫。我冲 了奶粉，找来一个眼药瓶洗干净，把奶水吸到眼药瓶 里。我抓出来大虎，它不会吃奶瓶，“喵”“喵”叫 着使劲挣扎。我知道如果这一关过不去，它们很快就 会追随母亲而去。我把瓶子嘴塞到大虎的嘴里，手一 挤，奶出来了，大虎尝到甜头，两只爪子搂着眼药瓶 ，大口大口地吸吮起来。照这个样子，我一只一只地 喂饱了它们。吃饱了的小猫，焦躁不安，满箱子乱爬 ，它们一天没解大小便了。猫是爱干净的动物，小猫 的粪便都是被母猫舔出来吃掉的。我用手轻轻地按摩 小猫的肛门，一会儿的工夫，四只小猫的大小便全部 被我处理干净。我用药棉给它们擦干净屁股，安顿它 们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睛就爬起来看小猫。二虎 被三只小猫当成妈妈按在下面，三只小猫含着它的身 子吸吮着，二虎被弄得周身湿漉漉的。我难过极了。 我对自己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它们的妈妈。我妈 ——它们的姥姥告诉我说，牛奶劲儿大，要多兑水， 否则小猫会上火。我一天三顿，按时喂它们奶，给它 们解决大小便的问题。大虎、二虎、大雪、小雪一天 一天健康地长大了。听到我的声音，它们会争先恐后 地从纸箱里爬出来，窜到我的身上。有的挂在我的胳 膊上，有的蹲在我的头顶上，有的钻进我的裤腿里， 它们冲着我叫的时候，嘴咧得像笑。 P12－15